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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21-122 ...

  •   121

      柱间走进了屋子。

      他拉上了纸门,却没有立刻转身,而他的手就紧紧扣在拉门的边缘,好像下个呼吸就会夺门而逃。足足过了十几个呼吸,直到扉间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柱间才像被抽了一鞭似的,猛然醒过神来。

      “大哥。”扉间唤道。

      而柱间僵硬地“嗯”了一声,终于转过身来。他紧绷着身躯,几乎是习惯性地摆出了一副冷漠的样子;他大步走到扉间对面,神情冷肃得像是在对族里的反对派开会;他跪坐下来,手放在膝上,脚尖抵着地面,不怎么费力就摆出了一副教育幼弟的面孔。

      “你不该那么做的。”柱间冷冷地道。

      几乎就在话音刚刚落下的瞬间,他们之间的空气就结成了冰。

      柱间几乎想象得出扉间现在会是什么样的神情——他也只能想象了,他的目光凝注在扉间眼睛下面一点,恰恰避开了扉间的视线。但对于现在的柱间而言,无论扉间是何反应都无足轻重,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便根本没再给扉间改变的机会。

      不等扉间回话,柱间又道:“别再想恢复记忆的事,那不是你应该做的。”像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分严厉了一般,柱间放软了声音,可他声音里的不容置疑依旧多得满溢出来,像是冰冷沉重的水银。柱间道:“族里的事我会处理,你不必再管。斑那里我会和他说清楚,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不要再想什么恢复记忆的事了。”

      扉间简直要被柱间这样的态度气笑了。他凝视着柱间仿佛结了霜的脸,终于意识到柱间根本不打算好好交谈。午饭时与泉奈的争论再次浮上心头,扉间不得不承认泉奈说的是对的——柱间的心已经封闭起来了,只靠温言软语根本无法打破他的心防。

      扉间看着柱间,慢慢咬紧了牙关,他用一种极讽刺的语气反问道:“你会处理好的?怎样处理?像你之前那样吗?”

      “——就像之前那样,搞得自己众叛亲离、声名尽丧,好好的‘忍者之神’硬要变成‘狂徒暴君’、堂堂的‘爱之千手‘竟变成‘恶狼疯狗’!只能靠着恐怖压服族众,就连自己的亲人都不信任,威慑得姻亲盟友都退避三舍……”

      “——这就是你所谓的‘处理好族务’吗?”

      像是被这样的话刺到了,柱间放在膝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脑中也出现了瞬间的空白,他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他愕然看着扉间一张一合的嘴巴,竟有片刻怀疑自己的耳朵。扉间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有人会指着柱间的鼻子骂他德不配位,可那个人怎么会是扉间?

      好半晌,柱间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迟钝地想起了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定位,慢慢地开了口。

      “可这就是我选择的道路。”柱间哑声说,“统一忍界、威压众人,难道光靠仁爱就够了吗?”顿了顿,他又道:“仁爱之道的尽头,你不是已经看到是什么模样了吗?不过是穷途末路、害人害己!”

      “胡说!”扉间斩钉截铁地反驳道。

      看着面色惨白的柱间,扉间自己的心脏似乎也在抽痛。可扉间咬了咬牙,还是道:“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大哥你,那么我一定会说‘霸道之路’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是大哥,这真是你想要走的道路吗?如果你诚心想走以力迫人的道路,你今天的声名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别跟我说是你不懂,大哥,你没有那么傻。为人主、为人君者,绝不会是只懂‘恐怖’与‘威胁’的武夫。就算我们是忍者,武力之外的道德品行也不可或缺。可你是怎么做的?忘恩负义、残杀兄弟、争权夺利、睚眦必报、狠毒嗜血……我才失踪几个月,你就给自己营造了这样一副面孔!”

      “大哥,你生怕别人不恨你。”

      “可那又怎么样?”柱间打断了扉间,他看着扉间不可置信的神色,终于从心口处的剧痛中缓了过来。柱间扯动脸上的肌肉,缓缓露出一个笑来,他用一种不紧不慢、格外可恨的语气问:“你是来给斑做说客的吗?”

