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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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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用另一个问句来回答:“你是不是游泳很厉害?”
“唔?”萧紫原难得露出讶异的样子,“你怎么知道?”
“那,那你知不知道涧屿山庄?”
“那个很有名的度假村?”萧紫原笑,“小时候去玩过一次。”
明月的小胸脯渐渐以肉眼可见的幅度上下起伏了。萧紫原扶着她的背心,轻轻喊她的名字,“明月……还好吗?”
所幸没等到采取下一步措施她就恢复了。
“嗯,没事了。”
“刚刚是怎么了?过度呼吸?”
“不是。我没事啦。”明月不愿意多说。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萧紫原也没有往下追问,手捋了捋她的头发,“嗯,那再去用吹风吹吹。”
明月听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是个思维定势相当严重的人啊,怎么会因为总监说没来得及买伞,就顺着这个思路想到她家里连电吹风也没有啊,那她每天早晨那么拉风的发型都是用魔法变出来的嘛。本质还是太信赖她了。她说用毛巾擦擦,她就用毛巾了,都想不到要找别的方法。
但是先用毛巾仔细擦过一遍,再用电吹风就快很多,只用了一分钟就搞定。再次回到外间,只见总监已经在往桌上放碗碟。而窗外还是滂沱大雨,气势汹汹。
明月先前特意选了七点过来,一是觉得像总监这样很注重身材管理的人,一定早就吃过饭了,不会踩到人家的饭点;其次过不多久天就黑了,她好有借口回家,待太久了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结果现在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雨,她算是白费心机了。心情却并不坏。
萧紫原的晚饭选择是越南春卷。
本土的炸春卷很好吃,不过说到外形上美观清丽,还是越南春卷更胜一筹,透明米纸裹着颜色鲜艳的食材,秀色可餐的样子,摆在餐桌上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总监给她派活儿了,没让她吃白食,吩咐她准备蘸汁,又很体贴地嘱咐她,切辣椒的时候戴上手套,免得待会儿手指吃苦。
蘸汁是柠檬汁加上白醋,撒上一点点盐,拌上小米辣椒碎,清清凉凉很好看的一碗。明月制作完毕以后,捧着玻璃碗站在原地看住了,直到萧紫原在不远处叫她,才回过神。雪白的细瓷盛着米纸,馅料有三盘一篮子,橙色的虾仁,翠绿的菠菜和薄荷叶,红彤彤的西红柿,还有一碟是切的胡萝卜丝。看得出来刀功真的很好了。
两个人对面坐在餐桌上卷起来蘸着汁吃。
很奇怪的,跑别人家里吃起饭来了。
但是明月胃口很好的。不论是哪国饮食,她都发自真心地喜欢吃。能养活一方水土的人民,很了不起的。吃的时候要带着敬意。
吃着吃着就又变成萧紫原在对面看着她吃。手背撑着脸,一本满足的表情。
明月很无语:“……”低下头吃。可是那两道视线是有温度的,缓慢地加温,渐渐地感觉脸热起来了,受不了,只能问出来了,“你干嘛总看着我。”
“很下饭。”
“下饭你也得吃啊。”
“比吃了还好。”
空气温度越来越高,明月心跳眼看又要变成脱缰的野马,没话找话地说:“我看过一个电视剧,男主角让女主角陪吃饭,就是因为女主角吃相很下饭……”
萧紫原微笑着。
“……”明月突然意识到不妥。这不是自比女主角,把对面的人比喻成男主角,这是几个意思啊。所以说温柔的人是真温柔,总监都没揶揄她。随即换了个话题,想把这点暧昧掩饰过去,“不过那个故事的缘起是因为,女主角是熊猫血,男主角的妹妹也是熊猫血,为了给怀孕的妹妹找个血袋,就把女主招进公司随时待命,日常喂她吃猪肝……”
说到这里,明月自己想乐,没想到萧紫原却没笑,反而有点失神。明月就打住了。那部戏是她暑假的时候在家里陪待产的二嫂看的,她本来不看电视,那时候打算考研,想着啃书。是二嫂拉着她说,“明月你看这个女主角和你一样是熊猫血。快来陪我一起看。”二哥说,明月,二嫂最喜欢你,你陪她一天我给你开一百块工资。明月当时气鼓鼓道:“一百块就想收买我?”二哥嗨嗨傻笑。明月说:“起码两百。”二嫂在旁边一脸受不了:“喂,你们俩,钻钱眼里了吧?我还看什么电视?你们兄妹我看就演挺好。”
明月想到这里,心里空了空。有点想家了。对面萧紫原神色已经再次淡定如常,还替她卷了个虾,放在她的盘子里。
吃完明月洗的碗。萧紫原说没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是她争取的,当作蹭饭的补偿。
洗完了碗,两个人又把剩下的设计稿看完了,萧紫原给她提了些很中肯的意见,都是让明月耳目一新的。她竖着耳朵听,不忘记笔记。时针指向九点半的时候,外边的雨声终于止息了。明月很机灵地说:“今天晚上打扰总监很久了,我先回去吧,要是待会儿再下雨,就要在你家里留宿了。”
