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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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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主,抱元守一,别走火入魔!”
手下人心说情况不好,若是少谷主在这里发起疯来,这附近的院落都会化为废墟,更会伤及无辜,现在谷内最不需要的就是落人口实,混出个魔教的名声。赶忙回小院请霜枫先生拿捏一下,这样的情况怎么办。
“霜枫少爷!”
霜枫虽然不明白为何影子去而复返,却明白出了大事件,影子是不轻易现身的。
“怎么回事?雁儿呢?”
手下人一看霜枫对少主也是颇有情意,立刻就放心了:“少谷主三年前练功的时候曾出过岔子,现在正要走火入魔,少爷您劝劝主子,他不能在这里疯。”
霜枫了然,他早就知道那门武功会有这样的副作用,谷主也经常走火入魔,的确不能在这里,司廷会被无辜卷入。霜枫看了一眼司廷,见司廷也是担忧的眼神,心想自己胸上的伤这六天已经好了大半,立刻运轻功和影子去了。
雁儿站在屋顶,霜枫一看就认出了他僵直的身体。虽然身边的人房内的人开始小声地讨论,雁儿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神情也是完全僵化的,那一脸的委屈就这么凝固住了。霜枫倒宁可雁儿哭出来,反正这里没有武林人士,也不会丢面子或者怎么样。雁儿入魔的时候,控制不了身上的杀气,当时跟在他身边的影子受了重伤,身上一道道的刀痕就是杀气的作用。
“雁儿。”
霜枫温柔的摸着少谷主的背脊,“雁儿,看着我!”
明明处于混乱状态,手下人都在旁边奄奄一息,对这双眼眸,却一点不想动手,浑浊的脑子中恢复了一丝理智。
“枫哥?”
少年扑入霜枫的怀中大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杀她,可是你那样看着我,我就。。。”
霜枫此刻也诧异:“什么?”
“我没杀小桂,你相信我!”
“若雁儿说没杀,那就是没有杀,我们回去调息,我守着你。”
若是他没有杀小桂?霜枫的脑海中已经完全充斥着这条信息,不过雁儿的情况让他不能分心,忙领着一帮人回了小院,此刻手下的影子们全数现身,司廷张大嘴,完全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他看到霜枫身上的白衣血迹斑斑,忙问:“霜枫,你的伤?”
霜枫安慰司廷:“不是我的血。”
对着形色仓皇的影子说:“你应该尽快把他们带回山谷,看谷主愿不愿意救他们。”
对雁儿说:“好了,我为你护法,你要导正内息,知道么?”
霜枫发出一缕缕指风,将雁儿身边的活物杀死。司廷见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生怕惊扰了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人。对霜枫来说,无论怎样雁儿也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
“好了,枫哥。”
雁儿不多时就站起来,脸色红润,却刚好接到霜枫倒下的身体,送回了房间并为其把脉。司廷一身冷汗出透,也等着邱兄的吩咐。
“司廷,照顾好他。”
“邱兄请放心,霜枫他怎么了?”
“他三个月前受了极重的内伤,当时用了比较强劲的药物,经脉有损,刚刚为我护法,又耗去他很多内力,此刻昏迷了。”
少谷主捏了捏霜枫的手,为他送去不少的内力,咬咬牙,还是回了颜府,他为霜枫写了一封信,求父亲为霜枫出手。虽然希望很渺茫,总是要试试。
霜枫刚刚醒转,一个少女出现在司廷的小院。这位少女大大咧咧的也不通报主人家一声,就闯进了后院,司廷正陪着霜枫说话。霜枫用眼神跟少女交流了一下,少女就来到司廷的面前。
“司廷?”
“是。”
“不错的宅子,想不想转让,我出一千两。”
看着少女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应该是颐指气使惯了,也不搭理别人的想法,她要,自己就要给。司廷有些讨厌这个女孩,却被霜枫制止了。
“齐昂,你以后住西院,我和司廷住在东院,你要负责每天打水,砍柴,烧火,买菜。”
“霜枫,怎么可以让女孩子做这种活?!”
“那她来干什么?”
“不是你说让我来的么,要跟颜家那边……”
小昂看到霜枫的眼神,立刻明白,却不由得咕哝几句。
“谁知道司廷不知道这事吗,你们俩都同床了,还这样藏着掖着,霜枫不是个好人。”
司廷虽然对小昂的第一印象不好,可是看小昂这样的可爱,也忍不住对她改观。
“女孩子还是不能做粗活的,这些事情还是我来。我带你去熟悉一下环境,虽然现在春天了,可还是挺冷的,我给你晒床被子。”
“哇!司廷,你真的是贤妻良母啊!”
