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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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非手臂挂着黑色的伞，步伐不急匆，和四周往回跑着想找地方躲那想下又不下雨的人群格格不入。
他站在红绿灯旁边，黑色的夜幕在乌云中阴阴沉沉，和那偶尔一两声的雷声，格外压抑。
有人忙着跑把小孩子撞倒了也不扶径直离开，豆丁大的孩子没大人在旁边摔倒了自顾嚎哭。
他等绿灯亮起，沉默的一步一步走在斑马线上。不大不小，每一步落下都在黑色的区域。
有人踹了一脚街边行乞的衣着褴褛的老人家，嘴里永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站上红绿灯旁边的高一阶的地方，对着面前来往的人流各色匆忙冷漠，带着睥睨的眼神去看这些生活在污泽里的人。
有人大骂着高声斥责对方过错，言至于此动手拳脚往来，围观都是看戏哄笑嘴脸，没人劝架。
他一如既往的没表情，细看又好像眉目间多了那份平日瞧不着的阴霾。在肮脏、阴暗的地方，黑色总容易侵蚀一切。
耳边炸响，终于有稀碎的雨滴砸落，催促加快了路人步伐。陈知非漠然把伞打开，继续往前走。
在骤然变大的雨幕中独行，踩裂每一步脚下的浅浅水面。直到吹来的雨水都湿了他的裤脚，那一点早就习惯的凉意还没来得及忽略，突然被一只手拍上肩头。
陈知非回头，在炸裂的闪电中两张年轻的脸相视。
一张头发湿透贴在脸边，嘴边还带着不知道哪勾来的暖融的笑。
一张执伞侧头，眼睛里一片黑，像把冰锥一样化不开的寒意游转。
傅景愣了下，感觉陈知非和今天早上见到的不一样了，他收了刚和朋友打趣的笑意，带着点犹豫开口。
“陈知非？”
陈知非顿住，眼神一敛，攥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再抬眸时眼里多了些神采，好像一些灰色的东西被驱散了。
“…傅景。”
傅景重新笑了起来，他比陈知非矮那么几厘米，堪堪齐目而视。这下勾他肩膀倒是成功了，傅景洋洋得意，完全没注意到陈知非藏在深层里的神色。
“我刚和我朋友说撑着伞那个像你呢，他们不信我能和你这个敢顶老班、而且你转来的时候我没在的人在校外认识还一见如故，我就直接跑过来了。”
说完回头朝不远的站在一家店门口站着躲雨的几个人招了招手。回过头才好奇问他。
“这大雨天的你要去哪？”
“…没吃饭。”
“简单，我带你去吃饭。算你请我喝酒的回礼行吧。”
傅景松了点力度，话里话外都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半拥着他，两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就挤在一把伞下兴冲冲的在大雨帘幕中往其他地方跑。当然这兴冲冲只是单方面的。
陈知非蹙着眉，肩背处蔓延着不属于他一贯低温度的感觉，烫得像会燃烧，炽烈到难以忽视。这种感觉让他从心底深处就感觉到不适，但他没有开口，不管是懒得还是不想，这种深冬砸到暖融融的火炉上，胶着难分的状态，他一时还不想甩开。
傅景直到半带着陈知非到一家有不少人的小餐馆停下，才自然的收回手。陈知非沉默收了伞，水滴都沿着手背指尖滑落到伞面与大众汇合再滚落地面。把伞随意搭在外面用来搁物的地方，傅景已经和熟人老板要了个不大的包厢，拖着陈知非就往里窜。
陈知非没拦他任何一个动作，直到傅景把他按在座位上，给他菜单。陈知非没回神，不知道想些什么，傅景看他没动作以为是让他来点。傅景托着下颌刚掀开菜单陈知非脱口而出一句话。
“不吃海鲜。”
傅景像被吓了一跳，直瞪眼。事实上他没有被这突然出声吓到了，他是在想，海鲜店不点海鲜点什么？
“我海鲜过敏。”
偏生这个人还真蹭鼻子上脸的认真解释了，傅景不好说他就只好边瞪边想是自己带他过来的，委屈也只能自己吞，气的他挑着不是海鲜的菜重复的点了好几样。
陈知非一直到菜端上来之后才把低着的头稍微抬起来，看着眼前这一桌不是菜就是肉花花绿绿的摆满了大半张桌子，眼里才凝了一下，慢慢融了像冰一样的东西，化成一滩粼光的水，泛着柔和的温度。
傅景一直看着他，心里琢磨着陈知非。看他眼神变了心里怎的像松了口气似的，把自己给古怪到了。
陈知非捻着筷子随便吃着，傅景要了瓶啤酒倒了杯给他，剩下的对瓶吹。两个人就安静的各吃各的各喝各的，直到陈知非开口。
“我觉得，兰桂坊适合你。”
“唔，在香港中环。”
陈知非补了句，手里也没停下，继续慢悠悠的给自己夹菜。
“行啊，以后你带我去吧。”
傅景喝了口啤酒放下，原本也只是打趣，谁知道以后，以后谁会怎么样，他会怎么样。
陈知非停下动作，声音放轻了开口。
“好。”
——
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了，学校门禁是九点半，傅景不住校要回家，但和回学校的路有一段相同，边学着陈知非不急不躁的步伐和他走在停雨之后的街道上。
像是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的月亮周边一圈微光，在没有星星照亮的时候充当一回灯，尽量把地上的污垢都照亮洗刷。仿佛不久前那场又响又凶的雷声和雨幕都只是一场混在黑暗里的噩梦罢了。
两人无话走着，就快要分道扬镳，傅景突然停住脚步，站在那盏路灯下问陈知非。
“你有心事？”
陈知非手里摸着伞柄，雨后的泥腥反倒像镇定剂，把他那面黑暗的给压了下去。
“谁都有秘密。”
陈知非没有开口的一分毫打算，这本来就不关任何人的事。傅景嗤笑一声，在安静的街道尤为刺耳。
“是啊，谁都有秘密。”
陈知非听得出他只是自我嘲笑。
“别人的秘密很重要？”
傅景反应迟钝慢半拍的看他。
“你想知道别人秘密的心理到底是好奇，还是想窥探人内心里的丑陋。”
“傅景，你想清楚，其实没人对你的秘密感兴趣，让它变成泥永远烂在你心里吧，因为它没价值。”
陈知非第一次在傅景面前说那么多话，也不管傅景听不听，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继续往前走了。
傅景神色在灯泡下忽隐忽现，好一会他才抬起头看向前方，陈知非离开踩进去的一片黑色，好像还在张牙舞爪说些什么。傅景轻笑了一下，朝前面挥了挥手，脚步往左迈的时候停顿了下，把右手放在刚刚陈知非拍过的左肩上，轻飘飘落下一句。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