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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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了半个月的时间，小景才真正地将手上这本厚厚的账册给读完，账册所载是头两年洛阳的铺面收支情况，因着事情繁多，王瑛没有时间亲下洛阳去查账，于是只能通知各铺的掌柜将历年的账本誊抄一份送入开封，这份便是上个月刚送来的，姑母只是略翻了翻便交给小景翻阅。
小景自姑母对她说了那番话，也不再过多地担忧，而是全心全意地投入在账册上，刚喝过早茶，待王瑛打发了前来请早安的三个儿媳，这才踏进了姑母常住的“昶善堂”。
王瑛看着小景在她面前规矩地请安与跪拜，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很是满意。
笑道：“本来我欲让人去寻你，你倒来得正好，过来坐。”招招手，让她在身侧的几上坐下。
小景边坐边道：“我最近一直在看这账本，还是有些不清楚的地方想问问夫人。”
姑母点点头，道：“你说吧。”语气是一样地平和。
小景恭敬地将账册放在姑母面前，说道：“这账册是洛阳三个酒楼的合并账册，里面记录了每月以来的各项开支与收入，按照账册所统计，每间酒楼一年盈利大约都在2万余两白银左右，所记载的各项开支每月总体数量相去不远。”
姑母听后点点头道：“继续说。”
“我也把各项开支与其他铺面的账册对比过，每月的米面菜果的成本变化也基本符合当月的具体情况，大米在秋收后花费最低，在立夏前后成本最高，且头年洛阳在五月中旬黄河堤坝冲垮一次，致使运输受阻，各项开支都有上涨，这也符合实际情况。”
小景将自己的分析所得一点点叙述出来，有理有据，她的确是花了大工夫，光是每月的账册核对数据、统计与对比，这就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但是这最奇怪的就是在酒楼的人员上的开支。”小景将自己问题的重点提了出来。
“拿得春楼为例，从头年的一月份开始，就记载着楼中所聘掌事两人、账房先生一人、厨子五人、楼中伙计十二人、酒保八人、杂役十五人。到六月份时，光杂役一项竟然增加到了足足三十人，按照楼中的规格，向得春楼这样的酒楼，伙计八人足以，这人员的配置，明显就有问题。”小景说的斩钉截铁。
“你是怀疑掌事在人员中做了假账，私扣了银两。”姑母反问她。
“这我不敢说，不过至少没有在账册上写清楚，其他两家酒楼也是出现了相似的问题。”小景想了一会儿又说道。
“不过王大哥跟我说过，在酒楼中掌事私扣一些银两也是正常的，只要没有过分，也不必太过计较。”
“看得出来你下的苦功夫，这么厚一本账册，着实辛苦了，需要分条缕析地核对查明情况。”姑母赞许道。
头一回接触账册就能说出这么多，实在是了不起，很多大家闺秀并不了解市井行情，都容易被底下的人忽悠。
“这账册原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的确在人员上分配并不合理，掌事并没有虚报人数，只是头年黄河遭灾，流民数量多，为解决一部分人的温饱，才加收了很多的杂役与伙计，你能从账册看出这么多东西实属难得。”
小景听后恍然大悟，她一直心存疑虑，明明从食材成本上最好克扣银钱，为何非要舍本逐末，在每月一钱的杂役身上克扣，是她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倒有些诛心之说。
“还是很感谢姑母给这样一个机会，小景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账本，一开始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你既来了我处，我就以账本为例，教你些本事，琴棋书画那些，我自己也头大的很”王瑛说着自己多年的痛处，也无奈地笑笑。
“你是个单纯的孩子，心肠好，没什么坏心思，我呢就教你怎么防着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有些人说的话、做的事都不见得是他的本意，账册也是一样的，看上去的收支平衡，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心思。”
姑母招招手让人把账册给收了下去，“你之前在秘阁，想来这样的事情也遇见不少，有些人做的很多说的很少，心思极深，有些人满嘴胡言、令人眼花缭乱，不知哪句真哪句假，也有的人知行不一、两面三刀，我不能告诉你怎么去分辨这些人，需要靠你自己，但是我今儿想说的是，凡事多留一个心眼。”
小景这些天来颇受姑母的照拂，心中甚是感激，今日听长辈的一段话也让小景深有感触，虽然还不太明白，当下便起身而拜道：“裴景谢谢姑母的照顾。”
姑母立马又转了一幅小老孩的模样，不复刚才的严肃：“再陪我聊会儿天吧，宽儿刚给我消息，说今日接你过府见父母，以后想再这么跟你想母女似的处着可就难咯。”说完就指了指手边的信。
原来方才说要寻她是这个意思。
这话音刚落，小景的脸上立马喜笑颜开，这十多日的担忧与阴霾一扫而空。
王大哥终于来消息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小景的心情已经算是迫不及待了，恨不能立刻出发。
