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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花翠被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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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阳光明媚的春色,突然又下起雨来,还伴随着一阵春雷。
路越来越泥泞,马蹄溅起来的泥巴甩到了马尾上。马腿上也是。
凤九天与聂长安,头发均已湿透,满面雨水,雨水从脖子灌入胸背,全身都被濡湿了。
他俩终于到了一处村镇,找了一处无人的屋檐下躲雨。
花翠和刀疤脸坐着马车赶在他们后面。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平宁犹雪。”聂长安道。
“他会去哪儿?”凤九天问。
“我家。”聂长安镇定着说道。
“他要报仇,去你家做什么?”凤九天又问。
“他的仇人,是我哥的丈人。”聂长安内心矛盾,眼神飘忽。
“我们的目的,是拿到环枚剑。其他的先不要管。”凤九天看出她的踌躇。
聂长安双手抄在胸前,陷入了自我思考中。
花翠的马车也遥遥地赶来,看见小姐与凤九天的马在旁边,放慢速度停了下来。左右扫视,看见小姐站在一处破败屋檐下,全身湿透。
花翠招手道:“小姐,上来吧。”
聂长安看见了,对旁边的凤九天道:“上车吧,屋檐下容易被雷劈。”
凤九天看了眼马车,道:“等会儿。”
本以为他是想站会再上去,没想到凤九天直接向马车走了过去,他刚才不是说等会吗?他现在干嘛?
聂长安不解。
凤九天上了车,把刀疤脸拖拽下来。拿了个毡帽给他遮雨,重又走到屋檐下,对聂长安道:“你先上去换衣服吧,湿了容易生病。”
原来这样。
聂长安也没有推辞,欣赏地看着凤九天道:“多谢。”
花翠盼望的眼神落在聂长安身上。掀帘子让聂长安坐进去,又把隔门放下来。拿出包袱里的衣服,给聂长安换上。又给她拢了头发,看起来不那么像刚才水里捞起来的落汤鸡。
“小姐,不如咱们还是坐马车。让他先去程州等着咱们。这天气,一天好一天坏的,生病了可就糟糕了。”
聂长安道:“不行,他去了门都摸不到,更不要说找到犹雪了。”
花翠皱眉道:“那怎么办?也不能让你淋着雨回家啊!不说大公子责罚,花漆婆婆肯定就饶不了我。我也会揪心死的。”
聂长安道:“你哪那么容易就死了,年纪小小的。多放宽心,我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花翠给聂长安扎上腰带束好,又道:“小姐我忘了跟你说来,哪个刀疤脸好像会说话了。”
聂长安怪道:“我只看见他长了胡子,倒没听见他说话了呀?”
刀疤脸这几日确实胡茬乱生,又没人给他打理,看着比之前更邋遢了些。
聂长安又问:“他说什么了?”
花翠道:“我就听见他迷迷糊糊叫娘子。”
聂长安道:“看来他也是个有家室的人,也不知他的妻子在家怎么着急呢……”
花翠却不以为然,道:“没准是被妻子嫌弃,扔出来的也说不定……”
“花翠你见过太多恶人,总想着别人是坏的。我就觉得,他妻子一定在等他。”
花翠努努嘴:“先把人想成坏人也没错,万一人想害我呢?我被人伤害怕了。婆婆在的时候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聂长安道:“好吧,你也没错。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讲讲,他妻子一定是个好人的原因。”
花翠问:“什么原因?”
聂长安道:“第一,他的胡子。凤九天捡他回来的时候,他的胡茬子是没有的。也有可能是卖酒的夫妇给他梳洗了,但是卖酒夫妇只捡了他两天,应该不会细心到这种程度,所以,应该是他的家人,长期陪伴他给他细心整理的。”
花翠问:“这说明不了什么……还有呢?”
聂长安接着说道:“第二,也就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他还活着。如果他的家人抛弃他,他早就应该没命了。”
花翠点头,又摇头:“也许他们是最近才觉得,反正这人活也活不了,不如丢了。”
聂长安眼珠子一转:“你这样一说,我有个很不好的想法?”
“啊?”花翠困惑。
聂长安蹙眉道:“可能他的家人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才把他扔出来。让他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花翠若有所悟:“所以,他才唤娘子吗?”
聂长安道:“王老夫人说他这样不死不活躺了至少十五年。所以他娘子照顾他起码也有十五年。十五年相濡以沫,多不容易啊。”
花翠被这番话感动到,鼻子有些酸:“是挺不容易的。如果我们能找到他娘子就好啦。”
衣服裤子均已穿好,发髻又重新挽了一遍。
外面的雨小了下来。
凤九天与刀疤脸都背对着马车。
刀疤脸缩在一旁,蹲在地上,有袖子挡着脸,仰头看着凤九天。
凤九天道:“这里没人,你不用害怕。把手放下来吧。”
刀疤脸摇头不肯。
凤九天注意到他仍然在看自己,低头问道:“你跟着我们会有不太平,你有家人吗?我把你送回去?”
