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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119-121 ...

  •   119

      柱间恍惚地坐在桌案前,面前的案几不知何时已经翻倒在地。原本放置其上的信纸也因此散落在地上,被同样翻覆的墨水污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

      可柱间无动于衷。

      在泉奈走后的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连泉奈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愤怒和惊诧一并离他远去,柱间的思维像是和他的身体一样麻痹了似的,僵僵木木、空空荡荡,连柱间自己都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很长一段时间里,柱间甚至根本无法思考,泉奈带来的那个消息像是惊雷,劈开了柱间长久以来的混沌和疑惑,也劈开了他所有的怨怼和窃喜。

      我应该高兴的。

      过了很久,柱间才模模糊糊地这么想道。

      这不值得高兴吗?当年骗他的其实不是斑,他年少倾注的满腔信任不过是所托非人。他们之间原本有的就只有误会和错过,斑更是始终如一的纯白,从来也没有什么辜负和背叛。正因如此,柱间才尽可以向他付出自己的真心,他可以信任这个人,相信他的坦诚和柔软从未改变。

      这难道不好吗?

      纵然柱间早已决定了无论过去如何都要再次信任斑,但如今知道了斑原来并无前科也委实是意外之喜。再想想柱间想了一早的打算,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买卖:柱间终于可以放心地将弟弟委托给这样一个始终无辜的人,让他来治愈自己失而复得的血亲。

      这实在是太好了。

      柱间应该笑着说一句“原来如此”,他应该拉着宇智波泉奈的手殷殷感谢,他应该冲出门去找到斑,对他说:“太好了,原来我们之前都是误会啊!”

      本该是这样的。

      本该是这样的。

      可柱间为什么做不到?

      他为什么只是呆坐在这里,思维和身体都像是被毒液麻痹,僵硬的脸上连个像样的表情都无法摆出?笑也笑不出来,哭也流不出泪,连自己是什么想法都无法探究,甚至不知自己是何时掀翻了桌案、打碎了茶几,又木然坐在一片狼藉中,连翻倒了的茶杯都忘记扶起。

      墨汁染了他的衣摆,茶水浸湿了他的鞋袜,柱间空洞的眼睛望着不知名的远方,他控制不住地想:

      ——原来,早在十一岁那年,我就该见到斑的。

      不是五年后的侮辱性的殴打。

      不是七年后割破血脉的一刀。

      也不是已经面目全非、满心只有仇恨的现在。

      柱间想:我早该见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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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这时,纸门上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当柱间真正意识到有人在敲门时,门外的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可那人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他敲门的声音依旧轻轻的,每次敲门前都要等上好一阵子,一点也没有焦躁的感觉。这样的声音柱间一听就知道是斑,更何况斑根本未曾掩饰自己的查克拉。

      可饶是如此,柱间也花了好长时间才站起身来。他直到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原来在一阵阵钝痛,只是他浑身都僵了木了,竟现在才发觉。

      柱间站在门口静了一会,才抖着手拉开了纸门。

      外面站着的果然是斑。

      斑似乎被屋里的景象惊到了,可那惊讶的神色也一闪而逝,如果不是柱间一直紧盯着他的眼睛,怕是根本注意不到这样微小的感情波动。斑表现得太若无其事了,他看着柱间的样子一如平常,像是压根没看到柱间被墨水打湿又被茶水浸染的衣摆。

      “中午吃山椒锅可以吗?”斑问,他给柱间指了指隔壁的屋子,说道,“不介意的话,你先过去?我去把菜端来。”

      柱间贪婪地看着斑苍白的面容,迟了一步才反应过来斑在对自己说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慢慢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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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柱间进屋摆饭时,还不算太晚。

      而眼前一切也正如他所料,“端菜”之类的事不过是斑善意的托词,其实根本没那个必要——饭菜早已煨在了屋子里的小红炉子上,不过几步便可取下。斑特意从厨房端来的也不过是饭后的甜点,本不必那么急着取来。

