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炒饭江南

23、023

　　工作室那个房子，萧紫原当晚权衡了一下，就决定直接买下来，且用全款交易，事情就相对简单。文书方面，她作为有法学学位的人，倒是不担心吃亏，与房屋主人约定就是次日中午签合同。谁知她前脚刚走，就有一封邮件寄到总监办公室，明月代为签收了，是一封挂号信。

　　何慧凑过来，奇怪地说：“这年头谁还寄纸信啊，好老土。”

　　明月说：“可能是重要的文件。”

　　何慧不服气：“总不至于总监还申请信用卡。”拿起来看一眼封面，“再说信用卡得是EMS吧，很明显是个人对个人的信件嘛。真抠门儿，连个速递都舍不得发。”

　　明月把信接过来，一面解释：“可能挂号信，有点像古时候那种‘某某某亲启’的感觉吧，比千篇一律的EMS多着点意思。”

　　何慧咋舌：“照你这样说，这搞不好还有一封手写信在里头。”

　　明月说：“其实我倒觉得，如果现在还寄手写信的人，有点浪漫。”

　　何慧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着她，“你不是吧，真的假的。”

　　“可能是因为我也很老土吧。”

　　“那万一不是手写信，是贺卡之类呢？这么大，摸起来硬硬的，很像诶。”

　　贺卡的话，明月也觉得荒诞极了……但是她不愿意跟萧紫原挂钩的事情显得难堪，就一面把信收起来，一面说：“咱们还是不要猜了。这是总监的隐私，你今上午应该忙着呢吧，你看看去，搞不好郁主管在找你。”

　　好容易把小何给支开了。

　　她走了，明月盯着手里的信封瞧了半分钟。
　　发信地址是同城的，署名只有一个字母R。
　　多半是重要的凭证吧。

　　下午萧紫原直接从签约的地方去了门店，陪沈总做这个月的业绩审查，也方便调整下一系列的设计主题。下班前明月给她微信。萧紫原回信：“明月先自己回家好不好？我这边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弄完。”

　　单纯的文字信息，没有任何表情符号，但给人一种她挺抱歉的感觉。

　　明月在这边拿着手机，想了一想，问：“那，信给你带回去好吗？”

　　带回去的话，就能在晚上再见她一面。很顺理成章，不用再找其他的理由了。
　　想见女朋友也无可厚非。可是有个借口，比较不让人害羞。比直接说“我想见你”要委婉一点。

　　晚上明月洗澡时，放在外面充电的手机来电铃响。她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接听。

　　本以为是女朋友，所以急得连沐浴露的泡泡也没冲就先跑出来。

　　谁知是千雅。

　　“学姐。”明月接起来。

　　“请你吃饭。”没头没脑的四个字。

　　“啊？幸福来得这么突然……”明月进入猜谜模式，“又有新的版权费了？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呀？签的是哪本书？恭喜学姐，你太厉害了吧！”

　　“与那些事无关。就是想请你吃饭。”千雅声音没什么波澜，与其说是来约人的，倒不如说是来通知她的，“明晚七点，丽景大厦顶楼餐厅。”

　　“……哪有你这样约人吃饭的啊。”明月在这边撅了撅嘴，“也不问我有没有时间。难道就学姐你一个人是大忙人吗。”

　　“好。那你有没有时间？”

　　“……”明月一下子语塞，她刚说得这么欠揍，千雅居然没生气。

　　“等你答复呢。”对面催促。

　　顶楼餐厅，那儿可是贵得吓人。许多旋转餐厅都是经营自助餐的，但是丽景大厦这间，却是有名的什么米其林三星。不做自助，只提供正儿八经的西餐。因为营销得比较成功，火爆到连位子都很难订。人均消费就更不用说，完全到了pua人民群众的地步。

　　无缘无故为什么去那么贵的地方。
　　明月问：“学姐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宣布吗？”

　　“嗯。”千雅回答得很干脆。

　　明月想了想，搞不好是什么人生大事，两个人是认识得比较久的朋友，大学也一起共事了一整年，家里彼此还有点渊源，在这个偌大的城市，也算半个家人了，可能有什么事情想听听她的意见？

　　自己出去吃顿好的，可以攒足力气画更多设计稿。反正女朋友说接下来几天要装修工作室，这事儿不让她插手。因为她去了也是跟着吃灰，还帮不上忙。不如在家好好待着，学习也好，休息也罢。

　　“好的，那明天见啊。”

　　“你一个人来。”临挂电话，千雅又叮嘱了一句。

　　“……啊？”明月没反应过来。

　　“就这样。”对面收线。

　　对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明月呆了几秒，忽然乐了。千雅姐那么大身家，却恁地小气。难道怕她带女朋友去蹭饭吗？且不说萧紫原永远不可能做这种事，就是她本人，也还没有白目到这种地步吧。

