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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请战 ...

  •   严峭目光复杂地看了看神色平静却难掩憔悴的沐晚,又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面色苍白的郁千惆,最终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罢了……无论如何,总归还有一个人,愿意承认与万将军的夫妻名分,愿意在这灵前为万将军尽一份心意。不管这份心意是真是假,有几分真心,至少……在这冰冷的人世间,万将军还不算彻底孤寂。这……或许也能稍稍告慰万将军的在天之灵吧。
      想到这里,严峭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他不再看郁千惆,而是对着沐晚,抱拳沉声道:
      “既然……夫人有心,那便有劳夫人了。”
      他这一声“夫人”,算是默认了沐晚的身份和决定。灵堂内紧张的气氛,也随之悄然一变,虽然依旧悲凉肃穆,但那剑拔弩张的杀气,却已悄然消散。众人的目光,更多地投向了沐晚和那樽代表永恒的棺木。郁千惆,暂时从风暴的中心,退到了边缘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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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间,窗外深沉的夜色渐渐褪去,东方天际泛起了一抹鱼肚白,微弱的天光透过窗棂,悄然洒入灵堂,驱散了几分阴霾,却更添了几分黎明时分的清冷与肃杀。
      一夜的纷争、悲恸与对峙,让所有人都感到身心俱疲。严峭看着灵堂内神色各异的众人,又望了一眼那樽冰冷的棺木,心中充满了无力与沉重。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地打破了沉寂:
      “都散了吧……各自……先下去休息。”
      众人闻言,神色黯然,正欲依言退下。
      就在此时——
      “报——!报——!”
      一阵极其仓皇、带着哭腔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如同丧钟般急促地敲响在寂静的庭院中!只见一名负责城防瞭望的斥候士兵,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满脸都是惊惶之色,冲到严峭面前时,几乎要瘫软在地!
      “不……不好了!严……严副将!大……大事不好了!”
      严峭本就心绪烦乱,悲痛交加,此刻见这士兵惊慌失措的模样,更是火上浇油,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他猛地一拍身旁的案几,怒声斥道: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给我稳住!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士兵被严峭的怒喝吓得一哆嗦,连喘了好几口粗气,又狠狠咽了口唾沫,才勉强顺过气来,带着哭腔,急声禀报道:
      “禀……禀副将!前线……前线刚传来紧急战报!敌国……敌国大军突然在边境集结,兵临城下!此刻……此刻正在城外叫阵!点名……点名要……要万将军出城……与他们主帅……一决生死!”
      “什么?!” 严峭闻言,脸色骤然大变,瞬间血色尽褪!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难道是……万将军阵亡的消息……走漏了风声?!敌人得知我方主帅新丧,军心不稳,趁机大举进犯?!
      事实上,自从万岩万将军在琉璃居遇害的消息传回边关,严峭与几位高级将领便知此事关系重大,一旦泄露,必将动摇军心,给虎视眈眈的敌国以可乘之机!他们第一时间便以八百里加急将噩耗密报朝廷,并严密封锁消息,对外只称万将军重伤需静养,丧事更是秘而不发,希望能拖延一时是一时,等待朝廷的指示和援军。却没想到,敌人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巧!
      一想到边境危局,万千将士和百姓的生死存亡系于一线,严峭心中的怒火与焦虑瞬间达到了顶点!他猛地环顾四周,目光如刀般扫过堂内每一个人的脸,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厉声喝问道:
      “是谁?!是谁走漏了万将军逝世的讯息?!是谁将这关乎边关存亡的天大机密泄露了出去?!说!”
