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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壹——守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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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光斗和杨涟一样,是东林党魁首,现押在诏狱,谢启光要救他,铁定要串通朝内有分量的东林党人,或亲东林党的,没准还得有宫里的,从哪条线跟,都能跟出更大的鱼。
赛青心头一热,这案子,通了天啊!搞不好能改了自己的命。
可眼前,八间房,在哪间?赛青一间间望去。九个人凑在一起议事,不能!在京城任何一个地方,即便是自己家都不安全,这八个人演的一出好戏,喝酒是假、狎妓是假,见谢启光是真,戏演了全套,必定七人是掩护,只由一人见谢启光。
赛青又看了一遍这八间房,一刹那,就有了判断,二楼八间房里有一间房最靠西边,那间房东接着其他房,北西两向什么都没有,向南的窗户下是回廊,不能站人,是这间!如果我选,一定是这间。
不容赛青再多想,他又掏出石子,再次往回走,仍是一路边弹边走,得快,如果说的真是要事,最多几句话。
但是要路过那七间亮着灯的屋,屋里都有人,这可要了赛青的命。,即便这几年练轻身能耐下了狠劲,但再怎么练,他也没法把短的那条腿练长。,寻常走路还好,在屋顶上趴着腰走小碎步,一长一短的腿,就是一轻一重,要走得快,谈何容易,短短十来丈,要快,还要不惹到人听见,简直是这辈子最难走的路。
七间、六间,、过主厅,五间、四间,脚越来越沉,汗落在眼里,让他眼一花,不敢用手擦,只能紧闭着眼,甩了甩头,再一睁眼。
天!
心似被人狠狠攥了一把,血涌进了嗓子眼。
眼前,屋顶梁上站着一个人。
再一瞥,看清了!是人!
这人身形枯瘦,肩却宽得离奇,散着发,黑色大褂似是悬挂在身上似的,手背在身后,略耸着肩,一张脸,大鹰钩鼻子深眼窝儿,像一只铁黑色的海东青,从上往下盯着他看。
这人天上飞下来的?是神仙还是鬼?来路可就我这一条啊!
原本想当猫,却成了耗子!赛青想动,腿却不听使唤了。
脚动不了,那就用手!手一挽,赛青一颗石子打了过去,奔向那人面门。
这不是要打,这是要逃。虚晃一枪,好翻身下房。
想什么想,跑吧!一跟头翻下去,下面是回廊,双手一撑,腰再发力,贴着滑下去。回廊顶受这一冲,砖瓦哗啦啦响,放平日这是大忌,现在无所谓。
瞬间,几个屋的灯就灭了。
滑下回廊时赛青拿余光看着那人,石子奔他面门去,没见他躲闪,也不见他招架,浑似无动于衷一般,那石子,好像凭空消失了,要么他用什么看不见的招收了石子,要么就是他硬拿脸扛了这一下。不管哪种,都是轻描淡写,抑亦或快如闪电。
这一石子,可是我全身的本事啊。,赛青来不及害怕,毫不犹豫翻身而下,从回廊下到庭院,落地后借着落势向前一个滚,让力受在臀背上,避开脚和双膝,然后借势前蹿,躲在树后,喘起了粗气。
院子里黑,我看不见,他也看不见。落了地,赛青心里稍微踏实一点,但仍是汗如雨滴,嗒嗒哒哒打在地面上,顾不上擦,他侧过身子,耳朵向着靠房一侧,清了心听着,没声音。
手里没刀,护身够悬。
赛青不喜欢刀,他两个哥哥从小使刀,最后却让刀给斩了。他更习惯石子,那些石子都是他一颗一颗磨出来的,使着踏实。于是他又择了两颗略大一点的卵石,这种石头使起来压手,力量够大,圆滑的表面破空无声,劲头也足。对方是自己一辈子难碰上一次的高人,能不能活着出这勾栏,不好说,得问命。
赛青压住心蹦,把气弄顺。,现在的位置到园子门口,四十步上下,直着跑过去,不行,太远,他要真想杀我,足够了。
等!真要杀我,刚才就杀了,岂不更容易?赛青一下就想到点子上了,仿佛看到了生机,。于是脸贴着树皮,向屋顶又望去。,那人仍是站在那里,仍是那姿势,只是略微转了下身,朝向着赛青自己。
这海东青,原来不想吃耗子,只是想轰我走?是了,在京城内城,杀个锦衣卫,天南海北他都逃不了,这一晚上徽商没说错话,也没让我近了谢启光身边,听到、画到才是证据,没有,就犯不上要我的命。
就这么走出去,不信他会杀我。
这时后院传来脚步,灯影亮了起来,是赛青下来时的响动引来了护院的。
来得好,送我走。赛青大声咳嗽了一声。
“谁?”那下人被吓了一跳,“树后头,谁?”
