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炒饭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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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听到熟悉的声音，浑身一个激灵。她在队伍中间略微转身，抬眼望去。穿Burberry褐色大衣的高挑女郎，同样是黑发黑眼的中国人，戴的口罩也是黑色，寒星一样的眼睛朝她望着，眸光里却透露出点点温柔的暖意。

　　是千雅。

　　明月有点不理解，为什么学姐和女朋友都选在她排队买面包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难道是宇宙给她的提醒？她真的买这家面包买太多了吗？吃碳水过量了？要不要节制一下……

　　该说不说，这家店真的很红。她最近什么主食都吃不香，就想吃他们家烤得略微有点过火的牛角包。为此冒着疫情的风险，也要来这儿排队。与她一样想法的人估计是不在少数，每次队伍都排得老长，证明她的口味并不猎奇。

　　“千雅姐。”明月放弃排了半天的队，奔跑到千雅身边。

　　千雅见她过来，立刻握住她的手，两个人都戴着手套，但握了会儿后，温热的体温还是彼此渗透。

　　明月心里感慨万千，有许多话要说，但开口第一句当然还是：“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千雅像以前不认得她一样，眼巴巴地望着她，用一种明月从未见过的神情打量她。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更紧地握住她手。又过了半分钟，她口罩下的双唇动了动，刚要发出第一个音节，两人附近驶过来一辆红色保时捷，在距离她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车上下来个人，扶着车门叫：“明月。”

　　千雅的话被卡在嗓子眼里。她的双手松开了。眼睛里的一点光亮也渐趋暗淡熄灭。

　　明月见了来人，赶忙介绍：“这是我跟你说过的千雅姐。千雅姐，这是……”

　　千雅打断她的话：“我知道。”

　　萧紫原走过来，对她点了点头，“你就是卢大作家？”

　　千雅看着她：“不敢当。”

　　萧紫原挽住明月的腰，与她对视，眼睛带着笑意，“明月，我告诉过你没有，我和你的千雅姐，虽然没见过面，但通过电话的，她给我推荐了那位肿瘤专家，多亏了她。我还没有感谢她，今天咱们请她吃饭好不好？”

　　明月不明白萧紫原为什么突然这样，但心里隐隐约约有点数，就说：“那是当然，千雅姐是我的家人，你不说请她吃饭，我也要带她回家啊。”

　　千雅心口像有张砂纸在摩挲，嗓子里干涩，好容易说出口一句话：“请吃饭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何须挂怀。我想占用明月半……不，二十分钟，我们喝杯茶就好。”

　　这个区域目前是禁止堂食的。咖啡馆也不接受客人。千雅最后还是跟她们回到了住处。

　　明月搬了家，现在住在一个两居室了，还养了一只小猫，是正宗的中国狸花猫，一行人回家时，它正躺在窝里睡大觉。大家把大衣脱下，在玄关摘了手套做消毒工作时，它惊醒了，爬起来，仰着头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接着盯着陌生的千雅，琥珀色的瞳仁变得很大，尾巴也跟天线一样竖起来。

　　明月蹲下摸摸它的背，对千雅笑着说：“千雅姐，Kris很喜欢你呢。”

　　千雅只是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

　　萧紫原说了一声“我去泡茶”，就进了厨房。

　　明月拉着千雅，带她参观这个小家。建筑外部虽然是冰冷的钢筋水泥，内部的墙漆却全都是朦胧柔软的淡紫色，非常温馨，进来之后人的神经不自觉就放松了。两间卧室，其中一间改造成了书房，明月打开那间房的门给她看，里边有两张实木电脑桌，两台灰色笔记本电脑，还有台浅粉色的缝纫机。

　　“之前我住的公寓离学校很近，贵极了，这个屋子离学校远一点，但价格实惠不少，最重要的是，我超中意外面这个小院子，可能是中国人爱种菜的基因作祟吧，我拿花盆种了一堆葱蒜薄荷还有九层塔，自己用不完还有多的送给邻居。她们都夸我是‘东方来的神秘园艺小能手’。我告诉爷爷，他也说这样很好，我没给他丢脸。”

　　她一如既往地喋喋不休，千雅一直微笑着。

　　“不出意外回国之前就一直住这里了。你要是找我玩就是这个地址。”粗略参观了一遍，明月带着她在客厅的桌子落座，转头朝厨房的方向看，喊了一声：“好了没有呀？”

　　萧紫原端来一壶伯爵红茶，给两个人都倒上了，明月见她只倒两杯，就问：“你呢？你不喝嘛？”

　　萧紫原看她一眼，微笑道：“我待会儿再喝，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午饭咱们做点什么款待你姐姐。”

　　她说着就回厨房去了。厨房距离客厅大概三四米的样子。

　　千雅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把目光移回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正往茶里面加糖，头也不抬地问千雅：“部长，我记得你是不加糖的，对吧？”

　　千雅勾了勾唇角，“今天你给我加一点。”