      众将士被严峭这雷霆之怒吓得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面面相觑,无人敢应声,更无人敢承认。灵堂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一直沉默旁观的郁千惆,此刻心中也是了然。他前来祭拜时,见将军府虽设灵堂,却并无大肆操办丧事的迹象,便已隐约猜到了军方高层的顾虑。此刻听闻敌军压境、指名道姓挑战万岩,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他见严峭方寸大乱,众人士气低落,心知此刻稳定军心至关重要,于是上前一步,沉声开口道:
      “严副将,诸位,请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清朗而镇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焦躁的众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他。
      郁千惆继续冷静地分析道:“依我之见,敌人此刻虽兵临城下,点名挑战万将军,但这恰恰说明,他们对于万将军是否真的身亡,并无十足的把握!很可能只是听到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故而前来试探虚实!”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愈发肯定:“试想,若敌人已确知万将军阵亡,此城群龙无首,军心涣散,正是他们大举进攻、一举破城的绝佳时机!他们又怎会只在城外叫阵,而不立刻发动猛攻?错失如此良机,绝非兵家所为!所以,他们此刻必然心存疑虑,不敢轻举妄动!”
      听了郁千惆这番条理清晰、切中要害的分析,严峭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躁动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但眉宇间的忧色却丝毫未减。他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
      “郁公子所言,确有道理。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万将军他已……已无法出战应敌!我们……我们又如何能瞒过城下那些虎狼之师?时间一长,必然露出破绽!”
      郁千惆略一沉吟,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从容献策道:“此事……倒也并非无解。严副将可曾想过?万将军新婚燕尔,此事天下皆知。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万将军此刻正与‘夫人’沐晚公子浓情蜜意,不宜见血光之煞,冲了喜气,故而暂不宜亲自出战,也在情理之中。”
      他顿了顿,看向严峭,语气沉稳:“万将军可特遣一位心腹大将,持其帅印、令旗,代其出城应战。并对外宣称,此乃万将军授意,仿若亲临!如此,既可应对眼前危局,又可暂时稳住军心,迷惑敌军!”
      严峭闻言,眼前顿时一亮!这倒是个合情合理、又能暂时拖延时间的办法!他立刻转首,急切地问那名报信的士兵:
      “快说!此刻在城外叫阵的敌将,究竟是何人?!”
      那士兵脸上瞬间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声音都带着颤音,恭声回道:
      “禀……禀副将!此次前来叫阵的……是……是敌国的第一猛将……尉……尉迟北!”
      “尉迟北”这三个字一出,如同平地惊雷,在灵堂内炸响!
      只见严峭的脸色,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由刚才稍缓的铁青,骤然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不受控制地渗了出来,顺着鬓角滑落!他倒吸一口冷气,心中骇然惊呼:
      “竟然是他?!这下可如何是好?!”
      这尉迟北,乃是敌国公认的万人敌,勇冠三军,有万夫不当之勇!其人性情暴戾,武功高强,尤其擅长阵前单挑,死在他手下的名将不知凡几!放眼整个边军,若论单打独斗,除了已故的万岩将军,根本无人是其敌手!
      若是万将军尚在,自然不惧他尉迟北。可如今……将军已逝,朝廷的援军和新任主帅又迟迟未到……这……这简直是灭顶之灾!
      严峭心念电转,将麾下将领在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却发现竟无一人有把握能抵挡尉迟北!绝望之下,他把心一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罢了!看来唯有自己拼死一战了!纵然不敌,血溅沙场,也算对得起万将军的知遇之恩,对得起边关的黎民百姓!
      郁千惆一直密切观察着严峭的神色,见他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青,冷汗涔涔而下,便知这名叫尉迟北的敌将,定然是个极其厉害、难以应付的角色。他心中了然,此刻边军正值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之际,若无人能抵挡这尉迟北,军心必然崩溃,城池危矣!