      “这倒也不错,不愧是我千手柱间的弟弟。”

      见扉间愣在当场,柱间的笑容更大了些。那灿烂的笑容凝在他脸上,像是一张僵硬的面具。柱间就这样微笑着,平静至极地道:“只是连宇智波斑自己都还没说他的理想一定比我优越,你就不必越俎代庖了。”

      “更何况,你真的理解我吗?别装做你很懂我的样子,如果你真的懂我,如今我们在这里见面了。”午后的阳光已经斜落了,可就算金子般的日光落在柱间的眼里,也只会被那深沉的黑色吞没。柱间就那么沉沉地看着扉间,冷冷地道:“但就算你失忆了,千手家的规矩总还没忘吧。”

      “忘了也没关系,我现在提醒你。”

      “——所谓兄友弟恭、长幼有序,扉间,你不该反抗我的命令。要我再说一遍吗?扉间,你好好在这里养伤,不许再想什么恢复记忆的事。族里的事我会处理,你就不要捣乱了。”

      扉间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柱间却不理他,他理了理衣物就要站起身来,竟是准备转身就走了。便在此时,扉间强压着愤怒的声音传了过来,钉住了柱间的脚步。

      扉间问:“就因为我失忆了,所以我不再是你弟弟了吗?就因为我忘了,所以我再也不能理解你了吗?”

      柱间动作一停,随即道:“没有。”他侧身对着扉间,做出一副整理衣物的模样,可他的手根本抖得连衣带都抓不住了。从心口蔓延出的痛楚让柱间难以喘息,可他的声线依旧平稳,他的口气依旧充满余裕,甚至带着几分惹人厌恶的游刃有余。

      “我刚刚的话你没听到吗?”柱间木然道,“正是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所以你才要听话。”顿了顿,他又努力摆出一副轻蔑的模样,扭头斜斜看了眼扉间。

      看着扉间怒火中烧的血红眼瞳,柱间勾起了嘴角,他拿捏着语气、故意阴阳怪气地反问道:“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扉间,你以为你失忆前我就听你的了吗?”

      “呵,”柱间轻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是怎么落到这副田地的?”

      扉间却只是死死看着他,说:“所以我才要恢复记忆。”

      “——就因为你现在这副样子,我才要恢复记忆!”

      哈。柱间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心想:他接下来要说,“大哥,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这句话柱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柱间觉得他不必再从扉间的嘴巴里听一遍了。于是他打断了明显还有话要说的扉间,冷笑着问:“好吧,就算你要恢复记忆,可是斑不同意,我也不同意,你又能怎么样?你该不会还想着说服我吧?”

      “现在你知道了,我不会同意,我绝不同意!”

      “难道斑没跟你说恢复记忆意味着什么吗?为了恢复那点什么也不是的记忆,你又会变回之前那副样子……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哭也哭不出来、浑身只能流血、只能被动接受所有人的同情与怜悯!”

      光是说着,柱间就仿佛看到了那副景象。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看着扉间,冷笑着、低吼着反问:“那难道很舒服吗?”

      他脸上犹自摆着名为“讥嘲”的神情,可他的话语早已超过了“讥嘲”的范围。他反复质问着“这有什么好的”的样子像是一头被踩中了伤口的狮子,他嘶吼怒骂的样子早已不只是“失态”二字能够概括。

      可柱间犹自不觉,他似哭似笑地挪动着五官,勉强拼出一个“冷笑“的表情,他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扉间,他问:“扉间,你疯了吗?”

      他发怒:“就为了那点没什么用的记忆,你就要把自己至于那样的险境——扉间,你开什么玩笑!”

      他逼问:“这有什么好啊?扉间,你告诉我,这有什么好啊!”