　　明月诧异，抬眼看了看她，但是立马照办，加了一勺又问：“跟我一样加两勺好吗？”

　　千雅点头：“跟你一样。”

　　加好了糖，却谁也没有喝茶。千雅是两手交握着放在桌面没有动，明月倒是想喝来着，不巧猫咪这时过来碰瓷了，拿脑袋来回蹭她的腿，撒娇卖萌，明月只得弯腰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仔细地撸她的耳朵。这小猫最喜欢被摸耳朵。

　　Kris猫被明月撸着，很享受，时不时眯眼，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个小型鼓风机。等明月停下来，它就把脖子伸长了，耳朵变成飞机耳，眼睛露在桌面之上，瞪得圆滚滚，盯着对面的千雅。

　　千雅在猫的注视下，端起茶杯来喝一口，抿了抿嘴唇，又放下了杯子。明月这时候才想起来继续问之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对了，千雅姐，你还没说呢，你怎么来了啊？现在这个情形……”

　　千雅在对面忽然说：“我爱你。”

　　明月整个人像被什么重物猛捶了一下似的一震，揉猫背的手僵在原地。

　　千雅把语调放柔些，再说了一次：“我爱你。”

　　明月低下头，没有看她，默默把猫放回地上，再直起身来，却两只手捧住了茶杯，还是低垂着眼睫不看她。

　　“看着我，明月。”千雅柔声提醒她。

　　明月把睫毛下含了泪水的眼睛抬起来，看向对面，与她的目光对上了。

　　“我一直爱你。”千雅握住她的手，肌肤相碰的瞬间，对面的女孩轻轻颤抖了一下。千雅的声音非常轻，轻得像雾，像风，“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在我知道自己爱你以前，我就在爱。”

　　“你可能不知道，我根本不爱吃菱角，我只是想见你。我也不爱喝花茶，我只是想见你。我平生最讨厌开会，我只是想见你。我的厨艺并不差，我只是想见你。你那年生日我去你家，不是恰好被妈妈逼着去送中秋礼物，我只是想见你。每一次用各种理由指使你，都是因为很想你，想见你。迄今为止我最开心的事，就是与你去了灵山看日出。但就算那天我也还是充满遗憾，因为没有和你住同一个帐篷，因为没有在当时就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明明有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的机会，我却一次又一次地错失，还要制造奇怪的事件，让你以为，我是个玩弄感情的渣滓，仅仅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我以为我在珍惜你，其实只是在不停地错过。我活该失去你。我活该不能拥有你。但是我还是不能不爱你。温明月，我希望你余生，都幸福快乐，平安顺遂。”

　　她说很慢，每说几个字，明月就掉两行眼泪。当她一段话说完，她的眼睛已经又红又肿，甚至这红潮蔓延到鼻头，和人中的位置。

　　她手被拉着，视线已经完全模糊，看不清对面人是什么表情。

　　千雅松开她的手，拿出自己浅丁香色的丝手帕替她轻轻擦拭脸庞，擦干净泪痕之后，那还是一张泛红的小脸，十分狼狈。手帕只是濡湿了，一点粉黛痕迹也没沾上。她果然像她猜想的那样，不录视频的平时，连一点妆也不化的。

　　千雅弯弯眼睛，笑着对她说：“我不是来找你，我是来采风。刚刚说的，是我新书里面女主角的告白桥段，你觉得怎么样？会不会太普通了？感情戏我是真的很苦手。写很烂对不对？”

　　明月嗓子堵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又掉下来。她的心像被剐过一样。

　　“再哭就不好看了。”千雅朝她眨眨右眼，徐徐站起身，“我真的去采风了，助理在酒店等我。谢谢你们的茶。再见了，明月。”

　　她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穿大衣，戴口罩，系围巾，戴手套，接着推开门走了出去。哐的一声关上门。前后加起来不到两分钟。屋子里的人，一个是坐在椅子上不能动弹，一个在厨房没在客厅，谁也不及挽留。

　　萧紫原再出现时，坐在原地的女朋友早哭成了泪人儿，没见到她时还是压抑的无声之泣，见到她，忽然放声大哭出来，声音惨痛得像是刚被毒打了一顿的小狗。

　　她抱住她。
　　也许过了四十分钟，也许过了一个小时。萧紫原觉得腿有点发麻了，摸摸还紧紧挂在自己腰上那一位，把她的脸从腰腹处捧出来，一看，摇头赞叹：“实话告诉你，温明月，要是第一天见面你长这样，我可是绝对不会动心的。之后你再美，只怕也挽回不了这份精神伤害。”

　　明月听见，噗嗤一声，肿着的脸绽放出一个破罐子破摔的笑来。

　　萧紫原蹲下，问：“宝宝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再哭好吗？”

　　明月摇头，带着鼻音说：“不哭了。谁再哭谁是小狗。”

　　萧紫原抱住她脖子，在她唇上吻了一吻，轻声夸奖：“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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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傍晚更最后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