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偷菜记》张素

7、（６）小白菊

　　小白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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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美人的家是一套不大不小的四合院，说不大不小，刚好前门镶在西四一条胡同上、后门嵌在西四二条胡同。这里是云集达官显贵的城西，怎么说？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刚才莲花大娘那里是城北，就是勾栏啊赌坊之类的。我家这边呢就有小王府啊侍郎府之类的，住西边也就稍微安静些吧。”
　　小美人撇撇嘴。

　　说来这块地皮算黄金价、高档房。可惜住得越好邻里越淡漠，安静得跟十三陵似的，别说呼朋引伴了，连说话都要隔着门缝，怕漏了他们家的富！

　　小美人鬼鬼祟祟得绕道到后面一扇不起眼的如意门，＂牧草＂耳尖，听见院子里面传出已经算是刻意压制的噪音，但斜对过的某尚书府外站着的家丁分明在毫不客气地瞪着这边。
　　优秀的外交家褚云影驾轻就熟道：“小姐，我过去下。”
　　“嗯。老嫌噪音，就他们家事儿多！”
　　小美人噘着嘴嘟囔。

　　从后门刚一进，＂牧草＂惊讶地看到后院就是个大杂院。密密麻麻犄角旮旯都放满家用物品，窗户下坐着摘豆角串辣椒的老头老太，有几个衣裳破旧的孩子正嬉笑着打闹，见到小美人都亲热地围过来喊“美人姐姐～”
　　小美人板起脸问：“今日的作业都做完了吗？”
　　小孩儿们抢着答“做完了”，磨蹭过来像讨恩宠的小猫小狗。单单有个男孩儿脑袋上一撮毛，站在最外围，用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太友善地瞪着他，眼睛里噼里啪啦有……男人的保护欲？？

　　“他是谁！”
　　＂撮毛＂霸道地说。
　　小美人哑然，答：“嗯？新认识的，诶你叫？”才发现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牧草＂的一个“紫”字脱口而出，慌张吞回去，张口结舌站在那边。小＂撮毛＂轻蔑一笑：

　　“该不会是连名字都没的老乞丐吧。”

　　噗哈哈哈，小美人笑得没心没肺，挨了＂牧草＂结结实实的利箭般的怒视。

　　“喂！姐姐是我们的，你别想抢走她！”
　　＂撮毛＂试图挡住＂牧草＂的杀伤眼神，可惜没考虑身高。＂牧草＂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一字一顿，好像从未这样清晰：

　　“我，叫【微垣】。”

　　中元北极紫微垣，的微垣。
　　当然他没这么明说，这三个字在当朝是避讳。

　　小美人也不追问，拍拍饿瘪的肚子，说：“好啦，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咱们先吃饭去。”
　　微垣满心疑惑：“他们是？”
　　“嘘！”
　　小美人打断紫微垣的好奇。此时他们正蹑手蹑脚从北一进一进地往南，这就是四合院的「进落」。小美人家有三进，中间有她的宝贝菜地，有个娇小的身影跪倒在她菜地前“嘤嘤”地哭。小美人愁眉苦脸道：

　　“哇！我不会又被偷了吧！”

　　微垣强忍白眼的冲动。
　　却不是。娇小身影正满含热泪地掊一杯黄土，扬扬洒洒在一方小小的花圃上。

　　“戴玉啊，你又葬花啦？”
　　小美人叹口气。那姑娘一身缟衣素白，边抽泣边哽噎，花圃里种着一簇小小的白菊花。

　　“这又是？”
　　小美人不语，领着他绕回廊绕到前面，才简述两句。自家后院住的那些百姓，有因遭到强行拆迁暂时没地方住的，有孤儿寡母（那个恋姐情结的小撮毛儿么――！），有天灾的，人祸的，葬花那个姑娘是多愁多病的文艺女青年，之类的。

　　至于大家伙为什么在小美人家，那就是心地柔软的斯文大叔，小美人的爹善心大作……

　　“爹！？”

　　筱家大人正满面寒霜地坐在正厅太师椅上，对宝贝女儿的迟归耿耿于怀。他刚要张嘴训斥女儿，突然看见女儿身后站着个不清不楚的男人！

　　男人！女儿身旁的野男人！
　　所谓「女婿」，那就是不经他允许就来偷摘他辛苦培育二十年的「果实」（小美人：人家是花――！）的贼！筱家大人正要绊这冒冒失失的年轻人一个跟头。
　　这人……很眼熟。

　　“老爹，这位是客人！唉呀我都饿扁了，快做饭去！”小美人连推带搡把老爹拱向左手边的小厨房，一边大拍马Ｐ：“谁不知道您这位【筱当家】的名号呀，快点露一手吧～～”

　　微垣皱眉问：“令尊是？”
　　小美人笑嘻嘻答：
　　“号称不该当官该当御厨的前任礼部侍郎，中华筱当家！”

　　
　　小影影迟迟不回来，老爹说什么也不肯上座，打量微垣像看猴子。
　　饭没啥可说的，好吃。

　　临走前，微垣还是没有交还耳环，只意味深长地说“他日他时，必双手奉还”。小美人刚要发作，见微垣从腰间摸出一块白色羊脂玉，小美人的脸色刹那间从「柳眉倒竖」过渡到「喜笑颜开」，大大咧咧伸手取了过来。
　　微垣倒涨红了脸。