　　事实上她还不打算把女朋友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家人。好像有一种特别的迷信在里面。譬如某些人尤其是名人，如果怀孕了，头三个月是一定要对外界保密的，只可以把消息小范围分享给直系亲属。玄学上来说，因为怕前仨月胎气不稳，太过张扬，那种肆意的喜悦容易打搅到肚子里那位，从而造成危险。

　　得到幸福的人最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太得瑟，一不小心就失去了。

　　和萧紫原的恋情，就是她想保护起来的那个小胚胎。就是她的幸福。

　　原来暗恋的时候说一说无所谓。说真的当时她真没想到她喜欢的人，那么厉害，那么高高在上，也会屈尊喜欢她。真的开始恋爱，对她来说，就像是个美梦。而梦是多么脆弱易碎的…

　　随着思维蔓延，她觉得自己又恶趣味又恶心，放下手机，狠狠在脸上掐了几下，自言自语：“温明月，你可是越来越魔怔了。”

　　睡前她一直等女朋友的消息，等她说回家了，自己就好过去见她的，谁知握着手机直到睡着，也没等到。醒来发现手掌心被手机边边硌出来几道红印子，也顾不得，翻身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查收消息。

　　令明月大失所望的是，昨晚至今，既没有电话，也没有微信消息。
　　昨晚萧紫原压根没理自己。
　　双手颓然垂在被单上。

　　明月突然就难过起来。心口堵着，眼睛就开始发酸。

　　可是不等她的眼眶红透，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她是花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在响铃的第一秒接起来。

　　“总监！”第五秒接，语气却还是难掩激动。

　　“睡醒了？”对面语气懒懒的，带着笑，“过来吃早饭。”

　　“！！！”明月愣了一下，立刻说“好！”

　　今天化妆还是开直播了。最开始直播的初衷是为了督促自己。她每天都想偷懒，素颜出门，皮肤自由呼吸，可她周围，都是一个赛一个精致的都市丽人。在这种事情上特立独行没什么必要，还是入乡随俗的好，她就想了这个办法来自我敦促。

　　技多它不压身，前不久发现镜头里的自己看着还不错，明月就听取弹幕建议，悄悄开始学着剪视频了，本来她也怕自己非科班出身，兴许不能胜任，也怕分身乏术，谁知道尝试了一下，却很得心应手，每天花的时间不多，半小时左右就搞定了。当然她没有制作得很精美，多半是直播时顺道录下来的视频，晚间稍作剪辑之后上传。效果还行。只传了五次，就走了狗屎运，连上两次美妆区的热门，还得了一个活动奖，虽然没什么丰厚奖品，对新手up也是个鼓励。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看起来很难，真的动手去做一做，会发现比想象中简单。

　　今天不打算剪视频，甚至不打算录下来，但开这个直播还是很有必要，因为她不待在手机跟前做这个的话，就要管不住自己的脚，素颜飞奔到女朋友那儿去了。那样可是大大的不妙。

　　当然，不妙的不是素颜，是飞奔。

　　化完简单的白开水妆容，对屏幕wink了一下，接着啪嚓下播。

　　女朋友真迷人。还以为被她冷暴力了，其实应该只是怕打扰她休息，明明那么忙，却抽空给她做早饭。明月已经完全不计较昨晚的等待。

　　临出门想起那封挂号信，她冲到卧室的床头柜那里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确保放整齐了，没有卷边什么的，再匆匆跑出去。

　　到萧紫原那栋楼下的电梯前，明月捂住起伏的胸口，强自镇定，深呼吸了三次，略微平息，才上楼。

　　到了她家刚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人倏地就被拉了进去，接着撞进一个温柔馨香的怀抱。

　　随着身后的关门声，明月顺势而为，两只手攀上眼前秀丽的脖颈，力道很轻，不敢搂得太紧，怕显得太过变态。

　　刚抱好，额头就被亲了，“过来得挺快。”
　　她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

　　明月委屈巴巴说：“我昨晚一直在等你消息，怕耽误了你的重要文件。”说着要从包里掏出来，被萧紫原隔着包握住了手：“别管那个。”接着又一个轻轻的吻落在鼻梁上。

　　明月轻轻“啊”了一声，“你亲掉了我的高光。”

　　带着薄荷与甜橙味的轻笑：“是特意为我化的吗？”

　　“……嗯。”本来就是。

　　“唔，那我可以亲掉。”接着是鼻尖被吻。低低的声音又问：“口红可以亲掉吗？”

　　语气太过亲昵暧昧，面孔上温热湿润的气息让明月的脸迅速泛红，心跳也乱了，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堵在门上。真厉害啊，一进门就被攻陷了。