王瑛知晓她内心欢喜，道：“今日是个重要的场合，且让底下的丫鬟们给你打扮一番，傍晚的时候咱们就过去。”说完就吩咐府上几个装扮手艺好的丫鬟，去铺子里娶些衣裳和首饰来。
今日也不能让小景落了体面，王瑛这样想着，心里觉得十分地开怀。
小景内心又惊又喜，不知道如何感谢，只得深深鞠了一躬，便随着底下的丫鬟小厮前去洗漱，内心却充满了对今晚的期待。
小景本身也是个美人胚子，以往在秘阁里面装扮比较简单，故而不显出众，在王瑛一番授意之下，她今日可算是盛装出席。
内里身穿一浅黄短上袄，饰以连理花枝的暗纹，在领口处别出心裁地缀饰一圈粉色花瓣，下身则为嫩粉色的长裙，刚遮过脚腕，是软烟罗的材质，裙子轻且柔，行走之间更加摇曳生姿，外面再套一件浅蓝色的褙子，饰以细小的绿色的花，看上去好不华丽。
妆容则清透且简约，只是用远山黛花了细柳眉，点了“三白妆”，唇上略施薄颜色，即便是这样的打扮下来，也给小景一个改头换面的新形象。
王瑛看着甚是满意，遂携着她一起出发去王家。
时值夏季傍晚，王家庭院中的蝉鸣尚未休止，日头也比往昔更毒一些，府上的小厮和丫鬟们正忙碌地在前厅准备着，之前交换过生辰贴，现在王李二家还未正式地纳吉、请期，今晚下朝以后，会正式地定下婚礼的日期，进入为期二十余日的筹备之中。
在众人还在为晚上的事情而奔走的时候，一辆马车正慢悠悠地停在王家巷口，里面坐着的正是小景和王瑛，生怕路上会出现什么意外，这一趟便由姑母亲自护送。
小景一拉开车窗的帘子，便看见王宽已经在巷口等候多时，清朗俊秀的男子投来微微一笑，顿时连日来的思念之情便得到慰藉。
王宽毫不意外地上了马车，现在王参政盯得很紧，不仅出门有人跟随，连好友都不能上府找他，前几日的衙内就直接被府中家丁给打了出去，他这也是无奈之举。
“多谢姑母这几日的照顾。”因跪拜不便，于是只能作揖表示敬意。
当他转而去细看小景时，倒被她今日的打扮给惊艳了一番，怔了半日才被小景的话语给唤回来。
“王大哥，你还好吧？”小景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率先发问。
“我没事，小景不用担心。”王宽投去一个笑意。
王瑛看着这两年轻人含情脉脉，笑出了声，一时不忍打算，而后许久才对王宽说道：“今晚并不是一个好机会。”
的确，今晚是王家和李家定亲的日子，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反而让小景暴露在众人面前，小景这一去，肯定会被扣在府上，不得自由。
王宽默然，表示赞同。
“你可想清楚了，错了一步，你和这个姑娘便再无可能。”姑母毫不留情，“如果今日不妥，我改日再带她来也是一样的。”
只要有王瑛照拂着，王参政也无可奈何。
“本无万全可能，现下只能一试。”王宽正色道。
“你想经此一闹，让李家退婚？”王瑛试着说出他内心的想法，但此话一出以后，王宽只是沉默，一言不发，王瑛知晓他的性格，凡事若有可能，便想去争一争。
“你不该如此莽撞，你知晓你爹是个什么性格。”姑母又道。
王珃此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任何的求情告饶在他眼中都没有作用，久居官场，他的眼中只有回报，若此事于他没有任何获益，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王宽道：“诚然此事不好办，但是我也要借今日，将小景带到众人面前。”
如果今日再不坦白的话，那么于小景委实不公平，她不应该被藏着，终日遮遮掩掩，他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也愿意去承担一切的后果。
见他如此笃定，王瑛叹了一口气道。
“你领她去吧，我能做的无非就是替你护她一段时间。”
王宽和小景匆匆作别姑母后，便下了马车，小景能清楚看到一向平静沉稳的王宽，此刻脸上是皱眉不展的，她知晓今夜将是一场恶战，刚才消退的几分担忧，现在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小景，你怕嘛？”王宽将她拉至家丁都看不见的转角处，温声问道。
小景点点头，觉得自己手心极凉。
“别怕，一切有我。”王宽扶住她的肩膀，认真地盯着她道。
王宽眼角一瞥，便已然看见王家门前有两顶轿子落下，李尚书和李嫣然已经到了，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现在我没有时间解释那么多，待会儿我要在众人面前将你带进去，告诉所有人我想娶的是你。”王宽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喙地坚定。
“小景，你记住，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声，我一定会让你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个地方。”王宽如实说道。
小景内心疑惑万分，她隐隐有些不安和害怕。
但是她还是听到自己的回答，那样清晰与坚定。
“我会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9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