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剑顽石录》风向北北西

38、上青溪山

　　何鲔拖着周服，就站在前面。

　　路边是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马车上是那次在如意客栈见到的何清。

　　沈梦山母子相视一眼。

　　何鲔的笑声还在山林小路上回荡，“二十年前，你们侥幸逃过一劫，今日，恐怕没那么幸运了。”

　　“未必吧！”沈梦山的眼神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在何鲔的脖子上割了一刀。

　　何鲔冷笑一声，问：“知道她是谁吗？”他把周服向前推了一把，周服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沈梦山冷冷道：“我不认识。“

　　何鲔道：“不认识不要紧，你们马上就认识了！”

　　何鲔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比在周服脖子上，拉出一条浅口子已示威胁：“把环枚剑交出来！否则，她会死得很惨！”

　　“周服！”沈梦山叫道。然后抬头看见何鲔阴险狡诈的笑容，“你真卑鄙！”

　　周服嘴角已经被撕裂发脓，根本不能开口说话。

　　沈梦山无奈道：“这就是你要救的人！我早就跟你说过，就当王置死了，也不能救他！”

　　何鲔道：“原来，你俩认识啊！你刚才还不说你不认识她么？”

　　他用匕首的一面往周服脸上轻轻拍一下，挑衅的意味十足。

　　沈梦山道：“这是我俩的事情，周服救过你，你先放了她！”

　　“她不是心甘情愿救我的，我为什么要放了她？”何鲔笑了笑，嘴角满是阴谋，“放了她可以！让他过来！”他指着平宁犹雪。

　　平宁犹雪没得到沈梦山允许，自己已经径自走了过去。

　　“雪儿，不要！”沈梦山急忙道。

　　平宁犹雪已走到两人中间。

　　平宁犹雪的眼眶发红：“大仇在前，我怎么能让母亲涉险！”

　　“别过来！”周服也忍着痛唿哝叫道，泪水悄然划落。

　　平宁犹雪已走到周服身边。

　　“我来了，她可以走了吧？”平宁犹雪的冷静让何鲔都有几分畏惧。

　　何鲔道：“那当然！”

　　他将匕首转到平宁犹雪的脖子上。

　　平宁犹雪转过身给周服解绑。由于勒得过紧，她的手腕手臂竟被勒出深深的发白的印子。

　　周服跛着腿，一瘸一拐走到沈梦山旁边。背对着何鲔与平宁犹雪，她向沈梦山使了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沈梦山也递了个眼神，回答——明白！

　　何鲔道：“儿子重要还是环枚剑重要，哪天你想清楚了，到程州聂府来找我！”

　　他又向平宁犹雪喝道：“走！上车！”

　　平宁犹雪一句也没多说，跟着何鲔的匕首来到马车上。何清立即用牛筋绳把平宁犹雪绑起来，这次，连腿脚也双双捆住。

　　何鲔坐在马车上，将匕首收起来，刚才的一切都像没发生过，闭目养神。马车缓缓在官道上行驶着。

　　何鲔要回聂家？

　　沈梦山心中不禁一笑，何鲔这不是送死去了么？

　　周服含糊着说道：“顽石到手了？？”

　　沈梦山微笑道：“在我这里。”

　　“嘶……”周服刚才说话扯着嘴角，疼痛倍增。

　　沈梦山关切问道：“他怎么把你打成这样了？”

　　“我把何列杀死了！他表面看着若无其事，等伤口一好就忽有神力，把我制住，严刑拷打，一直押到这来。”

　　沈梦山问：“他的伤好了？你真的把他治好了？”

　　周服轻轻道：“伤好了？他恐怕很快就要死了？”

　　沈梦山道：“你害怕他死？所以带着他，找我来？”

　　周服的话语在口中打转道：“你不也害怕他死吗？他死了，你的仇就永远报不了了。”

　　沈梦山忽然一笑：“我们果然是一样的人！”

　　周服不敢笑，嘴角扯了扯:“否则当年我也不会救你。”

　　沈梦山伸出手示意她别再说：“嘿打住，我可不是你救的！”

　　周服蔑她一眼：“如果不是我为你加速毒性发作，你恐怕想不到用环枚剑自杀吧。况且，当时我确实是想救你。”

　　沈梦山道：“以后谁要问神医周服哪里神，我肯定回答他，神就神在歪打正着。”

　　周服道：“你就这么喜欢趁我说话不方便的时候气我？嗯？”

　　沈梦山大笑起来。周服也抿嘴而笑。

　　沈梦山道：“我背你走吧。”

　　周服拒绝：“不用，我还有脚！”

　　“咱们这样走去程州？”沈梦山道，“恐怕五百年后，咱们还在这条路上。”

　　“你倒不如也去借辆马车，哦不，买一辆？”