　　口红可以亲掉吗？ Now she asks for permission。

　　她被周身笼罩的强大气场摄住心神，动都不能动，本来她可以顺着本能娇羞地点点头，等着被亲就好了，然而为了不显得太“受”，她主动吻了上去，印下一个吻。想到什么，又有点紧张起来，撤下来小声问：“你说的早餐，不会是这个吧？”

　　——我可是真的肚子会饿。

　　萧紫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忽然笑不可抑。当然不是大笑出声，而是默默的，笑意突然汹涌地从眉眼处溅出来，把整个玄关都照亮，让明月看得呆了一呆。

　　“当然不是，这个只是甜点，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可爱。”

　　萧紫原笑着拉了她的手，带她到小饭厅，摁着她的肩把她安置在椅子上，“坐吧。”

　　“……”明月坐下，目送穿着围裙的女朋友进了厨房。心里又懊悔。真太不解风情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竟然把浪漫给活生生剪断了。如果一直亲下去多好呀……

　　不过其实，节奏太快也不好的。太快得到的话，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方，都不会珍惜。这个道理明月作为恋爱新手也是明白的。因此不纠结了。还表扬自己做得好。

　　萧紫原家的早饭是热粥配四样精美的中式小点心，花卷，烧卖，蛋饺，马蹄糕。

　　萧紫原不吃早饭，只喝黑咖啡，坐在一旁，面带浅笑看着她吃。

　　明月向来不会强人所难。只是提了一句一起吃，萧紫原说“我到了需要控制热量的年纪”，她就不继续说了，她怕萧紫原又在年纪上开辟话题，两个人相差并不大，是她故意要自黑。

　　她的饮食习惯，自己尊重就好了。

　　点心都很美味，不过粥看起来，明月觉着不太对劲。嫩黄色的小米粥里点缀有红艳艳的枸杞，还有中间一团透明的类似果冻的东西，她用勺子盛起来一勺，问：“这个是什么呀？”

　　“燕窝。”萧紫原喝着咖啡，笑容恬淡。

　　“……”明月服了，大早上吃燕窝，什么家庭啊，“总监，做你女朋友福利也太好了吧……”

　　“啊，是不是有点夸张？其实是家长给的，我实在不知道给谁吃才合适，幸好有了女朋友。”咖啡杯放在桌上，萧紫原转一转手指上的戒指，面带微笑地顺着她往下说。

　　明月等粥凉一凉的时候，想起来把包里的挂号信拿出来递给她。

　　这个举动，让她后悔了很久。

　　因为，两个人之间温馨甜蜜的气氛，在萧紫原接过信封随手拆开的一刹那，就突然凝固变质了。

　　明月坐在对面，眼睁睁看着笑容如何从一个人脸上一点点消失殆尽。从晴空万里到乌云密布，再不敏锐的人也会看出来变天了。何况明月并不是最迟钝的那种。她吃惊不小，赶忙问：“是什么呀？”

　　不会是什么突发事件让她回美帝吧。

　　她突然也没了胃口。

　　“没什么。发错的邮件。”萧紫原语气淡淡的，将它回归原样，然后拿起来随意塞到侧边一个小书架里面，夹在两本书中间。

　　挂号信还会发错？明月不明白。

　　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整个早餐期间，萧紫原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手握着杯子连咖啡都忘记喝，睫毛低垂着。

　　这场景明月感觉似曾相识。与那天早上她在车里说了遇到那位女士之后一样，萧紫原都像是立刻变了个人。
　　她直觉两件事之间有某种关联。

　　明月特意不去在乎。她相信总监的事情，她自己会处理好。所以一路上也没说话。但到了公司的停车场，她记起来一件事情要说一下。

　　彼时俩人都正在解安全带。

　　不知道萧紫原对于这种事情的接受程度怎么样，明月尽量用随意的口吻说：“对了，我晚上会和一个朋友吃饭。是我大学时代的学姐。”

　　和谁吃饭是她的事她的自由，但为了避免误会，还是和女朋友报备一下比较好。

　　“你们单独两个人？”萧紫原问。

　　“是的。”明月眨眨眼，两手按着膝盖做乖巧状，“没问题吧？”

　　萧紫原点头，一本正经说道：“吃饭当然可以，但是不可以做让我吃醋的事情。”

　　“……”明月看了她一眼，庆幸这一早上她的所作所为，虽然不解风情到了无力吐槽的地步，但还没一次性杀死这份感情，按照她本来的意思，要回答“如果做了让你吃醋的事情你怎么办，咬我嘛？”但今早气氛改变以后，就根本不适合抖机灵。所以只是很淡然地点头，“我不会的啦。你放心。”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