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炒饭江南

8、008

　　萧紫原浅笑着没回答，明月就当她是默许了。
　　菜上来之后，明月看样子并不觉得神奇，长的就是家常菜的模样。紫菜蛋花汤，清蒸鲟鱼，土豆烧排骨，素炒荷兰豆。
　　“尝尝看。”
　　明月小心翼翼吹吹汤，喝了一小口，眼睛不自觉瞪大，愣在那里。
　　对面的人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明月发现了，这个人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还挺爱笑的。又直觉她是在嘲笑自己，不能配合。因此再吃别的菜，就强自淡定，心里还是不停“哇塞哇塞”这样。真是不可貌相的厨艺啊。只是看着卖相平平无奇，吃到嘴里却让味蕾炸裂，不是调味料操纵味觉的那种炸，是食材本身的鲜味被释放到极致，在舌尖开出花来。

　　“好吃吗？”萧紫原根本不怎么动筷子，单手撑着下巴，笑着问她，手边只搁着一杯茶。
　　明月点点头，把嘴里的蔬菜咽下去，举了举小手，“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你问。”
　　明月想了想，说：“不是说对这个城市不了解吗，怎么会知道这么神秘的地方，我来这么久都没听过，潇潇这个万事通也不知道。”
　　萧紫原仍旧意态慵懒地撑着下颌，右手上转着一只杯子把玩，“上学的时候来这里旅游，吃过几次。”
　　听她主动说起私事，明月两只耳朵竖起来，款款地问：“总监上学的时候，很受欢迎吧，有很多优秀的男生追吧？”
　　很像普通的恭维，应该没事。
　　萧紫原红艳艳的双唇微张。明月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无限放大，既怕她说出肯定的答案，又怕她说出别的，哪个都会让她崩溃一阵子。

　　结果是叮铃铃的来电提示音抢了戏。
　　那欢快的耳熟能详的小段乐曲，让明月扭成一团的神经刷拉拉各归各位。卸了力道，有点虚脱。
　　应当是很重要的电话，萧紫原分明一脸不情愿，却还是接起来，不住扶额：“好，好，再说。”
　　明月不是有意偷听，对面的嗓音实在太大，又滔滔不绝，就不免传到明月耳朵里，大概说的是一些人名，对方是女性，年纪应该是中年以上了。
　　明月闷头吃饭。把两个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萧紫原讲完了电话才喝了点汤，服务生端上来一道甜品，是新鲜的芒果班戟。
　　总监把这个放在她跟前。

　　明月看看她：“你的呢？”
　　“甜点是小孩子吃的东西。”萧紫原说。
　　明月不高兴别人说她是小孩子。闷闷的不说话。心里提醒自己大家是上下级的关系，脑子还是要清醒一点，原本试探人家的话题就很越界，实在是全凭一时的大胆和莽撞，也就揭过不提了，但眼前这一茬还是不忘小声地微弱抗议：“…又比我大不了几岁。”
　　萧紫原总算吃了一些饭菜，没让她独自吃完全场。最后眼看班戟里的白奶油都要融化了，明月还是把它吃掉。浪费的话，芒果要伤心，奶油要伤心，做甜品的师傅也会不开心的。靠手艺吃饭的人，最扎心的无非是见到自己的作品被浪费。于是，吃到最后又变成对面人看着她独自战斗。末了还笑盈盈给她递纸巾。

　　一顿饭吃得小肚子都有变圆的趋势。
　　回到办公室，她刚在位子上坐定，郁李李就过来，问她和总监出去考察的始末。在电梯，萧紫原也交代了，让她把预算表做出来，稍后和郁李李去财务部做交接，明月就如实相告。郁小姐看了看明月做的记录，顿时念叨起来：“哎唷这个祖宗啊，是大户人家来的，阔绰惯了，不知道咱们小门小户的…”
　　“经费上会有困难吗？”明月眨眨眼。
　　郁李李气鼓鼓：“那倒不会，公司是有钱的，也舍得给祖宗花，就是平日咱们搞个什么提案总是扣扣索索来回驳罢了……”
　　明月问：“郁小姐，咱们这个花大概打算去哪里订？”
　　郁李李笑笑：“怎么的，你有建议？”
　　“我知道一个地方，保证供应的花比所有地方都更新鲜更漂亮精神，价格也比市价低一些。”明月双眸亮亮的。
　　郁李李点头：“那这一块，我就和总监说，交给你来联络了。”
　　“好的，谢谢郁小姐。”
　　此时正好是家里玫瑰盛开的季节。每年玫瑰园会开放参观，虽然有各种销售渠道，到了九十月仍旧有大片大片的玫瑰会凋谢在地里。既然这里有需要，那明月可以让家里当天采最好的运过来，价格自然也好商量，比其他花圃定低一点，这样就两全其美了。何乐而不为呢。

