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炒饭江南

4、004

　　这天的早会会场是郁李李亲自布置的。平时这些杂活都是支使实习生。可见她是真的有一点紧张。
　　虽说是设计部，装修啦办公桌椅啦，各方面都是中规中矩的。外边每个人单独的小隔间能看出来这是一群桌面装饰主义者，各尽所能弄得花里胡哨，会议室，毕竟还是严肃的棱角分明。
　　明月从酒店赶回家换了行装，再打车回到公司，恰好踩点赶上早会，她和潇潇坐在U型桌的最末尾，与萧紫原隔着七八个人的距离。
　　这人到了办公室又换了种风格。哪里还有早上那个说俏皮话的温柔大姐姐的影子。眼下这位，说是座大冰山也不为过啊。两条腿斜斜叠放着，保持优雅的姿势听两位主管的汇报。
　　雷蕾说话的时候还站起来了，看着跟前的笔记本电脑说：“您之前，我们上一位俞总监是策划了一个发布会的，他其实也不失为一个有想法的人，希望把我们这个品牌弄得更有档次一些，以往的宣传都是完全外包给专门的广告公司，效果不够理想，他把这一块收回来打算自己参与进去做的……当然，如果您觉得这一块负担过重了，我们可以马上将原来的计划叫停…”
　　“不用，点子很不错。”二十分钟过去了，萧紫原说了第一句点评。明月感觉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松了口气。
　　但是转瞬明月觉得自己又学到新东西了，雷主管真的够狡猾的，这个策划她个人倾注了很大心力在里面，当然不希望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她不正面去诉苦，反而用了激将法，说“如果您觉得负担过重了”，新官上任，怕辛苦那不是间接说自己不能干吗，不可能的。明月再次把视线移回到总监身上，萧紫原的目光与她轻微地擦了擦，结果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又滑到别人身上去了。
　　明月静静地注视着她，她身后有一道光打下来，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圣光。忽然肋骨被人捅了捅。潇潇在她旁边努嘴。
　　郁李李说到她了：“温明月刚到我们公司一个月，按道理应该找更为熟练一些的老手给您做助理才对，但是我考虑的是，明月的学历不错，虽说不是设计系出身，但是聪明的孩子接受新东西更快，比起已经棱角分明的老古董，她肯定能与您磨合得更好，年纪小，可塑性强，打磨成圆润的珍珠也不在话下。您看怎样？”说着倾身对明月笑了笑，“昨天有没有和总监自我介绍？站起来亮个相。”
　　明月有点讷讷地站起来，“总监。请，请多指教啊。”
　　萧紫原看看她，唇角浅浅一点笑意转瞬即逝，点点头，“坐吧。”

　　从办公室出来，明月久违地享受到安宁的早晨，坐在办公桌旁，像那种转久了的陀螺突然停下来，有些不知所措。
　　一阵办公椅轮滑的声响由远及近，明月转头，恰好对上潇潇审视的目光。她眯着眼，一脸的蜜汁微笑，“你喜欢她吧？”
　　“什么？”明月一脸懵。
　　“哎，我很有经验的，看得出来的，刚刚在会议室里面哦，小明月那副赤裸裸热辣辣的小眼神，就差把她生吞下去了。”
　　明月更加一头雾水，伸手摸摸她的前额，口吻是真的担心：“你胡说什么，是不是发烧了啊。”
　　“去你的。”潇潇噗嗤笑出来，“装模作样？也不奇怪啦，毕竟这么个大美攻。初出茅庐没啥阅历的小姬崽子肯定把持不住。”
　　“……？”明月云里雾里，干脆转身把电脑打开，“来，上班吧，咱不摸鱼了。”
　　“我嗑CP其实对受不挑剔，别作妖就行，但是攻一定要美要强，惨不惨随意。明月你虽然现在能力上是弱了一点，但是长得蛮好，我可以。我们颜控就是这么肤浅。”潇潇两眼开始放射出精光。像是大海盗发现了one piece。