“胡说什么!女孩子要矜持一点。”
小昂闻言忍不住有些羞恼,霜枫却忍不住笑了,叫小昂矜持一点,还不如叫母猪去上树快些。
司廷也听到了霜枫的笑,看小昂很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心疼她:“小昂,女孩子是需要人疼的,你别理会霜枫,以后我疼你。我们一会儿去看看芷儿好不好?她也是小女孩,很小很小的小女孩。”
小昂虽然个性乖戾,却也是年轻人活分的心思,看司廷对她这么好,又肯陪她玩,跟司廷早就上升到了亲密级别。司廷看她很坚持陪在自己身边,也就由她去了。可每次买东西挑水什么的,小昂就抢着要做,司廷拉下脸。
“不许动,敢伸手我跟你急!”
小昂居然被他一句话吓傻了,也就任由司廷把粗活重活全包了,虽然什么也没说,不过小昂喜欢这种感觉。他宠她,因为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没有其它任何原因。而且他会跟她急,这种关心她的态度才是最让小昂窝心的,虽然段五常也很宠她,可那家伙在自己面前一点眼力劲儿没有,只剩嘿嘿的傻笑。
“司廷,太好吃了!五千两,宅子和司廷,卖我吧。”
司廷脸一沉,敲了小昂的脑袋。
“小孩子怎么说话,好好的人能买卖么?”
霜枫看得有趣,司廷对小昂就好像对芷儿一般,这家伙怎么这么博爱阿。
“司廷,你觉得小昂几岁?”
“比我小吧,十二三?”
“小昂二十四了。”
“什么?!”
“司廷,你嫌弃我老么?”
院落一下热闹起来,就连霜枫都跟着他们一起胡闹。
岚影来拜访一下老朋友,却突然发现平常安静的小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院子中早就被司廷收起来的躺椅被重新摆了出来,原先满园的腌制食物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岚影第一次有机会看到这个小院的真实面貌,司廷最珍惜的菜田中种满了花朵。
“司廷?”
岚影特意确定了一下门牌号,这里确实是司廷的房子,难道还不到一周,司廷就已……?
“谁啊?”
小昂被吵醒头发草草的扎着就出来了,娃娃脸不施粉黛显得更加年幼,岚影见来的是个娃娃,更加心寒了。早知道不管怎么样都要过来的,都是君亭不让邵家的人来这边,自己朋友死了都不知道。
“啊,司廷,原来的屋主,你知道他去那里了么?”
“什么啊,一大早上唧唧歪歪的,你是谁啊?”
小昂的原则一向是先动手再问话。
三尺青锋上了脖子,岚影的鸡皮疙瘩也冒了出来。
“你杀了司廷?”
等了一会,小昂终于睡醒了,看自己要杀眼前这个还挺漂亮的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喂,小子,老娘我为什么要杀你?”
“嗯……我不知道。”
岚影见情况有变,似乎这个人神经不太清楚,一想到司廷被这个疯婆子杀掉,不免替他觉得委屈。这个孩子看上去也就是刚刚十来岁,个性如此顽劣,还老娘老娘的拿着剑乱挥,是不是就这样随便把司廷给捅死了,这家大人也太不会管教孩子了。
“你父母在哪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野啊,家里大人怎么教育的!”
岚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立刻说教起来,为了司廷报仇。霜枫拍拍屁股走人了,司廷家人也都不在了,司廷连死了都无人问津,实在是太惨了。
“你杀了司廷,我跟你拼了。”
“什么啊,这么吵?岚影?小昂,把剑给我放下!”
“认识的就不能砍?没劲。”
小昂看是司廷,愤恨的撤了剑,愤怒的瞪着岚影。这两人就是不对盘阿,司廷无奈,霜枫却觉得有趣。
岚影看着司廷从屋里出来,立刻激动的迎了上去,一把把司廷抱住。
“我刚从章台街回来,最近君亭都不让我过来,我以为你都被人作掉了,司廷对不起啊。”
司廷听岚影嚎着,从只言片语中明白了朋友对他的思念,心中一暖。
“岚影,我很好啊,你也别怪小昂,她就是容易激动。”
霜枫心说,难怪最近都没有见过邵府的人,原来君亭下了禁令。想来君亭一定是知道太平谷和颜家准备要做什么,可君亭不是没打算放手的么?突然转了性,难道不打算从自己这里打探消息么?他可是负责谋反的钱财调动阿!
颜家本身的财力第一容易被朝廷查出,若是有任何一笔不明资金,刑部就能抓到颜家的把柄。他们之所以和太平谷合作也是希望借用武林人士相对于官府的自由方便行事。每一笔太平谷筹来的资金都会从自己这里干净的转到目的地,而太平谷可以从中抽取四成佣金,不知道谷主怎么想的,无论怎样的诱惑都不应参与这趟浑水的。不知道是不是谷主又入魔了,这次雁儿有没有在他身边劝着些他。无论上面老板意思如何,都会忠于职守的完成工作,这就是霜枫的态度,毕竟怎么样的气节,没了命都没有用了。
司廷给霜枫煮了茶汤,又取出了做好的糖姜片给岚影压压惊。虽然经过了司廷的百般解释和担保,岚影看小昂还是疯婆子一个,尤其是当司廷告诉他小昂与他年纪一般大时就更加的不屑,驻颜这种邪门功夫配疯婆子正好。
岚影是有些调侃霜枫的意味的说:“司廷,这些日可习惯?霜枫来这边也十日多了,他身体好了之后,是不是食量也大得惊人了?”
