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隐长歌》都被注册了

58、誓死报深恩（2）

　　“他……他们……烈阳子……竟然……竟然如此折磨你……！” 苦儿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他无法想象，郁千惆是如何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下存活下来的！
　　郁千惆感受到苦儿的颤抖，反而出声安慰，声音依旧平静：“都过去了，我忍得住。苦儿，快上药吧，时间紧迫，外面还在等我。”
　　苦儿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和愤怒，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打开药瓶，将淡黄色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些狰狞的伤口上。这药粉药性极烈，刚接触伤口时，如同将烧红的烙铁再次按了上去，带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郁千惆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上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他死死咬住了一缕散落的发尾，硬是将冲到喉咙口的痛哼压了下去，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那瞬间湿透的全身冷汗，昭示着他正承受着何等巨大的痛苦。
　　苦儿看着他因剧痛而绷紧的肌肉和不断滚落的冷汗，几次心疼得想要停手，不忍再继续这如同酷刑般的上药过程。但每次他抬头，都能看到郁千惆那双虽然因痛苦而微微眯起、却依旧闪烁着不容动摇的坚韧与鼓励光芒的眸子。他只得一横心，含着泪，继续将药粉仔细地涂抹在每一道伤口上。
　　好不容易将所有伤口处理完毕，苦儿已是满头大汗，仿佛自己也经历了一场煎熬。他又找来干净的白色棉布，仔细地将郁千惆的整个上身缠绕包扎起来，以免血迹渗出，沾染外面的盔甲。
　　当所有伤口都被妥善包扎好后，郁千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果然，师傅配制的伤药确有奇效，方才那烈火灼烧般的剧痛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之感，血也很快被止住了。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尚未干透的冷汗，甚至还能挤出一丝轻松的笑容，赞道：“师傅果然是个神医！”
　　苦儿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又是心痛又是嗔怪，带着哭腔道：“你都这样了……还笑……你一定要……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郁千惆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明亮的眸色转瞬间沉静如深潭，幽深不见底。他凝视着苦儿，郑重地嘱托道：“苦儿，你放心，我会的。不过，我受伤之事，切勿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严副将他们，免得他们徒增担忧，影响军心。好吗？”
　　苦儿望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藏的疲惫，心中明白，任何劝阻都是徒劳。他无法劝说，也不忍心再劝说，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这份沉重的秘密和无限的担忧，一同埋藏在了心底。
　　“好，我答应你。”

　　偏殿之外，严峭紧锁着眉头，在原地来回踱步，脚下的青石板几乎要被他磨出火星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心情也愈发焦躁不安。郁千惆进去换装的时间，似乎比他预想的要长得多。
　　“怎么这么久？莫非……” 一个不祥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钻入严峭的脑海，“莫非这少年终究是心中畏惧，临阵退缩了？毕竟是要面对尉迟北那样的沙场杀神，他年纪轻轻，毫无经验，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这个念头让严峭的心猛地一沉，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浇上了一盆冷水。若真如此，边关危局，又将如何是好？
　　就在他心乱如麻、几乎要忍不住上前叩门催促之际——
　　“哗——！”
　　一阵压抑不住的、充满了惊叹与震撼的抽气声，如同潮水般从他身后的人群中骤然响起！
　　严峭猛地转身，循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只见偏殿那扇沉重的木门已被缓缓推开，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沐浴在边关清冷的晨光中，一步步沉稳地迈了出来。
　　正是郁千惆！
　　然而，此刻的他，与方才那个身着布衣、气质沉静的少年判若两人！
　　当他走到近前，面向众人三尺之遥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戎装披身，他那画中仙般的清绝之貌、与迤逦气韵交织的独特魅力非但未减，反被一身铮铮铁骨衬得愈发惊心。眉眼依旧精致出挑，可那流转的华彩已被淬炼成刃。尤其一双深眸，似从九幽寒泉底浸染过的墨玉，幽光灼灼，洞穿肺腑，直抵魂灵。
　　玄色铠甲映着破晓的天光，每一道甲叶的轮廓都凝聚着沙场的肃杀之气，令人不敢逼视，却又忍不住想看清，这惊世的如玉容颜，是如何与这铁血风骨浑然天成的。

　　“好！好一个少年英杰！” 严峭在心中忍不住大声喝彩，一股混杂着极度惊艳与认可的热血直冲头顶！这身戎装，仿佛是为他而生，将他身上某种潜藏的特质彻底激发了出来——那不是文弱，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即将出鞘的锋芒！
　　但随即，一股巨大的、无法抑制的悲凉和惋惜，如同冰水般当头浇下，瞬间淹没了他刚刚升起的激动之情。
　　因为这本该是万岩将军看到的景象。
　　严峭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几乎能想象出，若将军在此，看到郁千惆这般模样，那双总是深沉如海的眸子里，会迸发出怎样炽热的光彩！将军会如何欣慰，如何自豪！这本该是将军倾尽心血想要雕琢、想要守护的瑰宝，真正绽放光芒的时刻！
　　可如今，将军何在？
　　这念头如毒刺般扎进心里，带来一阵尖锐的绞痛。这身戎装，衬得郁千惆愈发光彩逼人，却也愈发映照出将军已逝的冰冷事实。这份耀眼，是用将军的血与命换来的！这份担当，是因将军的牺牲被迫催生的！

　　郁千惆并未在意众人那惊艳、震撼乃至复杂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迈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向了院落中央那座肃穆的灵堂。
　　灵堂内，长明灯的火苗依旧在静静跳跃。那樽冰冷的黑漆沉香棺木，无声地诉说着永恒的别离。
　　郁千惆走到棺前，停下脚步。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冰冷光滑的棺盖，仿佛在触摸一个沉睡的英魂。他垂下眼睑，目光深邃而哀恸，随即，他抬起头，面向棺椁，声音清朗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在寂静的灵堂中清晰地回荡：
　　“万将军！”
　　他开口，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你于我，有数次救命之恩，恩重如山！郁千惆……此生难报万一！”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语气却愈发坚决：
　　“今日，边关告急，敌军压境！你生前守护的这片土地，你牵挂的万千黎民，正面临危难！我郁千惆，不才，愿代你出战，迎击强敌！”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豪情与悲壮：
　　“你在九泉之下，尽可安心！这边关的百姓，这片你曾用热血守护的河山……我，替你去守！”
　　最后，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立下誓言：
　　“此去——生死不论！”
　　这番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灵堂内外每一个将士的心头！
　　众人听着这年轻却无比坚定的声音，看着他戎装笔挺、傲然立于万将军灵前的背影，只觉得胸腔之中，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涌了上来！那是一种混合着悲愤、豪情、以及对眼前这个少年无比信服与敬佩的复杂情绪！这股气，在他们的胸中激荡、冲撞，满满地充盈着，让他们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冲出城去，与那嚣张的敌寇决一死战，将所有的愤怒与力量，彻底宣泄出去！
　　严峭猛地踏前一步，虎目含泪，振臂高呼，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
　　“誓死守卫边关！不负万将军遗志！”
　　“誓死守卫边关！不负万将军遗志！”
　　刹那间，灵堂内外，所有将士都红着眼睛，跟着齐声怒吼！声浪如潮，直冲云霄，带着无尽的悲壮与一往无前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