      斑不过是在给柱间解围而已,纵然方法委实粗糙,但配上他一贯波澜不惊的面色,竟还真一时骗过了柱间。斑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故而在开餐前东拉西扯,笨拙地找着话题。但斑也实在是不擅长与人交际,纵然绞尽脑汁,最后也只能点出这些菜都是扉间切好洗净的,嘱咐柱间好好吃饭。以此开头,两人顺势又讨论了些“宇智波家居然没有家忍”这样没营养的话题,直到真正开吃才终于回归了“食不言”的名正言顺的沉默。

      在那一瞬间,柱间发誓斑悄悄地松了口气。好在斑的手艺也的确值得上细细品味,柱间原本沉郁的心情就随着斑的一举一动逐渐消弭,又融化在了饭菜袅袅的香气中。

      午饭的主菜是山椒锅。

      汤底是微麻的酱油汤,白菜、山椿和豚肉在深色的汤汁里浮沉。锅子“咕嘟嘟”地冒着响,最上还要浇上一层浅色的山椒油,扑鼻而来的全是咸鲜椒麻的滋味。柱间的面前更是满满盛了一碗蘑菇杂饭,旁边放着千手们爱吃的红姜和腌萝卜,脆嫩鲜甜、咸香下凡。

      蔬菜软甜,蘑菇鲜美,滚烫的汤汁顺着食道滑进胃袋,柱间透过蒸腾的烟气注视着斑,终于感觉僵冷的身体重回人间。但他长久的注视显然也引起了斑的注意,斑疑惑地回望过去,等待许久也没等来可能有的交谈,便迟疑地取了个新碗,为柱间又盛了碗汤。

      饶是柱间心情低落,也忍不住因为斑的反应勾了勾唇。

      可这样浅淡的笑,也随着时间慢慢变得苦涩。碗渐渐空了,桌子上的菜也所剩无几,柱间又从斑手里接过一碗汤,低声道了句“谢谢”。他用勺子拨了拨碗里的菜,逼着自己在斑离开前发问。柱间问:“当年,南贺川边,其实不是你,是么?”

      斑似乎不明白柱间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他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恶灵从我出生起就附在我身上,一直到我十二岁才离开。”斑平静地说,“与你在南贺川相见的确实是他。”

      纵然早就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可柱间还是因为这个回答胸闷气短。

      不如说,既然早知如此,又何必要再问一遍。难道泉奈还会用如此明显的事实骗柱间吗?

      ……可柱间就是不甘心。

      有那么一瞬间,柱间不愿意承认,他竟宁可当年欺骗他的就是斑。

      但如今,柱间终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的心紧紧缩成一团,几乎喘不上气来。刚刚那些温暖的甜美的食物,此时都翻江倒海般在胃里翻涌。柱间眼前的景色也一阵模糊,他看着斑低着头默默喝汤的模样,几乎想迁怒地质问一句“你怎么能说得那么平静”。

      可柱间根本说不出口。

      柱间知道,那些年里,斑过得比他苦太多了。

      柱间幼时,宇智波家少族长的名头可是很响亮的。所有人都说,宇智波的少族长又狂又傲,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却偏偏没有与之相配的实力。他是妄自尊大的代名词,也是爱拿宇智波的名头压人的得志小人,他不择手段、卑鄙无耻,就连对待自己的族人都颐指气使,毫无尊重之意。

      “这种人活该早死。”他们都这么说。

      就连柱间也这么说过。

      ——十二岁才刚刚接触人世的斑,到底是如何渡过这样的人生的啊?

      柱间无法想象这个问题的答案。

      柱间无法不觉得,与斑相比,他的烦恼根本不值一提,斑所经受的那些侮辱和放逐更是比柱间心心念念的“错过”残酷了不知多少倍。这样看来,柱间好像确实没有向斑埋怨的资格,他似乎根本不该向斑一遍又一遍的求证,试图让斑连这样的苦痛也一并理解。

      柱间告诉自己:就这样吧。

      斑已经对你够好了,你还要他怎样呢?

      柱间闭了闭眼,他慢慢、慢慢地垂下了头。混乱无序的想法在他脑中浮沉起伏,柱间什么也说不不出来了。

      缄默充塞在空气中,直到他们都酒足饭饱,斑才再一次挑起了话头。

      斑说:“我们谈谈扉间的事,可以吗?”

