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 同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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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前面没路了。”
容枫一骑在前，大约跑出了十余米，复折返回来，对夜台道，“前方山石滑落，堵住了路，眼下怕是过不去了。”
“还有多远到菩泽院？”夜台问道。
“翻过这座山，再往前走半日差不多就到了。”慕容苏拿出地图，答道，“若是此路不通，绕路新山，便要再多半日才能到。”
“难民都往菩泽院而去，山匪应该也逃走了，既然在此设置障碍，怕是有人存心不让我们过去。”夜台话音刚落，就听见林中窸窸窣窣传来响动，紧接着一群带着黑色面纱的暗卫从四面八方涌出，彻底挡住了去路。
是楚泽的人。
雕花宝剑出鞘，剑气逼人，夜台从马上一跃而起，率先动起手来。楚泽派人来截道，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就是不想让他们继续向前。
既然这么早动手，说明楚泽已经彻底知晓，或者猜到了慕容苏和自己跟红落语的渊源，而楚泽的身份不出所料，应该就是红落语的后人，是以他派人穷追不舍，想杀人灭口，了结恩怨。
那便来吧。
慕容苏紧随着夜台的动作往反方向动起手来，二人各站一边，容枫只好在原地观战，两位大人身手极佳，不到半刻就把拦路的人彻底斩杀，根本不用自己上前去裹乱。
处理完暗卫后，三人便继续往菩泽院方向而去。既然有了一批，估计就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往后的日子，危险无处不在。
三人快马加鞭，在次日午时之前到了菩泽院。
如楚泽所言，难民都集中在菩泽院，院中可居之所不多，很多人只好宿在院中，但是终究僧多粥少，很多人不得不宿在院外。
慕容苏和夜台奉旨而来，菩泽院众人也都知晓将有两位朝廷命官前来解决困境，因此远远见到马蹄滚起尘土飞扬，尚未见到人，菩泽院众人便齐刷刷跪了下去。
“快起来。”夜台略快些跑在前面，先下马扶起了院中住持，继而对院中众人道：“大家不必多礼。”
“大人请看，菩泽院如今便是这般光景，余粮不多，差不多只剩下三天的了。”住持就着夜台的手站起来，继续道，“不知大人有何解决之法？”
“往北不远处有一座盛德堂，不知大家可愿移步？”夜台话音落，本来面露喜色的众人纷纷愁容满面，不再多言。
夜台不明所以，正好慕容苏走了过来，夜台便问慕容苏道：“盛德堂如今是何光景？何以令众人谈之色变？”
容枫刚刚栓好了马走过来，站在夜台身后，听见夜台问这话，便先答道：“将军，方才我去拴马，听马厩那边的人说了嘴什么北边有鬼，还叫我们当心些。”
“有鬼？”慕容苏闻言不禁不解道：“盛德堂在新山半山腰，是块高地，怎会有鬼？”
“大人有所不知啊，盛德堂长年累月供奉着亡人亡灵，就在山洪爆发几日前，附近的居民夜夜能听见鬼哭狼嚎的哀鸣，便早早下来了。谁知半路上山洪爆发，便都到这菩泽院来了。”住持解释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至于盛德堂的传闻是真是假，贫僧们也不得而知。”
“原来如此。”
怪不得大家都不惜绕远来此，原是盛德堂传闻骇人，不得已而为之。
慕容苏和夜台生死都经历了一遭，又怎会怕鬼神，于是二人决定夜探盛德堂。考虑到容枫胆子小，又有他们手下的身份，便把容枫留下保护大家。
子时刚过，慕容苏夜台便骑马奔向盛德堂，新山刚刚爆发山洪，山路泥泞，好在夜台和慕容苏选了最好的马，一路上如履平地，很快就到了盛德堂。
空无一人，门户破旧，颇有些诡异的气氛。
至于鬼哭狼嚎之音，慕容苏夜台二人着实没听见，不过，山风吹拂着高高的蒿草，摩擦声着实有些瘆人。
夜台和慕容苏在盛德堂一直待到天明也未见什么鬼影，二人只好折返回去，把实情告知大家——并非怪力乱神，只是蒿草被吹拂产生的摩擦声罢了。
难民将信将疑，有几个胆大的汉子跟着慕容苏夜台又一次回到盛德堂，次日折返，告知大家确实如此，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菩泽院的难民走了大半，院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临走前，住持拉着夜台慕容苏反复道谢：“大人玲珑心思，为难民解了困，也为小院减负不少，多谢，多谢。”
“住持不必客气，本就不是大事，粮食过几日就会送来，住持不必担心了。”慕容苏笑着回道，拉起夜台转身要走。
“大人留步，”见二人要走，住持想了又想还是说了出来，“贫僧略懂卜卦之术，昨日为二位大人各卜了一卦，大人们近日行事千万要小心，仔细旁人暗算加害。”
“多谢住持。”夜台笑着点了点头，继而翻身上马，和慕容苏容枫三人绝尘而去。
住持在原地看着三人的背影，缓缓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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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路回京，倒是比来时更平静，直到新城城门口。
