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时光，还有你》绿颜

9、第九章

　　张涵是邱凉的前夫，两人的手续其实还没有正式办理，邱凉就出了这个事情，这在张涵内心看来，女人不想离婚放他一条“生路”。

　　他们之间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一时也说不清。最初认识的时候他觉得像邱凉这样长得特别清秀美好的女孩能看上他也是他的幸运，他虽说也长得不赖，但是他在感情里是个比较乏味的人，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邱凉是热情的，可是不知道哪天起他们没有了继续了解对方的热情，邱凉的内心好像藏着一个人，表面上看是他本人出轨了，实际上她对他本质上是抗拒的。

　　当然作为妻子要做的她都做了，而且也做得很好，可是她的身体是抗拒他的，他不是木头。

　　后来，他把精神寄托到了另一位和自己聊得很好的女子身上，那个女人让他重新活了过来，出轨的新鲜和刺激让他似乎得到了所谓真爱的拯救。

　　但只要回到家里面对着一脸无辜的邱凉，他的内心便开始泛起无力和愧疚的感情，她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关心起他的日常起居和方方面面，哪怕他那阵子要脱稿演讲，她也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和陪练。

　　她图什么呢？张涵想不明白。

　　邱凉知道自己喜欢完整，哪怕终究要离开，她也要保留一份优雅和体面。

　　她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凌晨五点多就起床，来回走上四十分钟去买菜，因为他那苛刻的要求，他要最新鲜的菜，待回到家她便急急匆匆，汗流浃背地开始在厨房为他精心准备他“强烈提到”的“三菜一汤”。她从不知道自己在爱情里可以这么卑微而伟大，为了感动一个从不会把她做的饭菜吃完的人。

　　细节见人心。他或许真的从来没有爱过她吧，她想。否则他们躺在床上的时候为什么只有那件事情让他有兴趣和她“探讨”；为什么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远远地把她落下；为什么他从未对她说过那三个字……太多细节，邱凉知道自己一直傻得可以。或许那些年的恋爱，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输给了他的前任。这她改变不了，于是她想啊想，如果自己对对方好一些，会不会换回他同样的爱呢。但她爱他什么？她真的爱他吗？或许爱过，如果大难来临，她可以为他挡子弹。可是一厢情愿就是错。在一个不爱你的人面前生活，连呼吸都是个错误。日子，久了，邱凉变得抑郁起来。

　　直到她离开他后的某一天她才活过来，原来她曾生活的世界是那么令人压抑。从前，她可不敢离开他半步，尤其她看见父亲背叛母亲后，那段残破的婚姻关系更像似一颗救命稻草被她紧紧抓住。

　　直到有天，李玉玲死命地把她从那个“噩梦”中拽出来，她们去了云南旅行，山清水秀，半个月里她的丈夫居然和她的通话时间只有三分钟。她终于清醒了。她决定离开，决绝的。她甚至想如果在当初的那天被对方故意忽视后，她能走上前大胆甩上一巴掌给对方，然后二话不说回家把东西收拾好，离开他，一切估计会变得更好。

　　她究竟紧张什么，那么久沉沦在黑暗里不愿意爬出来。那个能吞噬人的黑洞似乎是无止境的。

　　在邱凉昏迷了将近两个月的时候，他找到医院来。张涵一进门便看见一个深情款款的男人握着女孩的手，那个男人看见他进来后款款地站了起来，这是一个非常具有魅力，满满荷尔蒙气息性感，标致的男人。可是，他是谁？为什么他会和自己的前妻在一块，难道她这么快就找到自己第二春啦?还是说她背地里也一直藏着个男人？

　　张涵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冲上去眼神犀利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冷冰冰说了一句：“她怎么啦，医生咋说！”

　　接着又说出一句：“你什么人啊，守着她！”

　　河胜俊明显感到来着不善，他已经听到李玉玲给他描述了邱凉这些年的生活，除了痛心更加生气，他觉得以邱凉的自身条件应该值得更好的人，但这一刻他才知道她曾经的生活确实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想，或者她经历那样的事情只为重新遇见他自己吗？他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伤心，女孩在昏迷……他……在她那么久那么孤单的生命旅程里，他来的太迟了。那个时候，或许在学校里他就该鼓足勇气去表白。可是后来呢？他们是否就能走到最后？