      柱间默默点了点头。

      “你在消沉些什么啊……”斑有些无奈地道,他从一开始就有些跟不上柱间一天几变的想法。他试着问了几遍“出什么事了”,可柱间执意不说,斑也无可奈何。但斑也确实有事情要告知柱间,便直接道:“扉间想要恢复记忆。”

      听到扉间相关的事,柱间强迫自己打起了精神,他往斑身边凑了凑,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斑想了想,回道:“扉间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有两个。”他竖起两根手指,道:“一个是被压缩的躯体,这让他无法自主地运转查克拉;另一个则是灵魂与身体的不匹配,这导致了他至今都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

      斑屈起一根手指,说道:“第一点的问题主要在于他身体的承受力。我的阴性查克拉只能起到支撑和拉伸的功能,纵然能让他的身高肌肉逐步恢复到原本应有的样子,却无法治愈拉伸造成的损伤。像是血管破裂、内脏出血这些问题,都只能靠他自身的恢复力硬抗。”

      “这也是为什么扉间的恢复需要循序渐进,而也绝不能受外界查克拉影响。他现在的身体正维持着一种极脆弱的平衡,稍事不慎,便可能致残致死,绝不可轻忽。”这样说着,斑看了看柱间,严肃地道,“所以,下次不要给他输查克拉了。”

      柱间僵硬地点了点头。

      斑于是屈起了第二根手指,说道:“第二点就与我要说的恢复记忆有关了。”

      “扉间的灵魂曾经受过重创,如今只不过是在他人的帮助下勉强恢复,这也是他失忆的主要原因。如果想要恢复记忆,只能再次刺激本就脆弱的灵魂,这其中的危险自不必说。就算不考虑灵魂损毁的危险,这也一定会导致他再一次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斑深吸了口气道:“大人的灵魂无法控制小孩的身体,这是扉间无法控制身体的主要原因。复健的过程其实是让他的灵魂习惯身体的过程,就如同让厨子去学木匠一般,需要额外的学习和练习。如果在此过程中他再次受到刺激,那么即便出于求生本能,他的灵魂也会在自保过程中舍弃掉最不重要的那部分。”

      “……也就是他控制身体的能力。”柱间喃喃接道。

      “所以,在他的身体彻底恢复到正常状态前,我不建议他急于恢复记忆。”斑平静地道,“但他似乎十分坚决。”

      “不行,我不允许。”柱间毫不犹豫地道。

      他紧盯着斑,用力握住了斑的手,恳求道:“斑,别答应他。”

      斑挣了挣,试图从柱间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但是失败了。柱间握得太紧了,他抓得斑都有些痛了。

      “但是他太坚决了。”柱间目光像是带着灼热的温度,斑下意识移开了视线,说道:“他想要帮上你的忙,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话音刚落,斑又逼着自己将目光移了回来,他盯着柱间的下巴,镇定地道:“我想,我应该尊重他的意见。”

      柱间目不转睛地盯着斑,自然没有错过斑眼神的游移。他因此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斑已经说服他了吧?不过是故意吓我的。”柱间蹋着肩,自嘲地道,“是泉奈出的主意吗?这倒也不错,本来就是我欠他的。”

      “不是的!”斑下意识回道,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反驳得太快了。这也不怪斑,他总是习惯于说实话的,骗人的经验实在不足。而柱间对他而言又尤为特殊,在柱间痛苦时用这样的借口来“骗”柱间,斑无法不因此感到心虚气短。

      “我不是故意要吓唬你的,但我之前说的没有半句虚言。”迟疑了一下,斑终于还是打算实话实说,他看着柱间的眼睛,认真地道:“是,我是已经劝服了扉间,但我也觉得你们之间的确需要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

      斑明净的眼眸直视着柱间,反问:“柱间,你在躲着扉间,不是吗?”斑淡淡地道:“从见面到现在,你甚至没有问一句扉间的情况。”

      这一次换柱间躲避斑的视线了,他扭过头、垂着眼,苦笑着喃喃:“开诚布公……吗。”

      沉默了许久,柱间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让他跟我分开一点,不好吗?”柱间轻声说:“我家里……确实情况不好。扉间现在这样,我不能带他回去。他的伤也只有你们能治,他应该留在这里。”

      “合约、结盟,什么都行。”柱间静静地道,“我想让他好好的活下去,哪怕不是作为忍者,作为一个普通人也行。”