刀疤脸茫然地摇头。
“你失忆了?”凤九天问道。
“不……”刀疤脸伸长了嘴唇,清晰地说出这个字。
凤九天捏着下巴:“所以,你一直独身一人?这不可能啊。”
“我有父母妻子,但那是几十年前。现在,我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刀疤脸这句话说的比平常人慢些,但很流畅。他现在跟人交流完全不成问题。
“你家在哪?”凤九天又问。
“我不太记得了,好像这世上处处都变了。”刀疤脸凄然看着周遭,惨淡地说道。
凤九天道:“几十年物非人非,可以理解。如果你没有家,不妨跟着我们,至少不至于挨打挨饿。”
刀疤脸感激道:“那我能帮你们做点什么吗?”
凤九天道:“现在不用,但总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总之,你先留下,跟我们去程州,你恐怕还不知道,马车里的那位小姐,是程州知州大人地女儿。”
“刀疤脸问:知州大人的千金,怎么会流落至此呢?”
凤九天道:“不是流落,是误打误撞。”
聂长安换了衣服,撑着伞下车。
她对凤九天说道:“你们去马车里坐坐吧,这雨看来过会儿就停了。咱们再往前走走,说不定能找到歇脚的地方。”
刀疤脸撑着膝盖站起来,他的脚微微麻了 。
她又对凤九天道:“你的衣服也湿了需要换掉!”
凤九天道:“不碍事。等找到地方再不迟。”
聂长安道:“也好。”
他们四人上车。刀疤脸和凤九天坐在前头。
镇子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花翠不无担心地问:“小姐,咱们还得多久才能到家啊?”
聂长安道:“出汉州至少还需要一天时间。到家,也至少得三天吧。这还是最快的速度,倘或天气不好或者遇上什么事,时间得更长了。”
花翠撑着下巴遐想,喃喃道:“小姐,等到了家,就好啦。”
聂长安不懂她的意思,毕竟花翠不知道环枚剑的事情。父亲的事情还没完,哥哥也不知道有没有见到何鲔,若是他真要娶了何鲔的女儿,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呢?
聂长安问道:“回家就好了是什么意思?”
花翠道:“回家有大公子,还有花漆婆婆,小姐你就不用操心这些杂事啦。刀疤叔叔可以留在家里干活,九天哥哥可以做朋友。到时候小姐就是最幸福的人啦。”
聂长安笑道:“你想的倒是挺多。”
花翠开心地笑起来,满脸洋溢着阳光,道:“为小姐想多点,是花翠应该做的。”
“……我觉得你唯一应该做的,是为自己想多点。”
聂长安一贯觉得人首先应当爱惜自己。可惜花翠的生活只能围着聂长安转,聂长安的开心幸福,一半来自于花翠。所以在聂长安成婚之初,花翠会对平宁犹雪那么反感了。她的地位,被人取代了。
现在,平宁犹雪已经走了。花翠又开心又烦恼。开心那人终于消失,烦恼的是聂长安对于平宁犹雪不在身边的烦恼。
春雨已经消散,春风带来泥土的气息。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镇上。
马路对边有卖包子烧饼的,凹进去的一块地方还有个专门招呼往来路人的茶棚。
四人下车去茶棚喝茶。
凤九天身上的衣服已被吹干了,身上不免觉得有些发冷。
花翠下车道:“小姐,你们在这等着,我去买吃的。”
花翠蹦蹦跳跳跑过去。包子铺前边的人不少。花翠挤进去,问道:“老板,这个包子怎么卖?”
“荤的三文钱一个,素的一文钱一个。”
花翠摆出指头数了数人数,掏出两串铜板,摸了二十四个铜板,向老板道:“老板,我要八个素包子,四个荤包子。”
“好咧。”
数数是聂长安从小教她的,写字也教过,可惜太难学了,只学会了家里人的名字,就再也不拿笔了。
旁边有人骂骂咧咧,说这姑娘怎么不讲规矩,先来后到都不懂。
老板只管卖包子,听见声收过钱,用油纸包了十二个包子给她。花翠欣然接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出买包子的人群。
这时又有一辆马车过来,停在凤九天的马车旁边。聂长安他们正在喝热茶,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辆马车完完全全遮住了他们看向包子铺的视线。
马车上的一个男人,向花翠招手。
“是?”花翠睁大眼睛,觉得好像在某个地方看见过这个人。
花翠疑惑地看着,想问那人是谁,可是隔太远。
那人撩开帘子,能看见里面还坐着个人,冷冷地看着她。
花翠认识他。车夫又招手,花翠迟疑着走过去。刚想对马车上的人问句话,车夫用一块汗巾捂住花翠地嘴,轻易地就将她蒙晕,拖上马车。
驾——
片刻没有停留。那辆马车飞奔而去。
包子铺依然人多。聂长安见花翠还没回来,便想去帮花翠一把。
她扒开人群,竟然没有发现花翠。她又一张脸一张脸地看,人们都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都不是?花翠呢?花翠在哪?花翠你在哪?
周围的脸都朝着聂长安,颇有怨愤地看着她。
聂长安心里发麻,她心神紧张地环顾四周,问大家:“你们看见一个十二三岁这么高的女孩吗?”她比划着她肩头那么高的位置,“她刚刚来这里买包子的……”
众人摇头,皆不知。
凤九天也觉得不对劲,从茶棚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了?”
聂长安脸上一脸着急:“你看到花翠了吗?”
凤九天道:“没有啊。她也没回茶棚,这也不远。”
聂长安渐渐矮下去,她几乎要哭出来——“花翠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