“霜枫本来就在养伤,吃得自然要多些,本来我家的炉灶就大,以往都是要给乡里乡亲的送些的,霜枫来了之后就正好了。不宜吃些荤腥的,你看我把这小菜田中的菜都贡献出来了,小昂最有心思,还给我种上了花,我正考虑寻些蜜蜂作些花蜜。”
司廷自顾自说得开心,去没注意到岚影有些噎住的神情,看正主儿正在那里贼笑呢,一叹气,司廷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配合自己阿。小昂一听到司廷夸她,骄傲的看了看岚影,神情及其得意。
“小昂?就是疯婆子啊。”
“岚影,小昂她是女生,不可以这样讲,很伤人。小昂是霜枫在京城的朋友,姓齐。这样子你们就算不打不相识了。”
司廷对小昂是一见如故,也许这人跟自己长了一幅娃娃脸,同病相怜的缘故。司廷本来就对直率的人有好感,小昂毫不做作的性子真对了自己的脾性。
霜枫也很一向很宠岚影,劝小昂道:“岚影有口无心。”
小昂本来就是孤儿,岚影虽然是言者无心,可对岚影却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只是看在了司廷和霜枫的面子上不再发作,陪着司廷起了菜。自从小昂到来之后,霜枫的伙食标准也按照少主的要求大大提高了,天天都是八菜一高汤。
岚影在桌边坐定:“就知道这个时候来能有好吃的。”
小昂见他一副蹭饭模样,嘴角勾起一个轻轻的轻蔑,看得岚影有些不舒服,就算知道了疯婆子也将近25了,可看她那张12岁的脸摆出这种表情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寒。
三丝的春卷炸得金黄,看着就能想起春卷的那层酥皮的销魂滋味,更不用说其中韭黄的香气,糖醋排骨一个个晶莹剔透,肉多而骨小,一盘辣炒莲藕红红白白的煞是好看,精心烹制的肘子散发阵阵的甜香味,表皮的口感仿佛已在口中,引人口水直流,豆花鳝鱼黑山白水上淋着一层红油,炒三丝的脆爽可口,高汤烫好的芥兰不需要多余的点缀,软炸豆腐水嫩嫩的随着盘子的节奏起舞,最后是用少主送来的汤头做的高汤,隐约的药味传来却不觉得恶心,汤中飘散着豆腐丁和香菇丁。
司廷仍旧按习惯给霜枫布菜,他不习惯与人亲密,喂饭这种事情是决计做不出来的。霜枫虽然右边躯体被包得严严实实,左手不习惯用筷子,用勺子也将就吃了。司廷为了霜枫的情况特意将所有的菜都做成丁,他只需要给霜枫的碗里布菜就可。
小昂仰首,似乎在仔细聆听什么。
“少主,您也过来用膳吧。”
园中众人感觉一阵不太让人舒服的寒气飘过,自然是明白少主过来了。青天白日下,空气却骤降了几度,司廷与邱兄是熟络了些,可他和小昂对这个人都是又敬又怕的。岚影虽没有见过少主,可美食比美色更能诱惑他,也就正好没有惹到少主。
“邱兄好兴致啊。”
只见邱莫雁对司廷示意了一下,殊不知就这一个动作让小昂对司廷是充满了崇拜之情。少主没有招呼一个人已经是给那个人极大的面子了,能让少主点一个头的人在谷内都是前辈级的人物阿!
“霜枫,我去求父亲为你出手医治,若是我学得他一半医术,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霜枫并没有雁儿那么激动,只是说:“求他作甚,这又是什么致命的急病。”
“你的内力已经大不如前,强用内力就会一次一次的损伤你已经很脆弱的经脉,若是父亲,一定能重塑你筋骨。”
霜枫有些苦笑,想起司廷曾说他当断不断,可这恩情承载下来,又如何断得了:“这样我岂不是有欠下你一条命。”
两人肯定是纠缠不清的了,霜枫拿起勺子正要吃,少主却拿出了银针。
司廷见状傻傻的问道:“邱兄拿针做什么?需要线?什么颜色的,家里好像只有灰色的。”
小昂忙拉他:“他是要试毒。”
司廷却来了兴致,两只眼睛中闪闪星光,兴奋至极:“这不就跟说书先生说的一样!”