　　小美人不解风情，说：“你紧张什么呀，等你回头还我耳环，我也还你，成不！”
　　微垣顿感牛嚼牡丹，焚琴煮鹤。

　　反而在是他走后，戴玉姑娘幽幽地飘过来说：“他有玉，你有翠，倒真是天生一对。”
　　小美人不以为然，要不然珠宝店还不跟婚姻介绍所似的，都一对一对。

　　婢女小叮当一直嗡嗡嗡地埋怨说“没见着小姐第一次带回家的男人，太遗憾了！”
　　＂撮毛儿＂愤慨吐了一口唾沫，说：“见那种不三不四的野猴子，掉价！”
　　老爹把嘴里的茶全喷了出来，忙喝令“小魁，休得乱说！”

　　哦，＂撮毛儿＂叫【天魁】，小美人一直“小葵”、“小葵”叫得很有爱　♥

　　吵吵闹闹遮不住离别的闲愁。皇家催得很急，一个「年」也等不起，早早地备好了龙凤对烛、鸳鸯合饼，叫他们快快把闺女送过去。小美人觉得有点像牧场里催生的鸡啊猪啊，皇家的人就等着伸手拿小崽儿。
　　因为举国上下都眼巴巴的盼着皇嗣诞生，避免前朝的悲剧轮回。

　　“云影哥♥”
　　小美人叫住躲她多时的人。头上顶着出嫁时预备的低等凤冠，直统统的脖子坚强地耿直不屈。
　　她便用这顶后冠赌她的人生。

　　“……我，要走了呐，要给别人当媳妇儿了呐。”

　　她轻声说。
　　云影站在他们夏天搭起的葡萄架子上，光靠夜色不够，他还要藏匿在枝蔓的阴影里。
　　要跟天下的「云影」融为一体是不是？
　　不肯「光明磊落」一次对不对？

　　这结果早在她的预算里。既然有预计，就不会像惶惶茫茫中被偷菜那样因没算到的失误而痛心疾首。看来，这顶破鸟（凤凰――！）帽子她是戴定了呀。

　　天魁突然冲过来拼命用手搂住小美人的纤腰，小美人撑住门框才没摔倒，心底好气又好笑。妈呀，现在的９０后都这么热情直白吗？

　　“我不准你走！”
　　“哈？”
　　“你嫁给我！”
　　“别闹。”
　　“……什么子嗣的，你只能给我！”
　　“滚！”

　　小美人抬脚踹飞少男发春。天魁不甘心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睛像两颗顽石，透射出坚毅的光芒。遗憾啊，为什么天魁后面的那双眼眸不能借用一点光芒呢。明明，只要一个不理智的颔首，就能即刻扔掉后冠，飘然远去。
　　幻想多时的浪漫桥段，作废得无话可说。

　　小美人打了一个呵欠，她再不奔回梳妆台卸掉这鸟帽子肯定犯颈椎病。至于门外的大小男人爱做什么便做什么，管他葡萄架子＂哗啦啦＂地倒塌也罢，撕扯也罢，露水凝重浸薄衫也罢。

　　第二天还是元气十足地说：
　　“咕得猫咛～”
　　褚云影挑眉，眼底一片淤青。小美人点头哈腰保证说：“知道啦，进宫后不说鸟语！”
　　褚云影还是不太放心。想了想，淡然说：
　　“我已经报入御林军麾下，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你竟然愿意出山！？”
　　小美人万分惊讶。从她记事以来就听见老爹劝云影发挥一己之长，听得耳朵都破皮，云影温和而固执，老爹便也不再徒劳。现在他竟会主动？

　　嘿嘿，看来还是舍不得＂人家＂吧～

　　小美人笑得眉眼弯弯，说：“个么我也决定鸟！”
　　褚云影刚放下的眉毛又挑起来，小美人举手乖乖地说：“知道知道，我说普通话！”

　　“你决定了什么？”

　　“我可不想给他们家传宗接代。云影哥，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入宫，但如果有朝一日不需要我再留在那里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带我走？”

　　小美人想，反正她至多算个「中选秀女」，又没封妃封嫔。她一进去就积极要求＂退＂步，专往见不着皇帝的职务钻，比如管理那片田地就很不错嘛！等熬个十年八载，跟老宫女们一起放回来。
　　反正不产仔。
　　再说了，能帮着产的人多了去了，像郝丽莱那血统高贵，产的绝对都是柴鸡蛋！——她再次品格顽劣用词不雅的进行了类比。

　　突如其来的暧昧宣言，让措手不及的褚云影定格出一个古怪而好笑的表情。审视着这个厚厚脸皮故作坚强的少女，还是他捧在手心里也怕摔碎的囡囡么？他何曾舍得。

　　“好。”

　　“击掌为盟！”
　　小美人抬起她的右手，威风凛凛。
　　清脆的声音响彻宁谧的小院，这一日，正是冬雪初融的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