      不知怎么的,看着这样的柱间,扉间反倒冷静了下来,就连刚刚因为柱间的话升起的怒火与失落也奇迹般熄灭了。之前,斑也跟他说过与柱间初见面的感想,斑说“他总是在说一些比起刺痛我更能刺痛他自己的话”,如今扉间终于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无论柱间怎样说,扉间都只是说:“如果我什么也不做,那才是真正的废人。”哪怕柱间再阴阳怪气地措辞,扉间也只是回应“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

      这样的平静,甚至让柱间也为之失语。这是一种已经下定决心、再也无可动摇的平静。

      柱间狼狈地躲过了扉间的眼神,他宁愿扉间像之前那样愤怒地看着他,也不愿他这么平静地接受了一切。他侧过身,整个背对着扉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道:“可现实就是,你要想恢复记忆,你就会变成那样。”

      顿了顿,柱间又道:“你以为我有时间照顾你吗?你以为千手还是原来的千手吗?”

      他恶狠狠地道:“战局紧迫,谁有工夫照顾你!”

      扉间却说:“你为什么不能照顾我?”

      “大哥,你不会不管我的。”

      “你是我大哥,你当然会照顾我。更何况,我已经恢复过一次了,我知道该怎样做。斑哥能做到的事,大哥你当然也能做到。千手是我的家,你是我的大哥,我为什么不能回家?我为什么不能信任我自己的大哥?”

      扉间说得如此笃定,以至于柱间整颗心都要被这样的笃定刺穿了。扉间如此清楚地表现出了自己的信任,可柱间恨这样的信任。柱间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痛得喘不过来气。他无声地张着口,像是一条脱水濒死的鱼。

      柱间几乎要被这样赤诚的语句打动了。

      便在一阵阵耳鸣中,柱间听到扉间放软了语气,他听到扉间恳求地说:“就算大哥你忙,桃华也忙,可不是还有三极他们吗?”

      “三极你知道的,我最信他。还有丽春姐,她最会照顾人了。她是个好姑娘,一向有什么好的都会想到咱们,她来照顾我一定最妥帖不过了……”

      扉间的声音飘飘忽忽传来,三极、丽春,这两个名字就像两枚生锈的长钉,在柱间听明白的瞬间就锲入了柱间的头颅。柱间痛得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他开始庆幸自己背对着扉间了,如此才能遮掩自己失控的神情。

      有那么几个呼吸,柱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直过了好久,他才又提起精神,用尽了全身力气挤出了一句话。柱间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扉间当然不懂。

      他在宇智波家挣扎着活到现在,哪里知道他的朋友们早已一个又一个地死在了柱间的面前。

      他什么都忘了,又怎么能知道他寄予厚望的朋友其实早在生死之间弃他而去。

      他又怎么能未卜先知,知道他托付后背的人甚至宁愿他身死在外也要为了一己私怨拖延时间。

      扉间不知道的太多了,可柱间又如何跟他说。

      而扉间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便心里一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迅速避开了这个话题,选了个绝不会出错的人选。扉间补救般道:“但是板间有空,不是吗?如果大家都很忙的话,板间也可以照顾我。我……”

      可柱间已经不打算敷衍过去。

      如同向自己挥刀一般,柱间揭开了那个事实。

      “不是‘大家都很忙’,”柱间疲倦地道,“是大家都死了。”

      “羽西、卢平、三满、稻生、陆宇、三极……还有丽春,你的朋友们……都死了。”

      在扉间看不到的地方,柱间疲顿地闭了闭眼,他自嘲地笑了笑,连之前那副惹人讨厌的假面都维持不住了。

      柱间苦笑着道:“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呢?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大哥。”

      柱间的声音像是烧尽了的一把枯草,只有冷透了的灰烬。他看着自己的指尖,木然地道:“我不无所不能,我什么也做不到。就像死掉的三极和丽春一样,我保护不了你。”

      “扉间,”柱间轻唤了一声弟弟的名字,低声道,“你回去会死的。”