　　下午整个部门都很忙，最新一批设计打样以后要做样板，还要找模特试身。萧紫原虽说有条不紊，也还是没有半分余暇了。
　　明月自然不好打搅，这个时候没分寸地让人帮忙看图，那不是添乱吗，她除了完成分配到自己头上的任务，其他时候都是安静如鸡地待在位子上。
　　潇潇好些天没找她八卦，下午神神秘秘过来，告诉她自己的留学申请通过了。
　　明月说啊恭喜恭喜。
　　“哎哎哎，这表情欠点意思啊，是不是真心的啊？”
　　明月点头，又摇头，“是真心的，祝贺潇潇心想事成。不过我觉得留学很辛苦的，我比较喜欢待在家里。”
　　“哈哈哈，我也喜欢啊。咱们国家生活是最方便的。但是法兰西是梦中情人嘛。再说我们学校的公费名额，干嘛不去。人生就是要潇洒走四方啊。”
　　“其实现在是冥王摩羯时代，比起冥王射手时代的出国热，待在祖国母亲的怀抱才是更符合潮流的选择。”明月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轮到潇潇傻眼了，她们这一个小团体，她才是每次负责科普新知识那个啊，“你说的都是啥？”
　　“占星知识啦，杂志上看到的星座专栏这么说。”说起杂志，明月提醒自己回去找找那个在展览场馆外遇到的怪人的访谈，在备忘录记了下来。

　　到了晚上，她在一堆杂志里边翻了翻，容易过敏的鼻子就不争气地狂打喷嚏。去抽屉里翻了个口罩戴上，忍着不舒服，翻了二十多分钟，最后找到了。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小小吓一跳。是X-Cherry的老对手家的人。她把这个消息在微信上说给萧紫原听。
　　她表示知道了。随即发语音说：“不好意思明月，我回家看妈妈了。”
　　声音里有浅浅的疲惫，比白天当面听到的还要更磁性。明月捂了捂发烫的耳朵。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突然报备行踪。
　　接着又改为发文字：“不然就让你带图到我公寓了，你先画着吧，嗯？”
　　明月很克制地回了个“好的”，看上去仿佛很冷静，可事实是她真人已经抱着手机在床上左右翻滚了十分钟。

　　次日到公司，明月得到消息，萧紫原请假两天，雷蕾叹气：“咱们是不是该去信一下风水了，前任总监自己颠来倒去地生病，新来的萧总监自己倒是健健康康又敬业，这才刚步上正轨，怎么老母亲又要动手术。我们这个发布还要不要做了，要不就老老实实做生产线吧，别想着转型了。”
　　“人食五谷生百病，也正常吧，体谅一下，别抱怨了。”郁李李到底大两岁，沉着些。
　　明月静静在旁边听着。原来她家人在国内呀。还是说她飞到国外去了？还会回来吗。
　　总监回归公司以前，千雅的生日先到了。
　　这段时间彼此联系很少。明月发消息提醒她出发都有些忐忑。她怕千雅还没消化她喜欢女人的这件事。千雅是秒回的，说在换衣服了，问要不要顺路来接她。明月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说不用不用，她打车。

