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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犹雪求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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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聂长安将顽石放在枕头底下,直奔花翠的房来。
“小姐,”花翠一眼看见推门而进的聂长安,欣然道:“你来了?”
“我来看看你,顺便问你点事。”
“平时小姐睡到日晒三杆才起来,今天怎么这么早?”花翠蓬着头发:“我还没有梳洗呢,小姐想问什么?”
聂长安长驱直入道:“你跟踪我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翠一五一十如实禀告:“我没有跟踪小姐……那晚我守在内墙下,正好被老爷看见了,他问我为何不睡,我只说是自己饿了,出来寻食吃。然后老爷就回去了。没想到,我打了个盹,迷迷糊糊听见门开了,虽然声音很小,我还是听见了,我知道小姐一向不走门的,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跟出去看时发现是老爷出了门,接着我就跟上老爷,看见了沈不知道。”
“沈不知道是谁?”
“就是上次小姐说的啥都不知道的那个人啊。”
聂长安摆手道:“他有名字,他叫沈犹雪。”
“看吧,小姐又骗我。”
聂长安话头一转:“这么说,爹上次就看见了?可他为何上次不说破?”
“可能是老爷不了解情况,想呆久点,看看你俩到底在干嘛?”花翠一脸坏笑地说道。
“你可别闹了,要是传出去我就撕你的嘴。”说着聂长安朝花翠比划了一个抓脸的动作。
花翠突然道:“小姐,老爷昨晚上是如何发现你们的?您再说我一遍。”
聂长安就把昨夜之事详细地讲与花翠,当然,只说到回家受责那里。
听了半晌,花翠左思右想。
“小姐,您不觉得,是您暴露了老爷么?”花翠提醒道:“他原本在柳树后头,根本不想让你们看见?”
“你这么说倒是有道理哦……”聂长安如梦惊醒,却又陷入迷茫,手托着下巴作深思状,“可是没道理啊,爹昨天可凶了,很是生气。”
花翠接着道:“小姐,我有一种感觉,与其说老爷回避,是因为生气,更不如说他在害怕。”
“父亲的确一向对我疏远得很,若有什么事情,也是叫哥哥来。但这也不是怕我吧?”
“老爷不想见你,并不是讨厌你。你想想,您与公子是一个母亲生的,要说是因为他不待见你的女儿身份,他自当待那个外来的长乐更不好,可是我看老爷也疼她。”
“做面子罢了……”
“要是做面子,大家都做,何必委屈您一个人。”花翠替聂长安打抱不平。
“那他也没有理由怕我啊?”聂长安觉得花翠胡说,圆不上场。
“还有一件事情.”花翠迟疑道,“小姐,老爷的病好像越来越重了……”
聂长安问道:“爹生了什么病,究竟怎么了?”
“老爷最近咳嗽得很厉害,好像还吐血了。我去拿药的时候,大夫都叹气。”
聂长安瘫坐在床沿上,内心自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你也没问啊?”花翠嘟嘴道:“老爷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让我们都别说,况且大公子每日跟在老爷身边呢,小姐你放宽心吧。”
正逢花漆拿着篮子进来,看见花翠与小姐两人在桌边唧哝说话,便道:“小姐起这么早?莫不是已经知道了?”
聂长安与花翠相视一眼:“知道什么?”
花漆婆婆暗笑一声:“今日,有人来说亲,人还在厅上呢。”
“谁呀?哥哥的亲家何大人家的?”聂长安疑道。
花漆煞有介事地说:“是姑娘的亲家,哈哈哈哈……”
“什么?”聂长安跳起来,“你可听错了?”
“怎么能听错,刚刚还在跟老爷夫人说话呢,现下人还没走,姑娘要不去看看?”
爹说把我嫁了,也没说这么快啊?
聂长安嘴里嘟哝着,起身就跑了出去,远远地看见前厅中确实有一人。
她不敢进去,只蹲在墙角,看见那人身影背着她,瞧不见什么样子,只见束发,穿着着彩色丝锦长袍,离得太远根本听不见,只见跟爹爹二娘交谈得颇为畅快。
没有媒人么?
聂长安上下左右又将厅内扫了一边。
确无他人。
不一会儿,那人出来了,满脸笑容,如春风拂面,定睛一看,却是沈犹雪!
“沈不知道?”
背后突然一声。聂长安吓一跳。
没想到花翠一瘸一拐蹑手蹑脚也跟在后面,探出身子叠在聂长安脑袋上,一下子认出来那个人。
聂长安立刻反身捂住花翠的嘴,缩着身子退到墙角根,“嘘——”
聂长安又探出头,虽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什么,但可以知道他们在寒暄告别。
待到声音渐悄时,聂长安才直起身来。幸好无人听见,没人往这边看。
傍晚时分,伙房中花漆忙碌的身影,马上开饭了,准备了烧鸡、卤鸭、鱼菜和三样小菜,一个玉带汤。
今晚上老爷他们要与二小姐一起吃饭,马虎不得。
暮色四合,菜已上齐,大家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聂长安坐立难安。众人都低头吃饭。
忽地,聂益放下碗筷,沉着声道:“章州沈家的公子,今日来提亲,我已经准了,正拿你们的八字请合。”话语间没有商量的余地。
聂长安淡淡回了句:“哦。”又赶了一口饭到嘴里。
聂长平道:“听说章州沈家不是没落了吗?爹怎么会将妹妹许到那家?”