      扉间沉默着。

      柱间慢慢、慢慢地吐出了窒闷在胸口的那口气,他又一次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

      像是觉得自己的话依旧不够重、不够伤人一般,柱间逼着自己问:“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你是为了替我伸冤。”

      “你说你找到了幕后黑手,你带着你的人要去为我讨个公道。”

      “然后你变成了这样。”

      柱间木木地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留在这吧,扉间。” 柱间听到自己说,“这里不好吗?这里多好啊!斑是那么好的人,泉奈也那么喜欢你,而你正好什么也不记得了,在这里有了新的牵绊。”

      “就在这里好好地活吧!开开心心地渡过每一天。你高兴了,我们也就高兴了。千手的事你不用管,我可以把你的名字直接登陆在阵亡簿上,你可以作为一个宇智波没有后顾之忧地在这里生活。我问过斑了,不是所有宇智波都能开眼的,只要……”

      扉间站起身,一拳打在了柱间脸上。

      “你说完了吗,大哥。”扉间一字一顿地道。明明刚刚做出了如此过激的行径,可他的声音依然如此沉凝。不同于柱间心如死灰的平静,他的语声中藏着坚硬而冰冷的怒火。

      而柱间低着头捂住了脸,他捂着自己的伤处,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日思夜想的弟弟就在自己眼前。

      站在柱间对面,扉间就这么俯视着柱间的发顶,冷冷地问:“那我找到了吗?那个幕后黑手,我找到了吗?”

      柱间说不出话。

      扉间又问:“我失踪了那么久,你来找我了吗?”

      柱间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所以你该明白,你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

      扉间气得冷笑了一声,他深呼了口气,突然强硬地伸出手拽住了柱间的领子,逼着柱间抬起头来。扉间注视着依旧扭着脸不愿看他的柱间,冷冷地道:“别替我做决定了,认真地说一句自己的想法就那么难吗?连这种你从来没找过我的谎话都敢说,就只为了让我按照你的意愿去做?”

      “少自大了!你到底从哪里学来的不说人话的毛病?”

      直到这时,柱间空洞的视线才重新回到了扉间身上。他呆滞地凝视扉间,慢慢伸出手,轻而易举就打掉了扉间紧攥着他衣领的手。“我……”柱间开口了,他的声音干涩刺耳地像是锯条在与钢铁摩擦,可在他说出下一句刺人的话之前,扉间打断了他。

      “——你就那么怕我死掉吗?”扉间问,他鲜红的眸子紧盯着柱间的眼睛,再不许他逃避躲藏。

      扉间质问道:“你就这么害怕吗?你就那么不敢面对吗?”

      “……现在说这个根本没有意义。”柱间僵住了,他试图拽回越扯越远的话题,可扉间却不愿就这样放过他。扉间紧紧逼视着柱间,他被怒火烧热了的思维拼命运转着,一条条检视着他们的对话,他观察着柱间的神色,若有所悟地说:“你怕我不原谅你。”

      这句话一出口,扉间自己都匪夷所思极了。他看着柱间,不可置信地问:“你怕我不愿原谅你?大哥,你竟然觉得这是你自己的错?你不去恨幕后黑手,你不去恨害得你绝望失措的人,你居然最恨你自己?!”

      他提高了声音,骂道:“别开玩笑了!做错了事的人逍遥在外,受害者却为自己当年的无能为力而痛苦——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大哥,你就是为这样的事痛苦万分、甚至要把我从家里赶走吗?”

      柱间一窒,下意识打断道:“没有……没有!我没有要赶你走……”可扉间已经一句接一句地逼了上去,他曾经也是谈判拷问的一把好手,自然知道此时绝不能心软后退。扉间看着柱间的眼睛,不容置疑地道:“那你就亲口告诉我,你没有错。”

      柱间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说不出来事吗?那也没关系。”扉间冷冷地道,“反正你从小到大都很蠢,我早就习惯了。”

      “如果你一定要认为自己错了,那就道歉。只要你说了,我就原谅你。”扉间紧盯着柱间的眼睛,他向前踏出一步,双手按在了柱间的肩上。他逼问道:“说啊?你不是很会说吗?你不是还要把我除名吗?怎么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听不见吗?”