　　邱凉不知道这边的世界气氛正尴尬而紧张，此刻啊，她在睡梦中微微一笑，她想尝试一些未尝试过的事情，然后尽己所能买一套大房子给妈妈。她在世界的另一头正快乐着，无法抑制地。到底哪边才是真实的世界啊！……青春，多么美好啊！她在舞台上的出色表现终于赢得了男孩程司齐对她的关注，不过她是有分寸感的，她只是像多了个朋友一样和他进出不同的场合。这是一个装着三十二岁灵魂的身体，她懂得自我控制。

　　但，真是这样吗？

　　那天，程司齐又来找她。他有点日剧风那类男孩的感觉，干净的白衬衫，黑裤子，头发也很帅气。他们觉得自己不会越雷池一步，至少邱凉这么认为。她的初吻到底是给了谁？她居然不记得了。

　　程司齐的眼睛有些异样，想吻她。猝不及防，她推了男孩一把，跑开了。其时，河胜俊恰好经过看见这一幕。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会在那里，只是刚刚女孩经过林荫道的时候，她白裙飘飘的样子真的像仙女。那样的女子他怎么会不好奇她最后属于谁。他跟在他们身后，直到女孩推开了程司齐后，他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他学生时代最了不起的暗恋。

　　他同情地看着程司齐一脸落寞的样子。程司齐仍然想不明白女孩为何拒绝，她不是一直对自己特别欢喜吗？他的家里还很有钱，为什么她会拒绝……

　　其实，邱凉对自己那一刻的举动也感到莫名其妙。她也一直这么认为，她爱和这种类型的帅哥做朋友，甚至做恋人。可是眼看要成功了，她却放弃了。眼看或许能够改变她未来嫁给张涵的命运，她拒绝了。她怕，她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刻是2005年，她这一刻，最该做的是什么呢。

　　学校广播电台响起了一首熟悉的歌，是孙燕姿曾经唱过的一首《害怕》，里面的歌词不知回忆的是恋人中的男子，还是其他什么人。她在从前听这首歌的时候，或者任何类似的歌曲的时候，她想到的都是爱情，爱情，爱情，这该死的爱情!她这一刻，想到了妈妈！

　　妈妈才是最重要的！

　　她想明白了！迎面走过来的是河胜俊，她忽然感到活着有了一种通透感，她面带微笑，笑颜如花面对所有人。河胜俊却以为女孩或许对他也有意。这点快乐足够让他回忆很久了。

　　此刻2019年的河胜俊正握着女孩的手在回忆着刚刚那一幕，他和女孩认识的点点滴滴都在这段时间的陪护中渐渐清晰。原来他们之间曾经离得那么那么近。他不曾把握！

　　如果女孩现在醒过来，会不会恨他呢！她或许会恨她，或许那件事情在她记忆的长河里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又或许她根本不愿意想起。

　　此时，正是邱凉最美好的年龄，十八岁，大一，她每天忙忙碌碌为了学习，为了更为出色，出色到可以完全不需要和张涵那类男人接触，还为了能够帮到莫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有……为了妈妈的病，……她在想自己会不会太贪心了，这么多事情，都能够通过命运的改变而一一实现吗？她知道蝴蝶效应这回事，她最迫切改变的还是挽留住母亲，能争取多一点时间就多一点时间，哪怕一切变得更为混乱！

　　时间在一天天地过，很慢又很快……

　　那天是十二月中旬的某一天，这里的冬天已经来临，天气尤其冷，而她已经上大二了。

　　“临阳市就是冷，我们这里算是北方吧？”邱凉的好友马珺笑着说。

　　“嗯，北方。太冷了，今天！”邱凉那个时候无忧无虑，笑起来总是没心没肺，不过这一刻她是三十二岁的灵魂住在心底，她的笑容有些泛酸。

　　“你最近好长一段时间都好像丢了魂一样，你看看你刚入学那阵子，天天笑得像个疯子！现在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马珺长得大大的脑袋，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子像会“吃人”一样，把邱凉的心底看得透彻。

　　“你肯定是过来人！你先把你的恋爱史说来参考一下，我也好跟您这位“老师”学习！”邱凉先来伶牙俐齿，马珺万万没有料到邱凉反而和自己发难来了。

　　“坏了，坏了，这姑娘没救了……”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莫力和河胜俊从图书馆走出来，而她们现在是要往图书馆方向走。