“你过来。”赛青沉着嗓子答道。
听他这么一说,护院的也被唬住了,提着灯小心着走近过来。是个高个儿,灯的高度正对着赛青的脸,他一看赛青是个乌黑脸的矬子,穿一身黑,以为是个贼,作势就要打。,赛青手快,正捏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按下他的灯,照到腰上的锦衣卫腰牌:“别不要命。”
这牌子在京城的分量,能让小孩止啼、恶汉跪地,哑巴见了这牌子,都能现学会说话。护院的不傻,当时就软了:“卫爷,您这是?来玩?”
“别问。”赛青又侧过身,瞥了眼房顶那只“海东青”。
房顶空空荡荡,人没了。
天!两句话的工夫,人哪儿去了?
赛青一脸惊愕,足足愣了两口气儿,才扭过头。
不管了,此地一刻都不能多待。但问题是去哪儿?回家?绝不能,也许这人没法在勾栏下手灭我的口,要出了院才好下手,引到家里,搞不好连老爹都得搭进去。
去卫所,这会儿守头半夜的该回了,人多安全。
“劳你驾,跟我出趟门。”赛青说,窝囊就窝囊去吧,谁让自己不会能耐,让他跟着回,多一个人在身边,那人下手就得多一分犹豫。
护院的几乎快吓死了,大半夜从天而降一个锦衣卫,让自己跟着出门,不明不白,搞不好自己会死在路上,但又不敢说不。
“到地方你就回,不留你。”没空跟他多说,赛青又打量了一下左右,手里攥紧了石子,大步走了起来,“我走前,给我照着。”
护院的不敢不跟,一溜小跑,走向大门。,守门的正在蹲着,看见来人了,还是生脸,刚想问,护院的跟上来,给瞪了回去,于是麻利地开门。,二人闪出门外,快步走向牌楼。
回卫所,多叫些人来?叫也白搭,刚才这一番闹腾,这会人铁定早跑了,再回去,哪怕搜个底朝天,也寻不到半个影子,反倒让人笑话锦衣卫窝囊,搞不好自己还落下埋怨。
报这个案就够了,虽然没画上影,也没记下话,但只需把这条线掐到了,就是大功一件。,想到这儿,赛青心里一阵激血。,这条肥鱼拣的,可以!
拐到了牌楼,路上就有人影了,护院的心里实在害怕,问:“卫爷,我能回去吗?离了院子,东家急眼。”
赛青看了看街面,打了烊的店家为了防盗,都在门口亮了守夜灯,到卫所的一路应该都亮着,打更的这会儿也在街上,再往前走两个胡同口就出了教坊司,前面是各省馆驿扎堆的地方,武官在,守卫也有,海东青真在那儿下手,也没那么容易,只要贴着房檐走,到了馆驿附近,就不担心回不到卫所了。
不为难这人了,他点了点头:“规矩你懂?”
护院点头哈腰地回:“懂!懂!懂规矩,卫爷放心,小的是跑稀,没塞紧挤腿里了,回家换裤子去啦。”
“去吧。”
护院的如释重负地跑走了,赛青也不敢耽搁,在店铺的屋檐下一路快跑,手里紧捏着卵石,生怕半路里海东青杀来。还好果真没来,平时走路要一会儿,跑着回去,说话就到了,但这一路提心吊胆,跑得极累,到了卫所,他几乎喘不上气来。,凭着腰牌叩扣开了门,还来不及关上,他就靠在门内,弯着腰倒气儿。
“咋啦赛爷?嫖没给钱玩没给钱?”守门口的锦衣卫揶揄他。
吕渭你个王八蛋。
赛青摆摆手,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杨大人在?”
“刚回来,正训着话呢。”吕渭低声跟他说,“里头不知道啥事,正火着,你没喘足气就先别进,说不利索挨打。”吕渭总问赛青要春宫画,算是卫所里和自己最熟的一个。
赛青点头,卫所上官是百户杨振,性子极烈,经常打骂手下。
“啥啊?守着啥了?”看赛青一脸凝重,吕渭也不再嘻嘻哈哈。
“肥的。”
“流油?”
“嗯。”
“我操?往哪儿流的?”他们这个卫所守的是教坊司周围,内城靠西,各部衙门隔得远,见不着大线头。
“先跟杨大人说。”他还没听,你先要问,上下不分,找打呢?
“对对对。”吕渭往后一缩,伸了伸拇指,“赛爷今晚上行,行!”
差不多了,进去吧。赛青直起腰来,向卫所主厅走,还没掀开帘子,就听得杨振在破口大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帘子进门,迈脚就吓了一跳,跟着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