      他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对着心乱如麻、已存死志的严峭,郑重开口道:
      “严副将,边境安危,关乎万千生灵。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郁某……愿尽绵薄之力。”
      然而,严峭此刻正被巨大的压力和绝望所笼罩,听到郁千惆这话,想也没想,便带着几分迁怒和不耐烦的语气,没好气地回道:
      “你?你能帮什么忙?你打得过那尉迟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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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严峭那毫不掩饰的怀疑与近乎讥诮的反问,郁千惆并未退缩,也未动怒。他挺直了脊背,目光沉静如水,迎上严峭审视的目光,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回答道:
      “先前……自然是不行。但此刻,我体内奇毒已解,内力尽复,甚至……更胜从前!我有信心,定可与那尉迟北一战!”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实力恢复的强大自信。这与他往日里那副需要人时刻呵护的脆弱模样,判若两人。
      “你?” 严峭上下打量着郁千惆,眼神中的不信任几乎要满溢出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被轻视的恼怒。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身形清瘦、面容俊美得过分、气质斯文沉静的少年,与战场上那些浴血搏杀、悍勇无匹的猛将联系起来。他强压着性子,语气生硬地说道:
      “就算……就算你武功真的恢复了,那也不行!战场厮杀,非同儿戏!郁公子,此刻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话中未尽之意,带着根深蒂固的偏见——郁千惆这副容貌气质,合该被珍藏在锦绣丛中,与血腥的战场格格不入。
      郁千惆何等敏锐,将严峭眼中那未说出口的轻视与顾虑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他并不气馁,反而冷静地分析道:
      “严副将,擒贼先擒王!只要我们能设法擒住或者击败那尉迟北,敌军士气必然受挫,群龙无首,此危局或可迎刃而解!”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谦逊而诚恳,“不过,千惆自知年纪尚轻,毫无临阵对敌的经验,贸然上阵恐会吃亏,甚至贻误战机。届时,还需严副将及诸位将士从旁多多指导、策应!大敌当前,事急从权,还请严副将暂且放下对在下的成见,以大局为重,我们见机行事,共同御敌!”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破敌的关键策略,又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短板,态度谦和,句句在理,完全是以大局为重的姿态。严峭闻言,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心中快速权衡起来。
      郁千惆说得没错,眼下最紧要的是解决尉迟北这个燃眉之急。但这少年的武功底细,他们从未亲眼见过,他这副形象也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可是,眼下军中确实无人有把握能敌尉迟北,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再多做犹豫和选择了!
      罢了!死马当活马医!不如就破釜沉舟,赌上一把!
      严峭把心一横,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沉声道:“好!既然郁公子有此信心,严某也不再赘言!但战场非比寻常,刀剑无眼!你若真想代我军出战,须得先过了严某这一关!”
      他目光锐利地盯住郁千惆,提出了一个极其苛刻的条件:“只要你能在十招之内胜过我,我便信你有与尉迟北一战的资格,准你放手一搏!”
      他故意将招数说得极少,只有十招。这既是存心考较郁千惆的真实实力,看他是否真有速战速决的爆发力,也是出于更深层的考虑:战场之上,武功固然重要,但战术谋略、临场气势、将士的信任与配合更是缺一不可。如果郁千惆的武功远胜于他,即便缺乏经验,也能凭借绝对的实力弥补一些不足,至少拥有自保之力,不至于一上阵就白白送命。否则,万一郁千惆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万将军?这责任,他担待不起!
      再者,倘若郁千惆真能在这极短的招数内轻易击败他这位军中副将,无疑能瞬间撕掉他往日那羸弱可欺的形象,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实力,从而赢得底下那些士兵们的信服和敬畏!这对于接下来指挥作战、稳定军心至关重要!
      然而,令严峭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面对他这近乎刁难的“十招之约”,郁千惆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一种平静却斩钉截铁的语气接口道:
      “不,无需十招。”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迎上严峭瞬间变得错愕的目光,清晰而从容地吐出三个字:
      “三招足矣。”
      严峭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混合着被严重轻视的羞辱感,如同岩浆般猛地冲上天灵盖!他气得脸色由青转红,胸口剧烈起伏,心中狂啸:好个狂妄无知的小子!我严峭纵横沙场十余载,刀山血海里拼杀出来,岂是任人羞辱的草包?三招胜我?简直欺人太甚!
      他强压下怒火,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眼中寒光闪烁:“好!好!好!那就让严某领教一下,郁公子这三招之威!请!”
      说罢,他猛地向后撤开一步,摆开了迎战的架势,浑身气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显然已动了真怒,决心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一个深刻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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