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支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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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拉提亚因为上伤口缝合的事情和艾瑞克狠狠地闹了几个小时别扭。她非常有志气地决定暂时不要和艾瑞克说话了，蔫哒哒地趴在床上，僵硬地伸着被虐待了一通的腿，脸蛋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
艾瑞克不但没感到挫败，反而觉得有点好笑。他知道加拉提亚并不是真的生他的气，只是伤口缝合疼得厉害，又不知道其中的必要性，于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我不喜欢这样，下次不许了。
加拉提亚的宏伟志向并没能撑到晚上。在艾瑞克拿着一本童话集，去给她讲睡前故事的时候，小姑娘就因行动不便挣扎着蠕动了几下，费力地翻了个面儿，一手拖过旁边的棉被，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艾瑞克的喉结了。
“好好听故事。”艾瑞克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教训道。“这里的词语你都会了吗。”
在大多数人看来，睡前故事通常是愉快的放松时刻。但艾瑞克显然没有领悟这一点。他试图抓住一切机会让加拉提亚赶紧把话说顺畅了，这几日甚至连唱歌与创作的时间都减少了许多。
虽然加拉提亚听话，但照顾小姑娘真的挺累的。这不光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有心灵上深深的疲倦。不过艾瑞克第一次饲养另一个生物，能和另一人日夜相处，对方也并非是在强忍恐惧厌恶，而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依赖他，即使累人了点儿，艾瑞克也感受到了无限乐趣。
加拉提亚拉起被子盖住嘴巴，一副可怜极了的模样。“会很多了。”她说。“而且腿痛，不想学习。”
艾瑞克没狠心逼她。今天小姑娘可算是吃了大苦头，偷懒一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他说，把书本归位到床头的抽屉里。“那就不读了。你确实该好好休息。晚安，加拉提亚？”
他起身想要离开房间，却被加拉提亚一把抓住了衣角。“不读书，艾瑞克唱歌给我听，可以吗？”
艾瑞克自然是应了。
日子就这么平淡又幸福地过，虽然大多数人可能并不觉得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宫里会与“幸福”沾边儿，但无论是对艾瑞克，还是对加拉提亚而言，这种生活就已经十分令人满足了。
加拉提亚的腿伤在妥善缝合后就好的非常快了。不出一个月，就已经愈合。艾瑞克要给她拆线的时候，加拉提亚惊恐了好一阵子，才发现那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痛。
伤好以后，小姑娘就更加活泼了，她甚至盯上了艾瑞克停在湖面上的小船。艾瑞克本来怕她落水，不肯教她划船，但加拉提亚竟然趁他不注意，在半夜点着蜡烛，偷偷跳到小船上去了。艾瑞克在睡梦中听到不寻常的响动，立刻醒了过来，拿上了剑与套索，去查看发生了什么，却发现小姑娘正躺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地小船里，也不嫌脏。
“艾瑞克！”她看到男人，有些心虚地坐了起来。
“你最好解释一下你在干什么。”艾瑞克沉下脸。“你这样乱来，掉进水里怎么办？”
加拉提亚急忙辩解：“我只是在小船里躺一会儿，不会掉下去的。”
艾瑞克被加拉提亚拉到了小船里。“艾瑞克也躺下。”她说。
两人并排躺在潮乎乎，脏兮兮的小木船里，在水波上轻轻摇晃。加拉提亚毕竟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即使两人都挺瘦弱，也有些挤得慌。加拉提亚干脆就把一只胳膊压在艾瑞克的身上，让空间宽头了些。他们看着天上层层叠叠，形状诡谲的石壁，小姑娘伸手在空中描画几下。“你看，那里的石头像艾瑞克。”
艾瑞克看了半天，即使他拥有超常的艺术天赋和想象力，也没看出那块石头哪里像自己。“是挺像的。”他说。“旁边那块像不像加拉提亚？”
加拉提亚眨眨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呀。”小姑娘好像发现了什么奇迹一样，快乐地低呼。“真好。”加拉提亚和艾瑞克，呆在一起，不会分开。
艾瑞克也不禁笑起来。真好。他心里琢磨着等哪天把这两块石头拿下来，做成小雕塑送给加拉提亚。
“这些石头并不算漂亮。”艾瑞克说。“如果是星星，我们就能找到更多漂亮的形状。”
