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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青山道人 ...

  •   沈犹雪坐在桌旁,一豆烛光映在他脸上,高俊的鼻梁,光打过来在另一边脸上刻画出的阴影耸立。
      他低着头倒茶,眼眸里显现出像星光一样的深邃和温柔。
      “我说过我来找你的,你忘了?”他浅浅一笑。

      聂长安双手撑着下巴,眼睛直直看着他,看入了神,道:“最近你来得也忒勤了些?”
      “嗯,毕竟马上要是一家人了……”
      聂长安扑哧一笑:“说吧,你是怎么骗过我爹的。
      “我没有骗他。”

      “我爹说你是章州人?可是你从小就在程州,你父母应该也在这里?”
      “我出生于章州,所以说是章州人没错。还有,在认识你之前,我也不在程州。”沈犹雪顿了顿,道:“况且,又不是因为我是章州沈家的人,你爹才决定把你嫁给我的。”

      “我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聂长安挑眉。
      沈犹雪心领神会:“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现在暂且愿意。”聂长安眨眨眼。

      “什么叫暂且?等你嫁过来了,后悔可就来不及了。”沈犹雪语气自是温柔,七八分试探聂长安的心思,但也期盼聂长安的回应。
      “做过的事情就不后悔……就当是报恩吧。这么多年,我都挺感激你的。”

      沈犹雪握着茶杯在手中打圈,盯着茶杯半晌道:“那,你喜欢我吗?”
      聂长安低头:“我不知道……”

      沈犹雪目光向下,移到她低垂的额头,想看聂长安的眼睛却被她深长的眼睫挡住,问:“你不喜欢我吗?”
      聂长安抬眸,正好对上沈犹雪的眼睛,慌张得连忙摆手:“那倒也没有哦。只不过……”

      聂长安不好开口,顿了顿,才缓缓说来——
      “我不会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洗衣做饭相夫教子,你知道的,我不擅长干那种事情,也没有兴趣。”聂长安摊手道,“我这辈子唯一有个愿望,就是做个侠女。”

      “我不了解你么?你是个善良又有主见的人,坚强又能隐忍,爱打抱不平,不不不,应该说是劫富济贫,我想,还是因为知州大人的银子来得太容易。”沈犹雪戏笑道。

      “我拿的可都是我自己的钱。况且,我不爱跟那些女孩们玩,他们学女红,只有一个目的,都是为了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女子生下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这个?”

      “不可否认,这点很重要。男子求权,女子求荫。现今女子大多依附男子而活。但是有哪位女子追求自己的理想,我倒未曾听过说?”

      聂长安道:“那女子有也有做官的,称帝的,不也是有自己的追求。”

      “女官司其职,女皇拥天下,只不过把男子那套用在自己身上了,不算真正的女子。”沈犹雪道。

      聂长安反问道:“那你觉得女子追求自己应该是怎样?

      “……我不知道,反正不应该是他们那样。”沈犹雪将杯子中的茶一饮而尽,道:“你的那块顽石呢?怎么不见它吵闹?”

      经此一提,聂长安陡然想起顽石还被压在枕头下边。飞奔到床边,掀开枕头,顽石不见了?
      “没了?”聂长安惊叫。

      沈犹雪掀开珠帘冲进内屋,忽觉尴尬,立马转身:“不好意思,是我唐突。我先出去了。”
      聂长安还未及说话,沈犹雪便已离开。

      聂长安连忙转头出门去追,沈犹雪竟不见了踪影。
      “怎么又走了?”聂长安心下半忧半喜:“有这么害羞吗?也不说一声就走了。”

      聂长安回屋,找了半圈,将床翻了两遍,还是未见顽石痕迹。这家伙不会溜了吧?

      这壁,花漆婆婆听见花翠编排着绘声绘色讲了关于准姑爷的一些话,偷偷乐了半个时辰。

      花翠的腿伤还没好,取药的事情落在花漆婆婆的身上。
      聂长安听说了此事,便急忙揽到自己身上:“我去吧,反正我最近闲得没事做。你们准备好婚礼行装就行了。”
      聂长安朝花漆婆婆一笑,示意她替自己做衣裳。

      没想到聂长平来找妹妹。
      “你要去给爹拿药?”

      “是啊,我也没在爹眼前孝顺,这才有机会。”聂长安不好意思地答道。

      “是得好好表现。”聂长平十分宠溺地摸了摸聂长安的后脑勺,道:“爹的病,二娘找了城南的周大夫,你去抓药的时候顺便把这个月的药钱给了。”

      “好。”聂长安乖乖答道。

      次日一早,聂长安便出门去了药坊。
      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药坊在城南,穿过五条街,走过三座桥,聂长安给药坊伙计报上姓名拿了药。

      转过街角处,聂长安却看见几个孩子在打架。一群高个儿的大孩子把一个稍显瘦弱的小孩儿围在墙角,像是在审问,边问边用拳头砸在那个孩子的肚子和腹部。

      聂长安停下脚步,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小孩看见聂长安走过来,当做看不见一般,趾高气扬地对着那个瘦小的男孩又踢了几脚。

      这一幕猝然激起她的回忆。

      聂长安拎着药包的手,逐渐攥紧成拳,骨节间发出摩擦的响声。但还是忍了一忍,开口道:“你们父母没教过你们不能打人吗?”