      扉间一字一顿地道:“我要你说,对不起。”

      柱间的心都快被这句话刺穿了,他的防线终于因此崩溃破碎。

      柱间急促地喘息着,他狼狈地躲避着扉间的视线,几乎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退。他下意识向门边退去,嘴里胡乱地说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话。他扑到门边用手拽了拽门,可那扇门却怎么也拽不动。

      扉间的视线依旧极有存在感的钉在他的背后,柱间依然听得见扉间在一声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可他只想逃。柱间所承受的痛苦已然超出了他预想的范围,柱间用力拍着门,小声喊着斑的名字,再也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而就在此时,柱间听到身后传来了扉间急促的呼吸。他慌乱中往后看了一眼,却看到扉间踉跄地摔倒在了地上。

      柱间忽然意识到,扉间被他气得犯病了。

      他的弟弟就蜷缩在不远处的地上,急促地呼吸着。痛苦让他涨红了脸,扉间拼命向怀里摸去,可他颤抖的手却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解不开衣带。

      恐怖的记忆瞬间回笼,柱间一懵,他脑子里忽地一片空白,清醒过来时已经冲到了扉间身边。

      “在哪里……药在哪里?”柱间的声音带了哭腔,他一边抖着手去摸扉间怀里的药,一边流着泪冲门外大声呼唤了起来,“斑!斑——扉间他发病了,你救救他、你救救他!”

      可无论他喊了多少声,门外都是死一般的安静。

      斑呢?

      他应该在门外的……他应该在的!

      柱间摸了几下都没摸到药瓶,他几乎要疯了,他呜咽着抱住扉间就要冲出门去,可就在此时,一只手用力握住了他颤抖不已的手腕。柱间一怔,随即天旋地转,扉间一个漂亮的擒拿手把他按在了地上,模样冰冷凶残,哪还有刚刚“呜呜”哀叫的可怜样子。

      “扉间?!”

      柱间呆住了。

      他脑子一抽一抽地疼,胸口也是一片闷痛。他眼前发黑地伏在地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扉间根本就没有犯病。

      扉间的声音由远到近地传来,柱间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扉间在说什么。

      扉间说:“……虽然我觉得这样有点胜之不武,但我和泉奈待了那么久,也不是一点什么都没学到的。”

      可柱间却是真的怕了,他僵硬地伏在地上,连反击都怕不小心伤了扉间。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的。”扉间还在说,他一边按着柱间不让他跑,一边疲倦地叹了口气,“斑哥说的敞开心扉我做到了,可你不愿意好好听话;我认真地跟你讲道理摆事实,可你不是充耳不闻就是转身就跑;那我就只好按泉奈说的试试了。”

      柱间还在小幅度地扑腾,扉间沉默了一会,终于逼迫自己开了口。接下来的话对他而言羞耻至极,如果不是柱间如今这副明显异常的模样,扉间是怎么也说不口的。

      扉间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大哥,我是记不起来之前我们是怎么相处的了,但我想起来一些我‘失踪’后的记忆了。”

      他又顿了顿,才极勉强地慢慢回忆起了过去。

      “要说是什么感觉……当然还是痛吧。”扉间说,“可能也下雪了,但我太痛了,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反正很冷就是了,肚子也很饿。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东西吃,感觉胃液都在腐蚀自己的内脏。”

      “但是没办法,那个时候,我不是猎人,我是猎物。野兽总是很多的,我看不见,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动物,只能靠它们撕咬的位置判断它们的数量和牙齿。”

      “有时候是一只,有时候是一群。手脚只有被撕咬时才会有除了痛楚以外的知觉,我总以为自己要被活活吃掉了,但又总能活下来。”

      “……当然,还有虫蛇水蛭,那些我从来没放在眼里的东西。我是它们的巢穴、美餐和寄生之所。”