　　“小明你是不是有情况啊，最近妆容风格怎么那么嗲？！！粉色满天飞。”
　　走进卡座，迎接明月的就是这样一句问候，来自之前的舍友岑蓓蓓，她们俩先到了。
　　吐槽的不是眼前的她的妆容。
　　她今天为了衬托寿星，化的是超级裸妆，都谈不上风格。
　　她指的应该是明月上传的美妆视频。
　　蓓蓓和薇薇是明月美妆视频的第一波支持者，得知她不搞主持要搞设计，素来以理智著称的姐妹俩告诫她，第一她可能会穷死第二一定会秃顶，所以建议她去做个美妆博主保底，一来可以趁还有头发的时候留下青春靓丽的身影，二来万一设计挣不了钱还可以靠流量变现，好赖混口饭吃。明月上传的第一期视频，第一个赞和第一条评论，就是她们友情贡献的。这样的中国好舍友太难得了，她们这几年相处都非常和谐，分开去实习那天的前夜，明月哭了鼻子，被骂没出息。
　　岑蓓蓓和岑薇薇是双胞胎，姊妹俩都是圆脸小美人，长得一模一样，连用以区分的痣啦，斑点啦，都找不着的。据说姐妹俩从小到大，能把两个人拎清楚的，除了父母而外，就只有明月一个人，其他的都只是胡乱叫着，谁答应了就行。

　　她们年少时候也有点调皮，喜欢给初次见面的人下套，比如人生初见，一个躲在阳台，一个先和人打完招呼进洗手间，另外一个再若无其事地从阳台慢悠悠地绕出来，如此循环。明月当年还是个单纯的小女生，进大学宿舍第一天被两个人玩到崩溃，差点搞出心理阴影。
　　后来一起军训完，她就能很精确地指出来谁是谁了，并且开玩笑：“选主持这行真的选对了，相比其他人，你俩的优势也太厉害了点儿，以后你们俩工作地点不要离太远，还可以互相代班，你们状态永远是最饱满的，slay全场，哈哈。”两个人一听，还愣了好久，俩人都没想到。首先没想到还可以这样便利，其次没想到明月这样看着闷不吭声的小闷瓜，居然会出这种鬼主意。
　　“再次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弯的！”薇薇大感震惊，眼睛瞪得滚圆，在她三番五次逼问，明月承认确实是有了心动对象，且对象是个女性之后。
　　“你说你，好好的，为什么不乖乖做你的主持人，你明明成绩蛮好，心血也是花得最多的，长相也是最时髦的，到头来竟然说撂挑子就撂挑子，等于说原来下的苦功全部放弃，付诸东流。这下好了吧，天罚来了吧，被遇到的乱七八糟的人掰弯了吧。”蓓蓓喝完水，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钝响，伸出一根食指指着对面的明月，“你说说主持人哪点不好？你是不是鄙视我们朝九晚五的太不酷了？我看你到了服装行业以后，穿的这也还是中规中矩啊，没啥个性啊。”
　　最宿命的就是两个双胞胎想要与众不同。这一直是她们心里的痛点。
　　哪怕表现得再特立独行，往对面一瞧，哦豁，有个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那还谈什么独一无二。
　　“……”明月挠挠后脑勺，真的招架不住这两个伶牙俐齿的姑娘，“我不是说过了，我是泪失禁体质啊，泪失禁，你知道是什么程度的呀，就是看到悲伤的新闻会哭啊哭，哭到泪流成河水漫金山，这样的人怎么能做新闻主持？别的娱乐主持之类的，我台风又太木了，不够灵巧的。临场反应不行。只好改行嘛。”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解释了，但还是相当满意。

　　这时候，千雅到了。
　　她今天装束得十分艳丽，朝明月走过来的时候沿途无数注目礼，千雅并没有看到背对着她坐在卡座内的姐妹俩，因此到了跟前先愣了愣。
　　蓓蓓立刻有意见了：“哎，她嫌弃我们哎。”拉了拉姐姐的衣袖，“我们走吧，别做人家的电灯泡，她穿这么好看化了全妆，是来和小明二人世界的。亏咱们坐这么久的车过来。”
　　明月尴尬不已。以前因为千雅对她照顾得多一些，她们俩偶尔也会吃吃醋，开这样的玩笑，那时候固然无伤大雅，现在她取向明确了，再这样说就很不好。她自己这方面没什么大碍。她怕千雅介意。
　　然而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千雅坐下来，笑道：“怎么敢嫌弃你，我是看你们是上电视的人了，早该忘了我们没名没姓的平头小老百姓而已。”
　　“千雅姐，生日快乐，你知道小明弯了吗？”蓓蓓挽着她胳膊。

作者有话说

　　更新~晚安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