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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夷兰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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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长安已经喝醉了,自己跑到刚刚挖酒时刨出来的小坑里坐着,样子十分可笑。
凤九天追过去问她:“你在这干嘛?”
聂长安嘿嘿一笑:“填坑啊!”
凤九天忍俊不禁,被逗得笑出声:“哈,我看你不像是要填坑,我看你像是在拉屎。”
“呸呸呸!”聂长安口水四溅,“你这人怎么那么粗俗?”
凤九天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可是在田里插秧种菜的粗人,我是见了什么说什么!”
聂长安的醉意渐深,酒已散发,胡言乱语道:“那你也不能说我是在拉屎啊!你可以说我在——我在——”
聂长安想不起来应该说什么,她现在的脑筋变得有些迟钝,身体却在手舞足蹈。
凤九天摇摇头,叹道:“你这个样子,终于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是耍酒疯。如果这里有悬崖,我猜你也会毫不犹豫跳下去,以为自己跨过的是一条小河沟。”
聂长安直接躺了下来,只有屁股现在小坑里:“嘿,我偏不跳。你说跳就跳啊,你先跳个我看看……”
凤九天无奈道:“我提醒你下,这里不是床,你别睡着了。”
“我当然知道,”聂长安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像是在说不要打扰她,“你要是也想被人抱着,我可以腾地给你试试?”
凤九天不解,“被人抱着?”
聂长安边眯着眼睛静静感受边道:“卧在这个小坑里,就像是被人抱着一样,很安全,很舒服。”
凤九天突然觉得又可怜又可笑,他轻咳一声:“我不需要了,让给你吧。”
聂长安已经闭上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醉酒,不再说话了。
凤九天把酒坛子重新封好,又将聂长安横抱起来挪到一旁。坛子放进去,抔土,埋上。
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完全不像是刚喝过两斤酒的人所为。
走了!凤九天大喊。
聂长安起了小小的鼾声。
凤九天拍她,纹丝不动
凤九天拽她,丝毫不动。
凤九天晃她,一动不动。
凤九天叹口气,无奈地背上她,“早知道你喝这么醉,就不带你来了。”
这时聂长安醒了,突然出声道:“下次还来。酒,不错!”她伸出拇指夸赞。
“呵——”凤九天全身一抖,差点背着聂长安在山路上滑倒。幸亏脚下稳当,只是矮了下去。
定了定神,凤九天也自己醒了醒酒,再背上聂长安回到居士客房。
花翠等着也没睡,不知道小姐去死人堆吃饭是个什么感受,想想就害怕。她揣着小手在屋内来回踱步。
当她看见小姐被凤九天背着回来,又喜又怒。接下聂长安,闻见一股味道,嗔怪道:“你拉了我家小姐去吃饭,怎么还一股酒味?你们喝酒啦?”
凤九天点头:“是喝了点小酒。你家小姐果然不是个酒料子,以后别让她喝酒了。”
花翠的怒火越来越大,“你早说喝酒啊,我死也不让小姐跟你走!你,喝酒的时候还有谁在?有没有对小姐做什么!”
花翠指着凤九天的鼻子问,逼得凤九天退了一步再退一步。
凤九天挤出一张笑脸出来,道:“就我们两个人,我能对她组什么呀。我是个道士。”
花翠半信半疑,仍然问他:“那我们小姐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凤九天也有些疲惫,眼睛累得整不起来:“我的姑奶奶哟,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我——现在——头脑不清楚……明早你再来问我。”
花翠扯着凤九天的衣裳也闻了闻他身上的味儿,发现更重,立刻嫌恶地推凤九天出去:“走走走!不想看见你!”
凤九天笑着,没有回去自己的屋舍,而是到了师祖爷的房间,悄悄咪咪爬上床,盖上同一床被子。
凤九天老早就知道,绝不能去师兄弟的寝室,肯定会被轰出来,不然就是一顿“严刑逼问”。
师祖爷觉得背有点凉,翻身一看,旁边有个年轻小伙子,细细一闻,一股酒味。
景阳道长用脚把凤九天踹下去:“大半夜的,你来我这干什么?暖床时你不来?”
凤九天抱着被子又爬回床上:“师祖爷,你最疼我了。您就是我亲爷爷!”
景阳依旧踹他,不让上床:“我看你刚从你亲爷爷那回来吧,又认我当亲爷爷?!”
“别!”凤九天捂着被踢疼的大腿,苦兮兮求情,“师祖爷,你让我睡外面多不合适啊,要是师兄师弟知道了,以为你虐待我呢。要是传出青溪山,外人肯定说你心狠,以后青云观、南雀宫哪有那么旺盛?何必为了我,伤了三处呢?您说是不是?”