加拉提亚只在书上读到过星星。“星星很漂亮吗？”她问。她觉得艾瑞克时不时做出来的小玩意儿才是最漂亮的，星星无论如何也比不上。
“是啊。”艾瑞克说。“一颗星星可能没那么美，但入夜以后，整片天空都会挂满闪闪发光的明星。”
“加拉提亚，如果你可以看到星星，但是要离开这里，你会如何选择呢？”艾瑞克问。
加拉提亚睁大眼睛。 “艾瑞克想要我离开吗？”她有些犹豫地询问，心脏砰砰直跳。她不想离开，也不应该离开。如果她离开艾瑞克，又能去哪里呢？这片黑暗广阔的地下就是她所知的整个世界。
艾瑞克摇头。
“我选艾瑞克。”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星星，月亮，还有太阳，云朵，我都会选艾瑞克。”
艾瑞克觉得喉咙又紧又干，差点流下眼泪。
她只是还没见过光亮的世界，也没见过自己的面容。艾瑞克想。否则，怎么会有人选择潮湿，黑暗与丑陋呢？
“我给你讲讲星空的故事吧。”艾瑞克说着，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如大提琴一般美丽的嗓音开始缓缓讲述那些古老而浪漫的神话。在他讲到第三个的时候，身侧的呼吸变得均匀了起来。艾瑞克侧过头，加拉提亚已经睡着了。“今天的第二个晚安。”艾瑞克说，他解开外套，披在小姑娘身上，侧过身子，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艾瑞克答应了教加拉提亚如何划船。
加拉提亚睡得浑身酸痛，但听到艾瑞克的首肯，还是高兴地忘乎所以。她兴冲冲地跑回屋子里洗漱，打算找套方便活动的衣裤穿上，才只换了一半，就听见外边儿传来“咚”的一声。
在回音效果好极了的地下简直是惊天巨响。
加拉提亚一惊，顿时三两下拉好衣服，冲出房间。大厅里没有什么异常。加拉提亚瞪大眼睛四处望去。所有的东西都好好地呆在原位，艾瑞克也整整齐齐地站在桌子旁边，没有表情，腰杆笔直，一副坦荡严肃的模样。
太过于坦荡严肃了。
加拉提亚狐疑地看着他。“艾瑞克？”她问。“刚刚的是什么？”
“不小心撞到了椅子。”艾瑞克回答。“没事的，加拉提亚。”
艾瑞克几乎从不大意，更别提一不小心撞倒椅子这种蠢事了。加拉提亚更加怀疑了，她的目光在艾瑞克身上转了一圈，眼尖得发现男人的袖子沾上了些灰尘。
“艾瑞克，你摔倒了！”她跑过去，抓住艾瑞克的胳膊，把灰尘沾脏了的布料给艾瑞克看。“你骗我…不，你身上好烫。”加拉提亚抿着嘴唇，踮起脚尖，想去摸艾瑞克的额头。艾瑞克想要躲开，向后仰了仰头，但加拉提亚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了，如果贸然撤走小姑娘肯定又要摔跤。
“你生病了。”加拉提亚肯定道。
艾瑞克把小姑娘按下去站好。“只是有一点着凉。快去换衣服，你不是很想学习划船吗？”
加拉提亚还记得自己生病的时候。浑身都瘫软无力，头也胀胀地痛，缩在被子里不想出去。艾瑞克在旁边唱歌安抚她，给她热汤和药剂，加拉提亚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天才好起来。
“我不想学划船了。”加拉提亚说。“你去休息。”
“我不需要休息。”艾瑞克强调。他并不是在逞强，只是这么多年一来，他一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生病对他来说只是会导致些许不适和不便，更何况从未有人会来照顾他。即使是母亲也不会。
加拉提亚顿时肉眼可见地生气起来。小姑娘绕到艾瑞克身后，伸手推着男人的后背，试图把他推回卧室里去休息。
而艾瑞克岿然不动。
“艾瑞克！”小姑娘大喊。“休息！”
艾瑞克莫名地感觉到了心虚。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当然啦，如果他曾有一位慈爱的母亲的话，他可能就会得知他所体会到的是一种“神秘的女性力量”——让人无法拒绝的命令。
“好好……”他说，顺着加拉提亚的力道移动了脚步。“别生气，加拉提亚。”
加拉提亚顺利把艾瑞克塞进被子里休息，得意极了，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她回忆着当初艾瑞克是如何照顾自己的，里里外外跑来跑去，手忙脚乱地试图照顾自己的病人，其间不小心打翻了一个花瓶，把鸡蛋煮的完全散了花，还差点烫到自己的脚。
艾瑞克一直静静地听着小姑娘在外头忙忙碌碌。上帝啊，他想。你为何要将她送来自己身边。难道是为了让自己在加拉提亚离去时更加痛苦吗？
“艾瑞克？”加拉提亚把乱七八糟的食物端到艾瑞克面前，轻声呼唤。“吃。”
艾瑞克面不改色地吃了个精光。
加拉提亚坐在床旁边，清了清嗓子，学着艾瑞克的样子给他唱歌。
“加拉提亚。”艾瑞克的手抖了一下，放下勺子。“能再给我煮个鸡蛋来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支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