霜枫被他搞的开怀的笑了,这人的神经仿佛总是搭错一条。
岚影不知道这人是谁,只以为是霜枫的前任东家,不知这人随便一眼都能杀人:“京城人规矩也太多了吧,司廷还能害霜枫不成……虽然伤过一次,不过那是意外啊。”
“小心点总是好的!若是真有毒的话,邱兄还能救我一命哪。”
岚影薄凉的说:“你跟人家称兄道弟,人家连甩都不甩你,京城的什么人物啊,排场就这么大。”
霜枫不由得暗自叹一口气,岚影这孩子平日口无遮拦也就算了,雁儿这煞星面前他也敢这么张狂,这人的神经也是粗得很。霜枫望向雁儿,警告意味十足,岚影他是不愿见其受伤的。
“你看邱兄多宝贝霜枫啊,要是我有宝贝放在别人那里,我也是不放心的。岚影,来,尝尝我炸的春卷。你尝尝这馅,我可是很有自信的。”
果然岚影的注意力就转移了:“酒!”
等到霜枫的外伤好的七七八八,邱莫雁就出现了,他好不容易求到父亲肯出手救霜枫。这就欢天喜地的来了,他激动地拉住了霜枫的手,霜枫却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这些年,导致小桂死亡的直接和间接凶手都被他杀的七七八八了,就只剩下小昂和少主。小昂的性命是小桂亲口要求留下来的,经过了这么多年,霜枫也发现这是对于小昂最好的惩罚。小桂虽然不是个善良天真的女孩,她也不应该这么早死的。对于少主,这么多年了,他却一直下不去手。邱莫雁也明白,自己正是利用了十多年的友情来绑住霜枫,这份孽缘只要他们不死,就还会纠缠下去,虽然霜枫再也不会像爱上小桂那样爱上自己,却也无法割舍自己。这是多么完美的情感,爱着他同时又恨着他。
霜枫虽不舍司廷,两人却都明白总会有这么一日离别。霜枫并不属于这种平淡的生活,司廷有些离愁有些伤感的望向霜枫。小昂在旁边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她也有些忧愁,霜枫的离去在提醒着自己,司廷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机缘巧合的相识了他,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霜枫不知道心中淡淡的萧索是所谓何来,不过他也知道司廷是不同于君亭,岚影或除了小桂的任何人的。那种不带任何算计和功利的关心和如水一般的和谐陪伴终究是一场短暂的梦,而梦总是要醒的。霜枫只觉得身上诸多伤痕,只有这一条挨得值。
“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不在了,你要学会让自己放松,岚影是个好朋友,你也要学会伸出手去。至于你那套害人理论,我始终不同意,我希望你没有负担开开心心的活着。即使没有你,注定的事情并不会改变,他们总会死。我希望你不要怨我,因为若不是我挡了那一刀,你也不会痛苦。”
司廷听到霜枫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真挚的关心自己,不由得也红了眼眶。因为霜枫的陪伴,自己才有勇气撑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对霜枫的推心置腹是三分愧疚三分自卑和四分的寂寞心态。因为司廷从一开始就知道霜枫只会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所以他可以坦然的面对他,告诉他心中最深处的痛楚,只为倾诉。
“霜枫,谢谢你。这些日来,对我百般照顾。你也要放开怀抱,你爱小桂,但是小桂不在了。但是你的心还在,你还能爱人的,你只需要放开怀抱。你劝我看开,我会听。我也劝你放开,你也要听。谢谢你,你是我所拥有的最类似于家人的人。”
霜枫知道司廷这句话的意义,心中感动,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语。倒是雁儿受不了他们含情脉脉的注视,扯了霜枫离去。两人相识相交和那一刀都刻在了各自的骨血中,司廷并不认为自己是喜爱霜枫的,他觉得用爱情来形容他们的相交就是对这段感情的诋毁。
霜枫走了后,小昂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不出一周就被段五常带走了。司廷对着重新空下来的小院一阵唏嘘,那两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还是如此明显,自己却又是形单影只了。司廷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努力的小院还原成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却发现都是徒劳,毕竟心态变了,过去的,就再也回不来了。就算把园中的花朵都换成蔬菜,还能见到小昂满脸泥土的样子,即使把床上的寝具都换掉,还能看到霜枫侧卧榻上对自己轻笑的样子。