      “我好想去死。”

      “我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我试图呼救过,可我没了舌头。我感觉不到我的手脚,我都不知道一天之内我的精神能崩溃多少次。那个时候,我恨死了,我恨很多很多的人,我哭着求神拜佛,在心里念我知晓的每一个神佛的名字。”

      “但我其实知道的,这都是些没用的情绪。”

      “我不需要去信那些神佛,我只要等你就够了。”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所以我每一天都在你。”

      “我每一天都在等你。”

      扉间紧紧地抿住了唇,他本就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如今更是连手都在抖。他早已没了按住柱间的力气,如今的柱间也不需要他按住了。柱间无声地痛哭着,他的脸埋在地上,泪水打湿了地板,他的身体微微发颤,像是在拼命忍耐喉中的嚎啕呜咽。

      扉间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眼眶也在发涩发痛。

      “不想道歉就算了,”扉间说,“我本来也不觉得你应该道歉。”

      “但是……‘我找到你了’、‘我接你回家了’,‘我没有放弃你’……随便什么都好,说点什么吧。”扉间木然地说,“好几个月了,我等了那么久,好歹说上一句吧?大哥。”

      也许是和泉奈混久了,扉间竟也能毫不由于地说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了。他这样说着,松开了按着柱间的手。与此同时,扉间让开了身子,让柱间能够自由地活动。他不再按着柱间不放了,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柱间身旁,让柱间决定自己想要做什么。

      柱间哭得简直喘不过气来,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在他的肩上,让他终于无法再逃。

      柱间伏在地上哭了很久,但他终于还是慢慢地爬了起来,

      他踉跄起身,第一次主动地抱住了自己的弟弟。

      “对不起……对不起,”柱间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知道连声道歉,他一声声喊着扉间的名字,拼命说着“对不起”,他说“都是我的错”,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也直到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有句话他其实欠了很久,他本该在见到扉间的第一眼就说出口。

      “——扉间,我终于找到你了。”

      柱间终于嚎啕大哭。

      就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扉间也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扉间是想这样反问上一句的,可他喉中只有压抑不住的哭声。直到此时,扉间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仿佛在记忆恢复之前、在扉间的理智得出结论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因为这句话涌出了泪水。

      扉间呜咽着,用力回抱住了柱间。

      122

      而此时此刻,就在一门之隔的回廊上,斑正欲言又止地看着身旁的泉奈。

      注意到了斑的视线,泉奈迅速按了按眼角,他吸了吸鼻子,故作不知地侧过了脸,问道:“怎么了?哥哥?”

      他的语气依旧温温柔柔的,可斑不知怎么的总感觉有点冷。他看了看泉奈,默默咽下了“你是不是和扉间商量好了”之类的话,转而看向纸门上隐隐显现的、让柱间没能夺门而逃的封印,迟疑地筹措起了语句。

      泉奈眨了眨眼睛,心里很清楚斑在纠结些什么。他也不想太过为难自己的哥哥,便冲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边笑边贴心地走到门边,又在门上贴了层封印。伴随着门内此起彼伏的哭声,泉奈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帮他们打破心结,增进兄弟情谊的。”

      “你看,他们现在不是敞开心扉、哭得很开心吗?”

      斑看了看泉奈,从心地点了点头。他又在门口站了会,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奈奈,你眼睛红了。”

      泉奈一呆,随即又羞又怒的红了脸,他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大声道:“……我那是气的!气的!我才没有哭!我怎么可能因为臭千手哭!”

      “嗯……那、我早上在厨房温了两个鸡蛋,奈奈要吗?”

      “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没有,是奈奈太温柔了。”

      “所以你果然是故意的!”

      “嘭”地一声,一只小黑猫在烟雾里现了形。它张牙舞爪地爬到了斑的怀里,而后骂骂咧咧地糊到了斑的脸上。

      “喵嗷嗷!”

      “对不起啦……”

      絮絮的低语、重逢的哭声中,日影终于渐渐西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12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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