“什么人？”门口的侍卫不认得夜台慕容苏，便阻拦道。
“将军夜台。”
“太傅慕容苏。”
“原来是你们？”侍卫闻言色变，握紧了腰间的挎刀，继续道：“皇上有令，务必生擒你们二人。”
生擒？
夜台和慕容苏相视一眼，对生擒这个词有点消化不良。
就算楚泽明白了一切，也不至于如此心急，是他又知道了什么，还是？
来不及细想，守门侍卫的剑就已经冲着夜台挥过来。
夜台下意识抬手格挡，却发现慕容苏比自己快一步出手，银针锁喉，侍卫来不及挣扎就已浑然倒地。
容枫不由得在心里叹一句：大人的身手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守门侍卫叫来了新城的禁卫军，看这架势，是不想让二人离开新城了。
“阿苏，”夜台拔出雕花宝剑，对着慕容苏道：“等我们解决了眼下危局，便彻底遁入桃林。这俗世可怖，可恶，早没了你我容身之所。”
“好，等这里处理好我们就去。”慕容苏闻言点了点头，突然凑到夜台面前吻了吻他的额头，继而对着夜台笑起来，温润的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夜台沉浸在慕容苏的笑意里，全然没意识到其实他是在和自己告别。
眼见着禁卫军冲了过来，慕容苏狠狠推开夜台，等夜台反应过来想要重进重围，却看见慕容苏被围困其中，乱箭如雨，尽数落在慕容苏背上。
原来方才自己只顾着门口的侍卫，竟疏忽了城楼上的射手，而慕容苏洞察了这一点，趁夜台不备，将他推到了安全距离，自己却没走脱。
慕容苏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自己前一世没能保护好容景，看着容景中毒身亡，没有在最后一刻陪着他。
那便这一世来偿。
这一世他为夜台挡下所有箭，终于保全了他，也算遂了愿。
他的夜台，他的容景，本就是槐花院落闲散的人，应该满襟酒气，小池塘边跌坐看鱼，眉挑烟火过一生，不该卷入朝堂纷争，污了自己。
他应该全身而退。
“慕容苏——”
夜台手持雕花宝剑发疯似的冲入重围，见一个杀一个，本就武艺卓绝的将军此时杀红了眼，雕花宝剑更是剑剑直刺入拦路之人要害。剑锋淬血，煞是锋利。夜台终于突破重围，抱住了奄奄一息的慕容苏。
“为什么？”夜台看着慕容苏狼藉的后背，颤抖着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我……”慕容苏闻言费力地睁开眼睛，“夜台，你要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夜台闻言更是难过，对慕容苏喊道：“你好不容易寻到我，重逢不过几载，你便如此弃我而去……你让我怎么好？你让我怎么活下去？没有你，我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不，你要好好活下去……”慕容苏反复重复着这一句，他的目光涣散，眼看着就要不行。
都说人在弥留之际，会看见这一辈子最想看见的东西，此时慕容苏眼前一片明亮，亮得刺眼，一个人逆着光走出来，腰间别着雕花宝剑，铜制面具，白衣胜雪，衣角绣了淡雅的梅花……这是记忆里容景最初的模样，慕容苏满意地笑了笑，终于闭上了眼睛。
“慕容苏——”
夜台生怕抱着后背会弄疼慕容苏，于是便抱着慕容苏的脖子，放声哭了出来。
原来痛失所爱是这般滋味。
容枫处理完最后几个侍卫，转头想找找夜台，却看见了这样一幕：
城楼下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他们家大将军夜台，此刻正跪坐在血泊里，怀里抱着了无生气的太傅慕容苏失声痛哭。
两世以来，容枫从没见过这样的夜台，记忆中的夜台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只有在慕容苏面前才会稍稍恢复本性。
原是不曾体验过锥心之痛。
“将军……”容枫走到夜台身后，轻轻拍了拍夜台的肩，“将军，该走了。”
夜台恍若未闻，抱着慕容苏一动不动地落泪，大约过了一刻钟，夜台突然放下了慕容苏，开始给他拔箭头。
一、二、三……一百四十二……
一共一百四十二支箭。
夜台脱下自己的外袍裹住慕容苏，将人打横抱在怀里。因为跪坐了太久，猛然起身时险些跌倒，还好容枫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走，我们回家。”夜台抱着慕容苏一步一步走出血河。
容枫跟在后面，看见夜台身上其实有好几处也受了伤，一直汩汩流着血，可他却恍然不知。
夜台心里如今只剩下一个想法，带慕容苏回家，回桃林。
他还记得不久前，就是林相逼宫那一日，慕容苏笑着同他道：“做完这件事，咱们就不问世事，一同回桃林吧。”
他笑着说好，没想到如今竟是这般局面。
既然如此。
夜台在心里默默地道，阿苏，我便来陪你。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43章 同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