聂益回道:“已经不错了。是吧长安?”
长安抬头,看见聂益眼神有责备之色,觉得奇怪,上午不是跟沈犹雪有说有笑的吗?
聂长安不太高兴道:“嗯……”
聂益又道:“我想着,日子越快越好。”
“……好。”聂长安依旧没有其他话,将刚才进嘴的饭嚼动几下便咽下去。
聂长平将父女彼此冷淡看在眼里,往聂长安碗里夹了块鸡肉,化解尴尬道:“妹妹,这鸡肉不错,尝尝。”
聂长安拿碗接过:“谢谢哥哥。”
“嫁妆你来准备。”聂益对平宁春说。
“好,只是不知道多少合适……”
“你看着办吧,不多不少,莫背了面子也不要太过奢靡。与长平的聘礼一半差不多。”
“好。”
复又吃饭,相安无事。
夜间,鸡困狗倦时分。
掀开枕头,那顽石还躺在床上,如水玉般。
“小家伙……”
聂长安只觉得可爱,小家伙真安静啊,忍不住用手在它身上摩挲。
不知该高兴还是忧心,前来求亲的竟然是沈犹雪。虽然吃饭间吃得不爽,但好像还是高兴多些。
聂长安今日心情很不错……她又想起了她与沈哥哥第一次相识的场景。
那年聂长安八岁生日,六月初一,家里冷冷清清,似乎没有人记得那天是聂长安的生日。
吃了晚饭,她一个人,闹着要去街道上走走,花漆婆婆在后面跟着她。
人群熙熙攘攘,往来各种摊贩。
不多时,天黑了。夜市开张,更热闹了,河边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昏黄的灯光,模糊的人影。
聂长安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又看见一个耍大刀的,她样样都去凑个热闹。
夏天本来就热,花漆婆婆又胖,她找了根石头坐下休息。看着聂长安在那看人家表演胸口碎大石。就眨眼功夫,人丢了。
“啊——”聂长安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无意间被人踩了一脚,一个腰肥肚圆的妇人,起码两百来斤,踩在脚上,不异于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人先是不好意思,见是个小孩,立马瘪着脸嫌弃道:“这是谁家的小孩,也不叫个大人看着?”说完大摇大摆地就走了。
聂长安看那妇人一眼,痛着脚跳到一旁。
脚趾吃痛,但从小没人在意她,养成了有什么事也不哭不喊的习惯。八岁的聂长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脱下鞋子,看见脚趾头积了瘀血。
蓦然,有群小孩嘻嘻哈哈经过,停下来看着聂长安,左瞅瞅又瞅瞅,其中一个往她身上扔泥巴,“打她!她穿得跟我们不一样,她穿得花花绿绿的……”
接着,这群小孩觉得好玩般,都拿起脚下的泥巴石头来砸她。
聂长安用手捂着脑袋,在抵挡中看见,那孩子都是粗布麻衣草鞋,衣服身上还有许多补丁。
突然一个年龄稍大的小少年窜出来:“你们为什么要欺负人?”
为首的那个孩子,仗着自己最高大,比那小少年还要高半截,嚷嚷道:“你是谁?多管闲事,连你一起打!”
“是吗?那你们来呀?”那个少年从旁边捡了个被人折下丢弃的木枝,“正好,我今天就让你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
夏天衣衫薄,木枝挥出去几点几下全打在那几个小混孩身上,又痒又疼。
“哎哟,回家回家……”几个孩子胡乱溜了,一个鸡贼的小孩竟然推了聂长安一把,在混乱中把聂长安脱下来的鞋子顺走了。
“谢谢你!”聂长安看着他手中的木枝,“你这个倒是蛮好使的。”
“这是桑藤,韧性极好,用来打蛇的……当然了,打人也疼。”
聂长安扯了扯他的衣角:“我想学……”
“我教你?”
聂长安嫣然一笑。
“你的鞋丢了一只?”那少年注意到,“你家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我姓聂,聂家。”
“你是聂益聂大人家的?”
“嗯。”聂长安点点头。
“你刚才为何不对那几个混蛋说,说不定他们马上跪倒,驼你回去都乐意?”
“……我不想告诉别人……我不想让别人怕我……我没有朋友。”聂长安用手握着脚,还在隐隐作痛。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你就当我是你的朋友。以后我再教你些功夫吧,不过我也还在学,教你不受欺负总该够。”
“上来吧。”那少年蹲下,示意聂长安趴到背上。
聂长安欢欣地压在他背上。
“你挺轻的……”
“那是,我吃的又不多。”
“几岁了?”
“今天刚好八岁。你呢?”
“你一个女孩子出来?”
“唔……”
“今天我生日就想出来看看。跟我一路的还有花漆婆婆,我找不见她了。”
“今天你生日啊……我记住了。”
“唔,你还没说你多大了呢?”
“我长你两岁。”
……
好俗气的英雄救美。
聂长安沉浸在回忆中,嘴角的笑容漫出来。
有人拍她的肩。
“在笑什么呢?”
那人轻轻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茶。
“沈哥哥?你怎么又来了”
聂长安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