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炒饭江南

57、终章

　　隔天下午，明月坐在客厅的桌子旁做大作业，本来这不是做作业的地盘，但是为了随时能看到女朋友的身影，所以临时把工作台搬到这里。

　　小猫盘卧在她脚边睡大觉，没真睡着，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屋子里弥漫一股奶味和黄油缠绵交织的香气。萧紫原经过近二十次实验，终于把那家店的牛角包完美复刻出来了，免得明月再去排队。现在烤箱里就烤着好几只，再过十几分钟就可以吃。

　　明月正在把一块纯白棉布裁剪成想要的尺寸，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提示，放下剪刀，眼睛望向院子里面。

　　萧紫原正在那儿修剪花树草坪，还把松了的篱笆加加固。修身的白衬衫上溅了几点泥。就因为明月某天晚上随口说了一句她穿正装好看，超级戳她审美，最近她疯魔了一样，连做家务和杂务也穿着衬衫，不肯换件宽松舒适点的家居服。声称“要让老婆大饱眼福”。

　　明月站起来，走到落地窗那儿，隔着玻璃看着女朋友，接起了这个电话。

　　对面的人对她的迟疑没有责备，只说：“没想到你还肯和我说话。”

　　明月说：“我其实不太想。”

　　对面爽朗地笑了一笑：“我也觉得。”

　　“你还好吗？”明月对窗外正朝自己挥手的女朋友也挥了挥手。

　　“挺好的。你们也好吧？”

　　如果是这样白开水一样的对白，未免太没营养了。
　　明月可是抱着最后一次跟这个人说话的觉悟接的这通电话。

　　“如果没有别的要说，我们可以不用打国际长途互相问候。你和我关系没那么亲密，这点想必你也同意。”

　　阮晶晶又笑了。
　　她变得很开朗。

　　“你说话还是那么直白。”她声音始终带着笑意，“我不是骚扰你，只是想和你道个歉，之前我的做法真的非常挑战人的神经。不过你也知道了，我在生病，病人有时候没有办法。”

　　明月沉默地听着。

　　对面顿了一顿，终于又接着说：“我治愈之后，身体没什么大的后遗症，还算完整，状态不坏。她陪着我把抑郁也看好了。一周三次，每次两小时，她都在咨询师的门外等我，再送我回家。我就想，这样的深情不可能是假的，我问她，我与她之间还有没有机会。”

　　明月坐在靠近窗户的那张椅子上，还是看着窗外，手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萧紫原和你有一点很像，或者说我们三个都有一点很像，就是在感情面前真的不会和自己装糊涂。她回答我说，陪我看医生，到康复，到痊愈，是圆满我们之间的缘分，给过往的情分画一个句号。但是如果又跟我在一起，那她就是世界上最虚伪的人，而我也沦为她装点自己道德的工具，而不是昔日那个闪闪发光的恋人。她问我，那样的她，那样的我们，是我想要的吗？”

　　明月把头枕在椅子的靠背上，一只胳膊垫在那里当枕头。

　　阮晶晶说了明月认识她以来最欢快的一段话：“我现在过得好极了，有在约会新的人，感觉真的很棒，彼此默契到极点，不比以往的感情经历差，我可以说是有了新的灵魂伴侣，和丈夫的离婚手续也办妥了，彻底切割清楚，以后只共享孩子的监护权。新开的绘画班特别受小朋友欢迎，我现在有好多孩子。”

　　明月衷心地说：“恭喜你。”

　　阮晶晶笑了：“谢谢。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炫耀，因为我也知道，我说的这些个，你一样都不在乎。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幸福，而不用感到负疚，更不用再被我绑架，我能为自己负责。之前种种，是我狭隘了，我再说一次抱歉。”

　　明月挂掉电话后还站在窗前，目光追随专注干活的女朋友。现在她正把剪下来的枝叶归拢到树下。

　　她真的事必躬亲。
　　连下厨和收拾庭院这样的繁杂小事也颇有兴趣，且做起来不会马虎对待，一定要做到极致。

　　明月提议过请个专门的修草工人帮忙，半个月来一次，也花不了多少钱。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她的时间，应该用来做她的专业。

　　但是萧紫原却不同意：“自己的家自己打理才好。专业不专业反而不怎么重要。”

　　她修的院子果然很漂亮。
　　她就是什么都做得很棒。

　　她出现在这座异乡城市的那天，两个人对望之下彼此的神情几经变幻，明月人虽然还站在队伍里，可朝向却改变，后面的人见她有别的事，主动越过她继续排队。萧紫原腿长，三步两步她就到跟前了，并且蹲下帮她把苹果捡起来，站起身来，把袋子递到她手边。