      “他偷我钱包!”其中一个孩子趾高气扬,忿忿有理。。

      “偷钱包是该打!”聂长安叹口气道,“更应该告诉他父母才是。”

      聂长安看着那个被打的小孩,捂着肚子蹲在墙角,神情抽搐。

      看着聂长安不是个弱女子样,那些小孩也忌惮三分,“走!今天先饶过他。”

      聂长安扶起墙角的孩子:“你没事吧?赶紧回家吧!”

      那个小孩颇有怨气地看了聂长安一眼,半个字也没说,推开她的手,按着痛腹一走一跛地离开。

      聂长安莫名其妙。

      正欲转身归家,却不料从旁伸出来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一身道袍,崭新如斯,未长髯须,应该是个新出家的人。
      “姑娘真是个愚人,傻得不知天地!”那人嘲笑道。

      长安被吓一跳:“你是谁?”
      “在下青溪山道士,青山道人。”
      长安更觉莫名其妙:“你说的有点绕,我没听明白。”
      那道人说:“不明白没关系。但你要明白刚才你被骗了。”

      聂长安后退一步道:“小孩偷东西而已。可能是因为家里穷不得已吧?”
      “是这样吗?”那人收手,又是一笑:“你随我去看看,”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又不认识你。”
      “你刚才还关心那小孩,现在怎么装聋作哑?”
      “呐,我有要事在身!”聂长安在他面前晃了晃药包,“更何况刚刚那个小孩根本不想让我帮他?”

      那道人微顿道:“那小孩刚被打了一顿,当然怕你了。他并没有偷钱,是他的钱被偷了!”

      聂长安惊道:“怎么可能?那些人为什么又要打他?抢了钱还不够还污蔑他??”

      那道人不知感叹聂长安太傻,还是感叹世道炎凉,微微摇头,叹口气道:“你跟着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聂长安随那道人来到一篱笆墙院,他俩隐身在旁边一棵老银杏树后。
      小孩受了伤走得慢,待他俩靠近时,那孩子刚到家。

      “娘亲,我回来了……”缓缓推开竹篱门,那孩子忍着疼直起身,语气微弱,向院子里正在井边洗衣服的妇人唤道。
      “叫你打的油呢?”妇人擦擦手,去迎接道。
      “娘!”那孩子终于忍不住,声音呜咽道:“没打到油,遇上几个混混把钱抢走了……”
      他知道免不了娘亲一顿责打,咚地跪下来,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那妇人又恼又心酸,从旁边捡起洗衣服的棍子,往那孩子背上敲去,责骂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哪件事情你干成过?”

      “一群骗子!根本就不是他的错!”
      聂长安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大骂,急得就想冲进去,阻止那位妇人。
      刚抬脚,便被身旁人一把抓住胳膊拦住:“别去!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你管不过来的!”
      聂长安愤愤道:“他那娘也够了,孩子都那样了,还打他?!”
      旁边人短叹口气道:“她那一棒,看似使尽全力,实则下手很轻,你我进去,只怕要被认成恶人。”

      那道人速速把聂长安拉走。聂长安一路愤愤不平,胸腔充满了怒气,同时也为自己的愚蠢而懊恼。
      “这下你明白了?”那道人将脖颈处的头发撩到背后。
      聂长安侧目看他,气道:“我要去找那群小孩算账!”
      “你一个大人去欺负一群小孩?这合理吗?”
      聂长安这口气咽不下:“我最看不惯这种事了?年纪那么小,抢人钱,还撒谎,长大了岂不是要杀人放火?”
      “不管他劫财越货还是杀人放火,那都不是你的事。我只是随缘路过,看见姑娘受到小孩的蒙蔽,不忍心看罢了。”

      “那我该怎么办?”聂长安两手抱胸,侧头看他。
      “只当做没看见没听见就罢了。无为就是有为,不帮就是帮了。法网恢恢,天理昭昭,管不了管不了。”
      “你小小年纪,看破红尘,真是不容易呵?”聂长安瞥他一眼,“那你为何要我看这真相?”
      “我最近算出,姑娘你即将深陷骗局,不能自拔。亲者爱者,最是要防……”

      “说吧,多少钱?”聂长安一副心中了然的样子,是这道人在行骗,不屑与之再多交谈,“你装这个骗局,就为了唬我?”
      “姑娘何出此言?我只是好意提醒……”
      聂长安不耐烦地打住他的话:“你以为我真的蠢么?”
      “姑娘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我不是……”

      “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做什么江湖骗子,不如好好做个道士,替那些白事人家作法事超度亡魂要紧……”聂长安又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扔给他便走。

      “哎……”那道人朝着聂长安的背影喊道:“我是说真的,你怎么不信呢?”
      “不是给你,是给那小孩的!如果你真有心的话。”
      聂长安不理睬他,脚步更快。

      那道人无奈捡了银子,朝着聂长安离去的方向,又喊了句:“我想说,你家有妖怪!让你防着些……”
      聂长安已自是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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