最后在家里的米缸中发现一袋银子和几张银票,银票皱巴巴的,想来是小昂从不在意揣在怀里的票子,司廷有些发愣。这些银子加起来得有近一千两,自己有能拿它做些什么?若是矫情说要返还,也是无从投递的,更何况小昂一定会生气的。若是当初要来他们的地址就好了,好歹能写写信,司廷觉得寂寞蚀骨,没有了霜枫的陪伴,夜间也难熬许多,总是辗转到子夜才能朦胧睡去。
人适应力总是强的,因为不喜欢看到家中冷清的模样,他每日都厮混到很晚。终于用小昂留下的银子盘下了一家酒楼,人忙碌了起来,就没有闲情伤春悲秋了。岚影也来过几次,似乎是想要司廷去邵家,却被司廷回绝了,他已经决定要将这页揭过去自然不想睹物伤情,更为尴尬的是张哥哥几个因他而死,他也不愿回忆起这些,可若在邵府做了工这几个名字却一定会不停的跳出来。岚影本来生活重心在花街和邵府,根本没有办法去陪着司廷,更不用说为他点灯,很快司廷就忘记了霜枫,忘记了小昂,他每日生活也简单,酒楼芷儿家三点一线的来回跑。在霜枫和司廷都以为这是永别的时候,命运还是让他们再次相遇了。
邵府今天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是楚狂人的信鸽。君亭不能不说诧异,霜枫已经走了三个月了,虽然大家后来接到了一条秘密消息,告知他还安全外,霜枫已经完全从大家的生活中淡出了。司廷终于开张了自己的酒馆,霜枫的后继也早就工作上岗,虽然他没有霜枫那样的强悍,却也是中规中矩。洱海和岚影实在是太寂寞了,最终也找到了娱乐的方式,他们成立了章台街红娘委员会,专门负责青楼相姑馆卖身男女的爱情问题。
“这倒是稀奇,楚大哥的信鸽。我无法相信这些动物,你怎么能确保他们能够正确的传递信息呢?天啊。岚影?!去把司廷叫过来。生死攸关啊。他的生死。”
不出一刻钟,所有人都聚集在邵府的无忧园,研究楚狂人送来的信。
“君亭,你能确保这个情报是真的么?”
“怎么可能?”
“我可怜的司廷,他要怎么办啊!”
司廷这才风风火火的从后门冲进来,抓住信纸研究一番后直接昏倒。
“天!”
邵老弟,之前霜枫事件的时候有一位叫做司廷的男孩涉案,经过我们后期调查发现他父母死因可疑,于是再次成立调查小组,知道南海传说的宝藏么?那男孩的父母掌握那个宝藏的关键,并被人怀疑仍活在世上。我御下不严,有人将这个消息卖出,有可能有人会以司廷的性命为胁,逼其父母以宝藏相换,我得知这个消息后,决定立刻通知你,希望有心理准备。出于我们的交情,我不便出手,由于在下的身份,我也不方便插手。
楚大哥,谢谢你以诚相待,为我做出这么多的让步,改日登门道谢。
放走信鸽后,司廷也醒转了,一群人开始讨论怎样应对。众人不知道这件事对司廷的打击有多大,他对于家人全无保留的信任看起来很可笑。想到父母可能还活在世上,司廷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欣喜,而是憎恨?!为什么要抛弃他?因为他年龄太小,不方便逃亡?他曾以为家庭是这么美好的一个概念,此刻他却恨自己的天真。难怪霜枫都会同自己生气,家庭,你以为家人就不会伤你?自己的天真,在父母的眼中会是多么可笑啊!
父母也许并没有活在世上,可他们的尸体确实的失踪了,若是他们的尸骨在,自己就不会有这么可笑的念头去置疑他们了。他一直以为家里是因为罪臣之后,自己才不能参加科举,现在看来,根本就是父母担心被人找到,才禁止他出人头地。什么南海的宝藏?!自己从来不知道,父母的保密功夫也太好了,自己竟然毫不知情,而且现下还要代他们受过?!
“司廷,你的父母,你还有印象么?”
司廷很努力的保持冷静,可司廷觉得恨意已经要燃尽他体内最后一分理智。
“不是很具体了,我一直以为他们死了。”
“我最为担心的事情是,他们把你跟太平谷划到一起。这样他们不但可以扳倒你,还能得到太平谷和宝藏。”
“太平谷?”
“霜枫和你之前相熟的女孩子都是太平谷的人,这个谷在江湖上也是纷纷扰扰。”
呵呵,我都不知道他们是太平谷的人呢,霜枫瞒着自己,小昂也不告诉我,自己的家人背叛,这个世界太残酷了,这世界上的人都不值得相信,我恨你们!
“司廷,你有任何的武功么?”
“不会,我唯一会的就是炒菜。”
“太棘手了。我雇用的武士也都是装点门面的,根本保护不了你。”
司廷想起了张哥的事情,赶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需要。这样就好了,连家人都靠不住了,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曾把霜枫和小昂放在心里,他们却连他们的出身都隐瞒。
“唯一幸运的是,他们不会马上杀掉你,不过他们最后肯定会的。”
“我不明白,如果我父母想假死的话,为什么不带着我,他们难道不爱我么?”