　　明月两根手指按摩太阳穴，露出苦恼的表情，“从刚刚开始，我就没明白你想表达什么。是我太蠢了吧。”
　　“我想表达的就是，你垂涎她的美色不丢人，毕竟咱们新总监是姬圈天菜。”潇潇耸肩，神秘兮兮一笑，“明月整个办公室恋情挺好啊，增香添色，这里真的太无聊了一点，两个主管那么正经。”
　　“……”明月别的拎不清，但是“垂涎美色”这四个字像一记重锤直接捶在她胸口上，震得她涨红了脸，本能地想辩解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然则话一出口却成了，“什么叫‘基圈天菜’？”
　　基圈她知道的。前年有一部日剧，男主角是巧克力师，有个男性追求者，当时她大吃一惊来着，被两个室友追着鄙视了两个多月，同时被科普了一脸什么叫攻受搅基，什么叫满地飘零孤苦无壹，从此以后上计算机课看二进制都不单纯了。但是为什么总监会是那个圈子的菜，还是天菜。
　　潇潇哑口无言了三十秒，紧接着用震惊的伴随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吐槽：“哎，小明月你知不知道自己取向？”
　　“啊？”
　　潇潇仰天流泪：“卧槽，这都啥年代了，现在还有这么单纯的二十岁姑娘吗。你是不是山顶洞或者周口店来的呀，别告诉我你没看过（哔）V，不知道什么叫三垒，不知道什么叫宇直什么叫……”摇着明月的肩膀，“我看错你了。”
　　明月很惶恐。指指会议室，“散会了，快出来了，工作吧。”
　　潇潇人是回到了自己位子上，可没打算就此把谈话打住，通过Skype发消息。
　　——小明月你太呆萌了我都不忍心把你带坏了。
　　——但是眼看你离自己的梦想这么近却无知无觉，我真的感觉很惋惜。
　　——不管了，反正你是你本来的样子，我只是引导你发现你自己，我无罪。

　　消息到这里就打止了。明月其实有点紧张。身为助手的第一天，她想好好表现来着。所以死死死死地盯着桌面，打算一有消息就立刻执行。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的，你越期待的事情，就越不会发生。
　　一上午过去，除了郁李李让她送了一摞文件进去总监的办公室，都没别的事。
　　而这次交涉也特别冷淡。她敲门进去，萧紫原坐在那里盯着电脑，鼻梁上跟好玩儿似的随意架了一副眼镜，她说“总监，郁小姐让送这个给你。”
　　总监将眼镜摘下来看了看她，点头，“放这儿。”
　　明月放下了，对着手指问了句“总监，还有别的事需要我做吗？”
　　萧紫原的目光像一道弧线，慢慢从电脑屏幕上移到她身上的，摇了摇头，抿嘴浅笑了笑：“有事我会找你。”
　　明月很识时务地退出来了。坐在桌子跟前失神了半分钟。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画设计图。她半年前还没什么明朗的风格，多是一些幼稚的拙劣的模仿，现在稍微有一点眉目了，不过走的也是稍微偏夸张一点的风格，尽管刚刚潇潇说的话她大半都听得脑子起雾，有一句她很认同，就是办公室太无聊了。时尚是个圈，历史上伟大的设计师曾经为了解放女性，将丝毫不利于行动的华丽繁复的女装，修改得简洁精致，那么后来者当然也可以挑战在偏严谨的工作服上加上些活泼调皮的元素。
　　很快到了中午。时间真是相对的。见自己喜欢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时间飞快就没了。如果是在外跑腿，或是听枯燥的讲座，就常常觉得度日如年啊。
　　潇潇约她一起午饭。明月对周围有哪些好吃的都没数，欣然同意。
　　两个人挽着手出门的时候明月觉得有点不对，疑惑地问：“潇潇你的包看起来好沉啊。”
　　潇潇拍拍包，露齿一笑，小虎牙上一颗星闪过，“都是好东西。”