      他说的恳切,可斑却从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蹙眉看了看柱间,忽而摇了摇头。斑站起身,向柱间伸出了手,待柱间借力起身后,他带着柱间率先走出了屋子。

      “也许会有合约和结盟,但不会以这个做条件。”斑平静地道,“这是你们兄弟的事,你们自己谈吧。”他带着柱间穿过回廊,来到了扉间的书房。站在房门之外,斑停住了脚步,他向房间里比了个“请进”的手势,道:“扉间就在里面。”

      柱间却没有立刻进去。

      他停留在原地,目光久久停留在斑身上,久到斑都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才轻声发问:“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什么?”

      “我是说,像现在这样:拯救他们的亲人、帮他们解决心结、甚至不惜自己被误解。”柱间深吸一口气,深深地望进斑的眼睛,执着地问,“是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有我?”

      柱间脸上挂上了他一贯的微笑假面,像是要破釜沉舟地问个清楚。他问:“如果只有我,那么这样的优待是‘贿赂’吗?”

      “——为了结盟,你在取悦我吗?斑。”

      柱间说得如此刻薄直白,近乎挑衅,可斑眼中却一点怒色也无。柱间不甘心地盯着那双纯黑的眸子,却始终只能看到坦荡和沉静。事实上,斑也确实没有生气,他看了看柱间,声音甚至称得上心平气和。

      斑道:“是,也不是。”

      柱间笑道:“为什么不是呢?你难道不是想要打动我吗?”

      “因为我需要一个幸福的合作者。”斑平静地说,“在我的计划里,只有你过得幸福了,我才可能达到我最好的目标。”

      “所以,我的人生也在你的规划里?你愿意帮助我,就只是因为想让我快乐?”

      斑却反问:“难道你不值得吗?”

      “就因为我值得,所以你就要帮我?宇智波斑,你在说什么傻话?你——”

      柱间仍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斑却忽然上前一步,用自己的动作打断了柱间满是讥嘲的语声。他抬手屈起指节瞧了瞧柱间的额头,直敲得柱间愣愣地停了嘴。

      “撒娇也有个限度吧。”斑说:“就这么紧张吗?”

      柱间捂着额头不说话。

      斑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他看着柱间,无奈地摇了摇头。斑道:“你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柱间呼吸一窒,他试图无所谓地说一句“不要你管”,却始终不敢真正出声,他试图翘起嘴角做出一个讥讽的笑颜,可他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撇。柱间一时难堪极了,他不甘心地失败了几次,终于狼狈地捂住了脸。

      柱间垂着头,不敢去看斑的眼睛,他惨笑着道:“……就算我说了,你就会听吗?”

      “请说吧。”斑却这样说。

      柱间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我早该想到他会这么说的,柱间想。

      纵然柱间捂着脸看不见,可他猜得到,斑一定是带着那副严肃得不得了的样子点了头,他一定是认认真真地肃手站在那里,静静等着柱间说出自己诉求。

      可越是这样,柱间越是说不出来。

      他难道要说“我就只是不敢面对扉间”吗?

      也许斑说的没错,柱间就是太紧张了而已。

      柱间就是不敢面对这一切,他就是不想去面对一门之隔的亲弟弟。哪怕他对自己说过无数遍“这不是抛弃”,哪怕他可以提出千万条理由说明“这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就是不敢打开门堂堂正正地对扉间说:“对不起,你不能回家。”

      因为我保护不住你。

      因为我无法全心守护你。

      因为真相如此可怖,你所有的朋友全都死了、而活着的那些族人又抛弃了你。

      我未曾护好你的过去,也无法保证你的未来。

      这就是千手柱间作为兄长最大的失败。

      柱间胸膛起伏着,他努力深呼吸,喘息间甚至发出了近乎颤抖的泣音。他捂住脸不想让斑看见自己丑态,他几乎想要夺路而逃。但最终,柱间控制住了自己,他知道逃避无用,故而只能面对,他窘迫地抬起头来,张合着嘴巴,几次才终于发出能够入耳的声响。

      柱间问:“你会在这里等我吗?”

      斑看了看他发红的眼眶,许诺般点了点头。

      “我就在这里。”斑如此说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119-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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