“我想可能与你的叔父有关,也许你的叔父是敌人派来的,所以你的父母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更多的人盯上了你。”
完了,连叔父都是假的。说得也是,哪有亲人会在意外刚发生后就出现的,他们应该是左推右推,三催四请才会来领自己的。而且叔父跟父亲长得一点都不像,曾以为是一个爱笑,一个严肃,结果却是因为两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曾经的温情和亲密都是假的,这个世界都是假的。
“这江湖,没有什么消息比宝藏的消息传得更快了。”
“除了我们,估计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想在这个事情上插一脚。”
“诚然,你们失散多年,毕竟还是骨肉血亲,总有一种独特的联系的。再说了,你不记得是因为你年龄太小,你的父母还是不会忘记你给他们所带来的欢乐的。”
司廷在心中冷笑,你们就不想要宝藏么?真是假清高,世人都是虚伪的,人家对你越好,就越要小心,因为有所图。可司廷还是笑呵呵的应了是,称了谢,拒绝了所有的好意,自己慢慢走了回家。众人觉得有些蹊跷,不过他的理由合情合理,他暂时没有性命之虞,而且他需要静一静。他路过张哥家,又进去陪芷儿玩了一会,可当他发现自己只想掐断芷儿的脖子时,忙称了累回家去。这个世界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要让如此美好的芷儿活在这个丑陋的世界,她将来一定会受伤的,还不如就早早的让她送去西方极乐世界,自己反正是要下油锅的主儿,也不差这一桩
司廷酒楼才开张不到半个月就莫名关门,让城里众人议论纷纷,难得有这么一处精致美食却因为店主原因关门,不得不让众人惋惜。经过了芷儿的事件,司廷担心因为自己精神不稳定,哪天在饭菜里面下了砒霜。可乡亲们盛意拳拳,司廷不好推托,只得留书邵府,让他们别趟自己这趟浑水了。
“司廷这个傻瓜!”
岚影回来后看到简短的留书,气恼的踱步着。君亭也没法劝服他,岚影似乎真的很重视这个朋友,上次的事情也好,这次的事情也好,岚影都十分的尽心尽力。
“对了,你那位楚大哥有没有什么消息。”
“他也是江湖人,有他们自己的规矩,这件事情他不能插手。”
“我们找他买消息啊!买消息总就合规矩了啊!”
“这倒是,买什么消息呢?”
“司廷的身世?”
“之前楚大哥就说过,那是个死胡同。司廷的父母并不是江湖人士,而且奇怪的是祖上也没有记录,没有祖坟,没有牌位,虽然他们在石城有产业,可所用的姓名是假的,那个人夫妇在去年才刚刚一同过世。楚大哥说这种情况也有。我们要追查的人身份一定很高,能够改动官府纪录而不留痕迹的人不多,如此明目张胆的盗用新的身份,我们的治安已经如此差了么。”
“哼哼,消息贩子也不过如此。那司廷的叔父呢?”
“可是没有面容肖像,司廷不是说仵作的那份画像不像,而且尸身的面容也毁了?!”
“这就要交给消息贩子去打听了,毕竟司廷的叔父去了还不久,连我都见过他。查起他来,还是要简单一些。”
“有道理。”
司廷酒楼重开张,酒楼许多事情忙起来,渐渐的也就转移了注意力,工作的热情稍稍带动了司廷做人的热情。这些天实在是混乱,觉得宝藏什么离自己很远,都是说书先生编出来的。他宁愿自己的父母确实的死在了那个山谷,而尸骨未曾找到是因为县令的无能。
“师傅师傅!您尝尝。”
一个小脑袋突然冒了出来,是司廷新收的徒弟,叫金满,是个孤儿。他要金满去照顾芷儿,他想要一个在自己死后能对芷儿好的人。
“小金,不错不错,至少色这关你总算过了。”
盘中红红绿绿黄黄的颜色煞不好看。司廷当初特意把他从对面的掌柜的手里挖下来就是因为这孩子的刀功,司廷本身刀功并不好,他希望自己的传人可以尽善尽美。金满只觉得司廷跟其他的厨师都不一样,他的菜的味道很难讲明是哪个菜系的,厨艺是精湛无比的,做菜清淡可口宜人,却没有大厨的架子,客人说什么师傅就会二话不说的做成什么样的。金满记得师傅收下他第一天对自己所说的,菜是要给人吃的,一个好厨子要有一个好眼力,不要拘泥于所谓的体系。
“味道还是有些生。这就是你一味追求颜色的结果,不同的菜,淋不同的油,作不同的处理,在锅中翻炒的时间不同,色泽不同。这都是需要你钻研的。”
“是,师傅。那我可以掌勺了么?”