总监看着她,轻笑道:“也可以啊。”
明月心里有只小兔子要蹦出来。但还是提醒自己要矜持。拿了本子站起身来,表示要走了。
萧紫原要送她到楼下。明月受不了,“又不远。”
“不行。”
“你送完了我,完了我担心你,我又得送你。”明月解释。
“不一样,我是黑带啊。”萧紫原弯了弯手臂,做出个秀肌肉的姿势,胳膊线条流畅却纤细,完全不像会把人揍趴下的样子,然而她胸有成竹的表情取得了明月的信任。
主要是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在明月这里虽然很甜蜜,对于没有那个意思的人,其实是很浪费生命的一件事。
与其在这里浪费她的时间,干脆让她下楼走走,还能呼吸一下雨后的新鲜空气。
萧紫原送她到四十二栋的电梯门口,低头看着她嘱咐:“睡个好觉。”
“晚安。”
“晚安。”
说了晚安的人,三个小时后还在翻滚。修稿子花了两个小时,洗漱完,躺在床上,酝酿了半小时睡意都无果。她干脆把手伸到眼前,盯着那个触碰过蝴蝶翅膀的手指。
医学上说,人的身体是有记忆的。即使失去双手,双手有过的记忆也不会消失。那柔嫩的温度还停在指尖,成为了她双手永恒的记忆。
现在明月认命了。
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戏剧性这么强烈的情节居然发生在她身上。
她小时候有过一次溺水的经历。就在温家的度假山庄,不记得那次的起因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失足落水,快要淹死的时候,被一个胸口有蝴蝶纹身的大姐姐救起来。
后来她醒来之后,大家将事发当时的情形转述给她听,说幸亏那个大姐姐是南方人,水性很好。她刚从泳池游完泳,路过松林里的月牙湖,恰好撞见落水的明月。被救上岸以后,在嘈杂的人声里,她短暂地醒来过,天地都是明暗不定的,迷迷糊糊之间,明月没看清那个人长相的细节,只记住那个人胸口纹身的形状。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了。
谁知道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怪不得会觉得她的长相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假如她也喜欢女孩子就好了。假如她喜欢女孩子,现在就可以对她说一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让我以身相许。”岂不是比别的一切表白来得更省力而水到渠成?
平时都是沾枕就着的秒睡党,今夜注定无眠,脑海里小电影放个不停。
最让明月心悸的,就是她给自己吹头发那几分钟。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她身上甜甜的味道包裹着两个人。她肌肤的温度隔着空气传递过来微微的灼热。以前没有过女性这样温柔待她。那一刻心情像是棉花糖,又甜又软,还带着失重感。差点伸手抱上去。
那时候抱上去多好呀,以后还有没有这种机会很难说了。
在遗憾和苦恼中,她的手臂探出被子,将一只浅蓝色的小鲸鱼抱枕拖进被窝来,抱在怀里,假装这是那个人,搂在怀中,抱得紧紧的。说起来这床空调被也是她碰过的。衣服也是她的。洗完澡并没有换自己的睡衣,穿的仍然是那件棉布裙。很开心地把衣服的领口拉上来拉到鼻尖,用力吸气,想要嗅出她的味道来。最后却只闻到自己家沐浴乳的气息。再过了几分钟,回过味儿来,面红耳热,羞耻到不行了。
——怎么可以痴汉到这种地步啊………
——人家知道你心思这么龌龊吗……
——要是知道了你猜猜人会不会觉得你恶心……
这样一想,周身的热度退了,脑海里的幻想泡泡啪啪啪逐一破灭,抱枕松开,翻个身,脸埋进枕头里。
身边的朋友有像潇潇这样让她闭着眼睛进攻的,有蓓蓓这样劝她不要自取其辱知难而退的,也有部长那样从奇诡角度告诫她恋爱害处的。都是从她们对世界的认知出发,给出了对她好的建议。她脑子里塞满了这些不属于自己的意见。
现在好了,这种“原来是你”的宿命感推了她最后一把。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她的取向。
但是又不能直接问。
难道说“总监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有性骚扰之嫌啊。就算人家回答“喜欢女生”,自己也不能轻浮地接一句“你觉得我怎么样”,更不能作死说“我有个姐妹想介绍给你”。假如她说“喜欢男生”,明月怕自己当场哭出来。尤其她一哭开就要哭得山崩地裂为止。那不是要吓死人么。人家只是来工作,又关爱下属,哪怕是实习生都照顾有加,那么好的人,是凭什么要遭这种罪。
话说回来,还是羡慕千雅那样能大大方方开始恋爱的人呀。
在半睡半醒之间,即将堕入梦乡的时候,她都还在默默祈求,希望满天神佛大发慈悲在梦里送她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