　　她们吃拉面，配一碟泡菜。明月刚要开始吃，潇潇从包里抽出来两本书，怼到她眼前，“我压箱底的宝贝，借你看。严正声明，这些我不把她当好朋友的人，一根头发丝儿我都不让碰的啊我跟你说。连载的时候我看过了，这是出版后我买来收藏的。”
　　封面怼太近了实在没法看清字，明月接在手里，把筷子架在碗上面，看了看，都是封面很唯美的小说，一本粉红色封面还带冒泡泡的，叫《姐姐太爱我了怎么办》，一本苍绿封皮，叫《锁清秋》。她正要问这都是啥，手机响了。
　　明月今天等消息等得有点过激，此刻心里想，啊，原来总监不喜欢用社交软件，是那种喜欢用手机的老派人物吗，立马接起来，说声喂。甚至脑子里都没反应过来，萧紫原并没有她的号码。
　　对面的声音带着三分懒洋洋：“什么时候接电话这么快了？”
　　明月啊了一声，起身踱到窗边去讲：“部长。”
　　“面试怎么样？按照你温大小姐的吩咐，我没去打草惊蛇。”千雅估计是刚睡醒，嗓子还有点喑哑，随着说话声传来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明月如实说昨天晚上去接人了，没有约上时间。
　　千雅打电话过来，应当是比较在意她的面试结果的，可是听见这样说也没催促她，只问吃了没。
　　“正和同事吃面。部长吃了没，我是说早饭。”明月知道她自从干了码字这一行，灵感来了会写一整个通宵，早晨多数时候是从中午开始的。
　　千雅笑道：“今天起得比较早，吃了早午饭。你去吃面吧，待会儿面该坨了。”
　　明月说声好，挂了电话。
　　回到餐桌上，潇潇的面吃了小半，她爱吃酸，往碗里倒了半瓶老陈醋了，笑嘻嘻问刚刚打电话的是谁。
　　“我一个学姐。”明月把腌萝卜和辣白菜夹到碗里，拌一拌。
　　“哎，明月，这两本书你可得好好看啊。”潇潇一副老母亲拜托未来婆婆善待自家女儿的表情。
　　明月问：“都是讲什么的呀。”顿了顿，“其实我看书很慢，你借给我的话，要做好很久都收不回去的准备啊。我刚讲电话那个学姐就是写小说的，她的书我到现在都没看完一本，很对不起她。”
　　潇潇这个野生文学青年立马来了精神：“哇，写小说的，叫什么，厉害不？”
　　“叫卢千雅，笔名就是千雅。”辣白菜非常好吃。明月决定明天也来这里吃面了。
　　“我知道她！”潇潇咬了咬下嘴唇，“她写推理的嘛，走实体的大牛啊，就是她吧故事都没有感情线的，而且也不写亲热戏，擦边球都没有那种。风格太冷硬了，我这种糙汉子都敬而远之，明月这样儿的小软妹不喜欢看她的作品很正常啊，但是这两本——”指指侧边摞在一起的书，“这两本你一定会喜欢的。”
　　“所以说讲什么的。”明月拿勺子喝汤，“剧情烧脑吗？”
　　潇潇笑眯眯地：“不不不，这个‘姐姐太爱我了怎么办’是个甜文，骨科爱好者的心头肉，就是吧重组家庭继姐妹相爱了，妹妹本来很记恨姐姐的爸爸抢了自己妈妈，是要报仇来的，智商超高还有点反社会人格，但是姐姐超级宠爱妹妹，甜到得糖尿病那种。”
　　明月在对面咳嗽起来，辣椒星子呛到气管里面去了。
　　等她咳顺了气，潇潇在对面依旧星星眼，“锁清秋就是虐文啦，架空朝代，皇宫的妃子和皇后搞百合，但是后来妃子和皇后的娘家有了利益纷争，她们两个作为家族安放在后宫的棋子，自然也受到波及，没办法再谈甜甜的恋爱，可是要下死手去伤害对方那也是万万不能够，不落忍啊，走相爱相杀的路线啦。”
　　明月安安静静地听着，面条都忘了吃，最后真的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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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来复健的，谢谢小天使支持，心意已经收到，就请不要再给我砸雷啦，比个大心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