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斋录》碧玉筹

28、[叁]

　　陆无渊来的时候捧了一枝颜色浓烈的梅花，寒冬腊月里那星星点点的暗红将他衬得格外好看，更将他身上那股怎么也无法尽数消散的戾气压制到底。
　　他缓步而来，目光沉沉地落在你身上，将梅花枝放在你怀里后把绣了仙鹤青松的大氅脱下，披在了你的肩头。你本就着一件貂毛披风，再被大氅这么一披，整个人像是完全陷进了衣服里似的，还有些圆滚滚的可爱。
　　你挣扎着抬头把下巴从毛领和大氅里解脱出来，然后低头看着那枝开的娇艳浓烈的梅花，“你也体寒，怎么尽给我保暖了……”
　　陆无渊看着你头顶的发旋，唇角勾了勾，“总归是男子，身子要比女子更健壮些。更何况……”
　　顿了顿，他又道，“是我将你害成这样的……”
　　陆无渊对你总是像这样带了几分对瓷娃娃的态度。倒不是易碎，而是对待已经碎掉后又粘好的宝玉般，更加慎重和珍视。
　　并且还有愧疚。
　　他一直认为是因为他当年太过暴戾跋扈，让你跪了那么久，才导致你落下病根。
　　但你并不怎么在意。
　　一是因为穿越有了二次生命后你更加珍惜活着，无论如何活着就好，二是因为就当初那个陆无渊，他没杀了你就算庆幸了。
　　所以你抱着梅花往正屋走，轻巧地将话题转移，“对了，最近小五好像安分了不少？”
　　“……”
　　没有听到回答，你疑惑地转身，却见陆无渊站在你身后两三米处，敛下眉眼，有些失落的样子。
　　你迟疑着思考自己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却听当事人慢吞吞地开口道，“……你说过，不与我提他的……”
　　你仔细回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小五比陆无渊小一岁，和你同龄了，但比你又小一个月，所以一直叫你姐姐，姐姐……于是你也就应下，唤他小五。
　　小五不喜欢陆无渊，甚至是针对陆无渊，却很喜欢你。
　　按皇帝的话来说，小五本痴武到了入魔的地步，若非有你，怕是早就拉不回来了。
　　你听不大懂，但第一次见小五确实记忆深刻。
　　对方大概是在练剑。
　　剑刃银光闪烁无影，划破虚空直指前来赴宫宴却迷了路的你，就差那么一指不到的距离，你差点脑袋开花了。
　　也就是这时，小五看清了你的模样，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收了剑跑了。
　　留你一个人惊魂未定，惊吓过度眼前一花就要昏过去的时候，被赶到的陆无渊接住了。
　　听说后来小五被打了一百大板，是陆无渊亲自监督的，然后小五整整两个月没下床。
　　能把小五打成那样……你觉得怕是陆无渊亲自动手了。
　　大概是一个月前。
　　小五捧着一根簪子跑来找你，说想娶你。
　　这话被陆无渊听到了，两个人当场打了起来，最后小五被打得半死，要不是你及时拦住了——直接挡在小五面前，怕是小五得当场毙命。
　　小五被皇子府的人抬走之后，陆无渊就一直看着你不说话。
　　气氛沉闷的可怕，你怎么哄怎么安慰都没用，更没想通他在气什么，最后承诺道以后不和陆无渊再提小五半个字他才肯开口。
　　“……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你：“……”
　　哦。
　　没想到陆无渊还真把这句话当做诺言，你本来还寻思着他们俩就算感情再不好，也得有那么一两分习武的惺惺相惜之情。
　　现在看来，是你想多了。
　　但眼下你也只是顺嘴一提，你更在乎的是一个月之后的登基大典。
　　你曾同陆无渊一齐拜访国师，请那位长发花白的老人测算天运，却得到了并不是很美好的测算结果。
　　血灾。
　　那颗紫微星极亮，却将周围无论助他，护他，还是不利于他的星辰都压制的晦暗不明。
　　隐隐有一丝血色弥漫在那颗最亮的星上，昭示着不祥。
　　后来国师将陆无渊叫去密谈，你一人站在星盘前沉思良久。也不知他们谈了什么，陆无渊却只叫你放心。
　　而不安的心悸和不好的预感让你多留意了些。
　　这最近两年明争暗斗的皇子们死的死伤的伤，眼下大势尽在陆无渊手中，唯一有威胁的小五也对皇位不感兴趣，不知道去了哪里野游。
　　这血灾……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