　　四个人走近的时候，互相打了个照面，莫力因为和邱凉很熟就顺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河胜俊居然吃醋了。

　　邱凉忆起这一幕。从前她不曾记得此人的存在吗？

　　记得，或许那个时候两个人都不太成熟，不值得去记忆那些细枝末节。

　　今天，他的一个小小的表情被她捕捉到了，近距离看了看男孩，其实他可以很帅很性感的。他笑起来的一侧有酒窝。

　　邱凉想得入神，一下子没有注意脚底，直接踩到一摊怪深的水里，这里怎么有水！昨晚下的雨？

　　莫力心疼地摇摇头。

　　马珺本来还想安慰几句，忽然听到广播里传来几句，大概的意思是哪位老师找她，她没来得及和邱凉说再见就走了。

　　莫力再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鞋子没湿吧！湿了就到宿舍换!”说完准备拉着河胜俊跑，球场上时时传来的欢呼声和女孩的尖叫声让莫力特别兴奋。他喜欢踢球。

　　河胜俊也喜欢，不过……

　　“你们快去吧，是有比赛吗？”邱凉理解地看着对方。

　　“嗯，不过……”河胜俊说了一句。

　　两人走后，女孩找了个林荫道上的石凳坐下，可能刚刚踩的太狠了，里面的袜子居然湿了一点，现在这天气冷，袜子湿湿的，鞋子也湿湿的，总归是件不太让人愉悦的事情。

　　她把鞋子脱了，把脚晾着，期待这样干得快一点。

　　突然，远处出现了一人影，渐渐清晰。

　　“河胜俊，你怎么……”

　　如果说这一刻历史被改变了，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办!她印象中不曾对他有过多留意的。但今天她的内心变了。

　　“等等，……”还未来得及说，河胜俊也踩了上去。

　　“唉……”女孩叹了口气后笑了。

　　“我买了袜子和拖鞋给你，你换一下，可能会舒服一些!”男孩蹲下来准备帮她……

　　“你肯定是个老手……”

　　“什么？”

　　“没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突如其来的一段这样的对白，邱凉这老姑娘的心还是被波动了，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被人紧张被人关心着，像有了依靠一样，不管多黑的路多大的风雪，她不是一个人。

　　男孩也坐了下来，两个人静静的。

　　女孩头上有个长长的树枝压了下来，有些水珠冰凉地渗透进男孩女孩的脖子和心里。就在男孩把头靠近准备把树枝推开时候，女孩转过头，两人贴得很近很近，近的女孩能听到男孩的心跳声，满满的荷尔蒙的那张坚毅的脸，却又透着一股可爱的劲儿。男的突如其来，吻了上去。

　　她印象里的那次是不小心碰到嘴唇的。“但现在，他居然强吻了我吗！”“历史已经被改写了?为什么，是不是这样，我就能改变那个糟糕的婚姻的命运！”

　　邱凉也吻了上去，她疯了。

　　当两人都睁开眼睛的时候，满脸通红，尤其是河胜俊，他其时感到心花怒放，他在幸福之余又充满疑问。

　　这是他们各自的初吻。

　　不过邱凉睁开眼睛后，突然有个画面横亘在自己面前，这样的幸福她不配。

　　2019年那边，张涵怒气冲冲地打了河胜俊，因为就在某一刻，他回忆起了那个初吻后居然在病床上亲了邱凉的额头。

　　张涵不能接受！就是说他不要的也不允许别人去触碰吗！

　　他把河胜俊一把扯过来，迎面就是一拳，河胜俊重重地摔在女孩的身体上。旁边的桌子放着的那个古董梳妆台被撞到地上了，有清脆的声音，玻璃却没碎。

　　邱凉的脸露出痛哭的表情，仿佛那声音提醒着她那天的事情。那天确实是她的失误把庙里的火点着了，那位姐姐为了救她离开了人世。她的泪慢慢从眼角滑落。

　　倒在邱凉身上的河胜俊一直盯着那一幕的发生，突然冷不丁地听到旁边的张涵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走错房间了。”

　　河胜俊的回忆忽然多了一段，不知道这是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