凤九天厚着脸皮又躺了上去。
这次,景阳没有再踹他,幽幽道:“我可不是因为你的三两句烂说辞才放你,我只是心疼你罢了。”
凤九天搂住景阳,给他盖好被子,道:“没想到,您还挺肉麻的。”
景阳道长依然背对着凤九天,轻叱一声:“别找踹,赶紧睡觉!”
凤九天“嘿嘿”打个哈哈,躺下不再言语。
清夜,良辰。
聂长安反反复复翻来覆去。
这次的酒,醉得很快,醒得也很快。
她睁着铜铃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旁边是花翠吵闹的鼾声,而周围一片寂静。
她拿出修复原貌的顽石,却真切地感觉石头失去了以前的温度。以前在手中是暖暖的,现在却是冰凉。
被取出长生丹,顽石应该就失去了自己的灵性了吧。只不过,不知道海藤妖怎么样了?真的形神俱灭了么?之前它挺可爱的,突然就没了……
聂长安感慨起顽石的命运。
她转眼去瞧花翠,看见花翠这般无忧无虑,无论在哪都能睡得着吃得香,自己赶不上她这种。
聂长安陷入了对自己的否定,和无边的孤寂。在这广阔的世间,还有谁像自己一样深夜难眠呢?
平宁犹雪在什么地方?他们找到何鲔了吗?他们报仇了吗?报了仇他又计划去哪儿呢?
聂长安越想越睡不着,索性穿上衣服,坐在外面赏月。月只有半个。索然无味。终于有了些困意,却听见钟响了。
已是寅时三刻。
天微微亮。能看清人的轮廓了。
伙房的道士已经干活,准备朝饭。
再过些时候,大家都会起床。打扫的打扫,练功的练功,法事的法事。
聂长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屋内和衣躺下。
不多时,便有人敲门。
小师弟在门外喊:“施主,朝饭好了。”
聂长安还迷迷糊糊睡着不肯动。花翠惊醒道:“来了来了。放门口吧,我来拿,多谢你了。”
小师弟笑着说:“不客气。”
花翠将门口食盘端进来:“小姐,吃饭了。”
聂长安赖床,嘴里嘟哝一句,将头缩进了被窝里。
花翠又大喊一声:“小姐,吃饭了!”
聂长安太困了,迷糊地说了句:“你先吃吧。”
花翠轻轻掀开被子一角,看聂长安脸色困倦,眼周也有隐隐的黑眼圈,知晓她累了,便不再叫她。给她留下半份,自己吃了起来。
天已经亮了。
花翠吃到一半,凤九天便来了。
“你不许进!”花翠拦住他。
“我有要事!”凤九天推开花翠的手,就想走进来。
“不行,我家小姐还在睡觉呢。”
“什么?”凤九天惊讶,“可以啊,酒还没醒?”
花翠摇头,依然用胳膊挡着他不让进:“我不知道,反正你现在不能进去。”
凤九天无奈,吩咐花翠道:“等你家小姐醒了,告诉她将顽石还给青溪山。我昨天忘跟她说了。不知道在哪找人还,你就让小师弟带你们来南雀宫大殿。”
花翠似懂非懂,点头答应:“我知道了。我会跟小姐说的。”
等聂长安到南雀宫,已经是过正午了。
大家都在午休。
景阳道长和凤九天也是。坐在正中,闭目静思。
聂长安“咳”一声,凤九天睁开一只眼睛觑她,挤眉弄眼道:“你怎么这么晚?”
聂长安不自觉也放低了声音:“我从来跟别人不一样的。现在,是我的早晨。”
景阳道长悠悠道:“早啊,施主。”
聂长安笑道:“我一直以为道长是个白胡子特别严肃正经的老爷爷,没想到你这么平易近人呢。”
“顽石带来了吗?决定要还给青溪山了?”景阳道长睁开眼,缓缓说道。
“我知道这是青溪山的镇山之石,可他的内心已经被人取走了,还能有用吗?”
景阳道长道:“不管他有用无用,它应当回到青溪山。”
聂长安摇头:“为什么?都这么多年了,你们没有顽石不也好好的?”
景阳道长只好缓缓说起从前。
夷兰,也就是凤九天的外公,凤临仙。
相传,镇山之石与守山之剑之间有感应。当年夷兰道长就带着顽石下山去找神剑,也就是后来的环枚剑。
谁知道遇见了王忻,一见倾心,便要与之结为连理。
二人两情相悦。
夷兰便还俗,不再回青溪山。带着顽石与妻子,留在俗世。
“那这,可算是一段真爱啊?”聂长安赞叹道。
景阳叹道:“后来,就不是了……”
“后来怎么啦?”
聂长安好奇地问道。
景阳道长呷了一口茶,才开始慢慢讲述那五十年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