从总体来说,司廷对这个徒弟还是十分满意。小金不多话,肯多做事情,自己炒菜的时候就能看到小鬼亮晶晶的两只眼睛,司廷知道小鬼是爱烹饪的。自己说些什么,小金也会二话不说地去执行,虽然这样的品质让司廷十分满意,却同时又些隐忧。
“你这小鬼,才来了几天?啊?心气到挺高,你这菜送到师傅铁胃里面无所谓,送外面去吃坏一个,师傅的牌子就全让你砸了。”
“是,师傅。”
小金并没有表现出讨厌或不甘,仿佛司廷说的就是真理。司廷却想到自己现下的处境,自己没有传人,酒楼后继无人,索性。。。
“小金,等一会儿。”
小金转过身来,司廷想着要怎么开口,顾虑不能说是不多。小金这个孩子天资聪颖,对于烹饪也有些天分,自己就怕把他这个良才给毁了。
“你之前不是还怨师傅不肯好好教你,总是让你自己做,正式的菜只肯让你打打下手,也不准你偷学。你还怨师傅浪费粮食,你做好一盘盘的菜都被倒掉么?”
“没事儿,师傅。不过小金觉得很浪费啊,至少给穷人施舍去。”
“你知道为什么么?”
“不太明白。”
“不让你施舍,是因为营养学的角度来讲,穷人长久不吃饭,胃是萎缩的,他们也缺乏很多消化食物必要的营养,你贸然的将你做的菜施舍出去,很可能会害了他们。”
“啊!”
“所以烹饪是一门很有学问的手艺,如果师傅不能在身旁教导你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学些医理和营养,对于不同的客人,应该做怎样的食疗。”
“是,可师傅,您为什么说不能再教导我了呢?”
小金还是很喜欢这个师傅的,他肯跟着司廷过来也是因为喜欢这个很年轻的师傅。之前的师傅只是让他练刀功,小金明白即使自己再努力,杨师傅也不可能让他当主厨的,在这个心灰意冷的时候遇上了司廷。司廷眼中对自己刀功的惊艳让他小小飘飘然了,最为重要的,司廷似乎不懂什么叫藏私,杨师傅每次做盘底的时候,都会把自己清出去的,在还没有拜司廷的时候,这个人就毫不避讳。
“师傅有些麻烦缠身,可能会消失一段时间,也可能再也回不来,你要给我照顾好我的酒楼。我们接下来讲我之前不准你偷学,小金你很有天赋,师傅我对你很有信心。只是我一直担心我会毁了你,做厨子,尤其是出色的厨子,你要学会创新,质疑我这个师傅。我担心你照本宣科,将我的做法当作金科玉律而丧失自己的风味,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是,师傅。”
小金已出了一身冷汗,他一向很崇拜司廷,可这是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师傅不肯手把手的教他,宁可浪费食材也要他自己摸索出一种自己的味道。小金不禁动容,师傅原来如此为自己着想,可师傅的话里的意思似乎他会遭遇不测。
“谢谢师傅。”
“小金,我知道你是喜爱烹饪的,我希望你能坚持这种热情。来吧,更衣,我们去衙门。”
“师傅,我们去那里干什么。”
“我给你签一份遗产文书,当我被认定死亡后,你继承司廷酒楼。”
“师傅!”
“啊,对了,这个给你,之前因为担心你会照本宣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刚刚已经点透你了,你自然不会心中有数。”
“这是,师傅你的笔记?!”
小金抱着一沓厚厚的宣纸问道,确实是师傅秀气的小楷,很明显是最近才誊抄的。小金知道师傅做菜很随性,不会照本宣科更不会有什么菜谱,这些东西都是师傅辛辛苦苦为自己做的。
小金跪谢:“谢谢师傅。”
司廷见他乖巧讨喜的模样也很欣慰,他没有看错人,这个孩子值得托付,芷儿和酒楼以后就靠他了,小金今年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小金十岁开始从杨师傅,五年将刀工练的纯熟,就被自己这么卑鄙的人遇上了。
“没什么好谢的,我才会觉得对不起你,让你小小年纪就承担如此重任,可在我所有见过的人中,你的素质是最好的。以后酒楼就拜托你了,若你得空,也劳烦你去看看芷儿。”
小金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遇上了师傅这样的人,刚刚束发就能掌勺这样一家酒楼。在杨师傅那里,这样的事情想都是不敢想的。本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可小金发现自己更激动师傅遗言一般的发言。
“师傅,您看,我根本不识字啊!我还需要您亲自指导我啊。”
小金特意强调了亲自二字,司廷见状,知道小金以为自己是要自寻短见,不由得感概,这孩子素质很好,连人品都这么好,捡到了宝啊。
忍不住疼爱的揉了揉少年额前的软发:“你这鬼精灵的孩子,你若真的不识字,我们酒楼的菜牌都是谁写的阿?师傅并不是要自寻短见,只是有些俗务需要处理。”
从楚歌发信过来才短短两天,这个平静的小城已经涌入了大批的江湖客。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厨子,又有什么办法呢?若是自己再聪明些,也许可以制衡这些人,那又能坚持多久呢?对于江湖势力虽然不太了解,可是总有一方拥有最多的筹码,会抢得自己回去。
小金毕竟还是个孩子,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他就欢天喜地了。自己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正是父母刚去世,叔父还没来的时候,那时候,又有谁给自己买糖葫芦呢?