　　明月始终红着眼眶没说话，接过装苹果的白袋子，还是愣愣的不敢置信。

　　萧紫原就微笑着问：“温小姐，我又饿又渴，能去你家喝杯水吗？”

　　明月整个麻木不仁地带她回家。

　　一到家两个人靠在门上就亲得难解难分。

　　苹果算是白捡，因为再次滚落一地，比先前还更惨烈，因为砰砰砰分别蹦出去老远，跳探戈似的，几乎每个果子都磕伤着了。

　　然而两个人眼看要更进一步的时候，明月却哭着请她停下，她停下了。

　　明月问：“你为什么过来？”

　　萧紫原便开始解外套扣子。

　　明月拉着她的手，不许她脱，哭得更厉害，“我不要，你不说清楚我不要。”

　　萧紫原笑起来，“宝贝误会我了，我没有现在就要。你让我解开。”

　　明月迟疑着松了手，让她把风衣扣子逐粒解开。

　　里边的衣裳缓缓露出来，非常地华丽，竟然是一袭洁白的婚纱。难怪刚刚拥抱时她大衣下摆感觉鼓蓬蓬的有点奇怪。还是用别针处理过的，为了把过长的裙摆藏起来。现在她把数枚别针摘下来，让它自然垂落。长度刚到脚踝，不累赘。

　　明月看见，脸上顿时浮现痛苦的神色。她留下项链时，并不是只单放了一样东西，与项链一起留下的，是她为她专门画的那件婚纱设计图，爱情价更高，那是分手礼物。

　　她竟然把那件婚纱做出来，穿着过来了。

　　明月抬手用指尖轻轻抚摸她胸口的蕾丝花边和堆叠的朵朵白色丝绒玫瑰。掉着眼泪说：“你穿上好美哦。比我脑海里想的还要美丽一万倍。”

　　“是吧。毕竟我老婆设计的。她太了解我了，太爱我了，给我独家定制的私服，与我契合到骨髓。”她笑着，“还有，我要把这个送还给你。你落在家里。”

　　她一面说，一面将右手伸进黑风衣的口袋，再掏出来，掌心便托着那条心形钻石项链。

　　明月看到项链，只觉得肝肠寸断，没有伸手去接，反倒又哭起来：“……你知道吗？忘记你一点也不容易，我差点就死掉了，那样的经历我不想再来一遍。你如果没有考虑好，就不要随便来见我，你明白吗？你如果只是来送个东西，你还是，还是……”她想让她走，却实在舍不得，那个字说不出口，身体也很诚实，紧紧贴着她。

　　萧紫原抱住她，吻她的耳垂，耳语似的告诉她，“你不会再经历那样的事情。现在都好了。”

　　现在真的都好了。比她之前说的，还要好一点。她没有骗人。

　　她不骗人，很诚实，与恋人十分坦诚相见。但总把自己辛苦的部分都尽量隐瞒下来。

　　萧紫原总算进屋来了，嘴里说着：“下雨了。”一面扯下绑头发的暗紫发圈，拨开被急雨弄湿的部分。

　　眼前的她比初来时略晒黑了一点，皮肤又成了初见时的蜜色，可能因为持续的户外活动的关系。她还顶喜欢做日光浴。

　　她还在整理头发，明月放下手里的东西飞跑过去，跳起来扑到她怀里，两手搂脖子，两条腿一下子盘住她腰。用鼻子抵着她鼻子。在她嘴巴上使劲咬了一口。

　　“ouch！”她轻声呼痛，抱住了怀里人的腰，语带责备，“温明月，你属小狗的吗？”

　　明月双臂搂紧她脖子，努努嘴说：“不属，我就是。有什么办法，小狗就是这么表达喜欢的呀。”

　　“喔，可我现在浑身是汗，脏兮兮的，小狗也喜欢吗？”

　　她不脏，她连汗水也是香香的。整个人又香又软。但是明月说：“太喜欢了。我喜欢脏兮兮的美女。”

　　萧紫原笑道：“那如果是洗干净的美女呢？”

　　“那就最喜欢了。”

　　萧紫原用鼻尖在她鼻尖蹭了几蹭，抱着她往浴室的方向走过去，“那，拜托老婆帮我洗洗干净。”

　　明月还是有点羞涩，默默把脸伏下去，依偎在她肩上，脸侧摩挲着她脖颈细腻的肌肤，眼睛凝视窗外阵雨过后复又耀眼的阳光。由内而外感到一点懒洋洋的倦意。好像压在胸口的许多大石霎时挪开，浑身的轻松反倒有点反常。

　　但她知道，她可以安心了，不需要再担心任何人。
　　她在意的每个人，其实都是勇士，到头来，一定会把每个寻常的人间流年，都酿成甘醇的美酒。

---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看到最后一章的读者大人，辛苦了，在此祝您平安顺利开心地度过每一天，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