“师傅,我觉得好像有人跟踪我们耶。”
“别管他们。”
“师傅。”
小金这才觉得害怕,师傅刚刚说的话言犹在耳,又签下了那么不吉利的文书,一双大眼惊惧的看着师傅。师傅还能笑得出来?
“小金,你眼睛别瞪那么大!”
瞪的那么大还真的有些疼,可他担心一个眨眼,师傅就会不见了。后面那些人凶神恶煞的,难道都是冲着师傅来的?司廷也知道小徒儿是在担心自己,只觉得窝心,也想叹息。小金家只剩上面一个爷爷,以后他若是遇到什么困难,有谁能帮助他呢?他又能找谁去商量呢?
“我不在了,谁来疼你啊。”
“师傅。。。”
“司廷!”
岚影远远的招着手,很明显他是在等自己过去。小金没有见过这个漂亮的大哥哥,好奇的望着师傅。
“岚影,我新收的徒弟小金么?”
岚影对小孩子一向是疼爱的,看小金乖巧的样子,也伸出了善意。
“小金是吧,长得好可爱呢。”
“你别吓倒他了。”
“你这后面的尾巴可够壮观的,用不用清理一下。”
岚影撇撇嘴,后面这些都是不入流的角色。
“不用了,他们不敢动我,你们也别来趟这趟浑水。”
“一个在天边的宝藏而已,这些人也太发梦了。”
岚影看着司廷,这些天不见司廷,那日他离开邵府时自己心中的担忧终于成了真。现在的司廷已经完全不复两人初识时的天真开朗,现在他如万年不开化的寒冰,整个人散发着冰冷和愤世嫉俗的气味。司廷这个少年已经完全的死去了,站起来的是一具叫司廷的行尸走肉。
“人总要赌一个机会的,我非常能理解他们的心态。人们对于财宝的渴望和对于危险的恐惧几乎是同时,你看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多亏人们这种矛盾的心理。人人都想要我,可我是个烫手山芋,没那个金刚钻,不敢揽那个瓷器活。虽是平衡,却是一触即发。只要有人动我,这个循环就开始了。”
“司廷。。。”
岚影看好友这样,也不知道也怎样劝劝他,没有什么语言可以安慰他。岚影觉得这一次,司廷的心是真的死了。亲人的死,司廷有霜枫帮忙应对悲伤。可亲人的背叛,即使是十个霜枫,这次也帮不了司廷了。看司廷心如止水的样子,岚影为他觉得心疼。
“你愿意领养小金么?我走了之后,我想有人疼他。你能保他一生平安么?”
“这,我问问小金,我可以在你走的这段时间照顾他么?你回来之前,我不会让他少块肉的。”
岚影尤其不喜欢现在这个总把死挂在嘴边的司廷,这次的痛苦,谁能帮他撑下去。自己虽然想帮忙,可是司廷不要,他也不知道从何帮起。
“小金,我走了之后,这位哥哥会照顾你,我多么希望你能快快乐乐过一生,可是命运总会与你开这样那样的玩笑。”
司廷想起来霜枫说过,总有一天自己会遇上一个能让自己体会极乐的人,自己恐怕在那之前就要毙命了吧。
“师傅,你变得好阴沉啊。”
岚影看着小金摇了摇头:“小金,别。”
司廷的悲伤他能理解,他虽然不希望好友如此悲伤。才十六岁就跟老头子一样,可言语都很廉价且进不了司廷的心,而且司廷不信自己。司廷他会疼小金,他会疼芷儿,可他却再也无法相信人,他会付出,他却不在乎回报了。
“岚影,麻烦你带小金会酒楼,我自己转转去,别担心,我不会做傻事,一个时辰后一定回去。”
“师傅,一定要回来,我一个人搞不定的。”
岚影担心的看着他的背影,短短几个月,自己最初认识的那个飞扬跳脱的少年就变成了这幅鬼样子。沉重的负担压得他身形佝偻,走起路来就像老头一样,搬着腿走路那般,完完全全丧失了年轻人的活力。
他记得最初认识司廷的时候,司廷没少和师傅掐架,可司廷却说:“虽然师傅很不认同我,可我喜欢师傅,他对我其实很好。只不过我认为食物是为人服务的。可能一直搞不清师傅是怎么样的人吧。”
司廷对未来充满了期望:“不出三年,我就会开一家小店,我要叫所有人吃上,并且爱吃我司廷做出来的东西。”
现在好不容易司廷开了自己的酒楼,他却失去了一切。对亲人的无条件的信任和喜爱,对朋友的热情,对于人生的热情。岚影想像保护自己的前生一样保护司廷,却还是败给了人生。这是个扭曲的世界,人都是一夜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