　　“为了你？”

　　“那当然。”

　　……

　　沈梦山与周服二人在路上走着。

　　凤九天与聂长安四人也在路上奔驰着。

　　青溪山说远不远，一天路程，四人已到了山脚。

　　花翠觉得新鲜。道士竟然在一片山上全种上了果树。

　　桃李杏梨，山花遍布，木花芳华。

　　凤九天叩开山门，一众师兄弟来迎他。见他带了两个小姑娘，讥诮道：“你竟然带了姑娘家回来？这可是师门大忌！”

　　凤九天挠挠后脑勺，笑道：“他们来烧香的……”

　　聂长安与花翠面面相觑。花翠挤着笑道：“对呀，我们是来拜菩萨的……”

　　这话一说，师兄弟都哈哈捧腹大笑起来。

　　一小师弟捧着笑痛了的肚子，道：“拜菩萨？”

　　花翠看向旁边的聂长安，问：“我说错了吗？”

　　聂长安憋着笑，悄悄在聂长安耳边道：“这里是道观，只有三清，没有菩萨……”

　　“……哦。”花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时刀疤脸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戴着帽子遮住头，但脸还是露了出来，众人的目光立刻齐向他看去。

　　“这人是谁？”最老成的师兄问凤九天道。

　　凤九天叹道：“我也不知道，看他可怜就让他跟我一起了。”

　　年长的师兄让几个小师弟将聂长安主仆二人和刀疤脸引上山，自己领着凤九天来到了师祖房间。

　　景阳道长，正在青云观大殿中打坐。

　　“师祖爷，我回来啦！”凤九天高兴地喊道。

　　景阳好似睡着一般，没有动静。

　　年长师兄深深施了一礼道：“师祖，凤九天已带到。”他眼睛一瞟，又道：“还有两个姑娘和一个男子，另外安排了。。”

　　这时，景阳道长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先下去吧！”景阳朝年长师兄吩咐道。

　　凤九天看着师兄出门去，自己则向师祖走近。

　　景阳道长道：“回来啦？”

　　凤九天轻叹口气道：“哎，师祖爷的耳朵，就像是讨厌我似的，老是听不见我说话。”

　　景阳道长舒展身子：“你又没经常在我眼前晃悠，自然对你的声音不熟悉了。怎么样了，我给你安排的任务？”

　　凤九天摊手：“一个也没完成。”

　　景阳道：“你外公当年携剑下山去找顽石，也是一个任务没完成，还把自己赔了进去。你要步他的后尘？”

　　凤九天坐下来，与景阳并肩道，：“师祖这般看我？我可没有步他的后尘。”

　　景阳道长笑道：“你从来都是放浪形骸，无拘无束。一个姑娘，拴不住你！”

　　凤九天道：“那师祖还来开我这个小辈的玩笑？”

　　景阳道长又笑了：“一个不行，两个应该可以！”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凤九天从来都是与师祖俏皮话，但这次凤九天却有些气：“师祖，这样是没法管青溪山的，难怪山里的果子总是被人偷，都是你疑心太重，啧啧……”

　　景阳道长道：“我说笑罢了，你何必认真呢？”

　　凤九天道：“在其他师兄面前，您是威严的师祖，我眼里师祖爷您一直是个老顽童！”

　　景阳道长问：“任务没有完成，下山可有什么收获？”

　　凤九天道：“收获不就是师兄说的那几个人嘛，顽石的碎块在聂长安手里，还有那个刀疤脸男的，我总觉得，他好像跟很多事情有关？”

　　景阳道长又问：“哦？他是谁？”

　　凤九天沉吟一会，道：“我不清楚。他全身都是伤痕，能把人伤成这样，肯定与当年的清风明月楼有关。”

　　景阳道长道：“你去把顽石碎块拿来给我看看。我应该可以修好。”

　　凤九天惊讶道：“师祖爷，您还会这个？”

　　景阳道长笑道：“你应该问，我不会什么？”

　　凤九天笑起来，走出大殿。

　　他问了师弟，找到观中给聂长安安排的一般女居士的住地。

　　他直言道：“我来向你借一样东西。”

　　聂长安道：“什么？”

　　凤九天道：“顽石的残身，我师祖说他或有办法修好它。”

　　聂长安惊喜道：“真的嘛？”

　　凤九天道：“试试呗。”

　　聂长安从包袱里拿出那个从中间破开的两块石头，交给凤九天。

　　聂长安又问道：“你现在就去吗？我跟你一起吧！”

　　凤九天道：“不用了。这山太大，来回时间太久。这两天你就好好休息，有事托前头的小师弟来找我。”

　　聂长安有点担心和忧虑，但思虑再三还是答应道：“行吧。”

　　凤九天转身就走。

　　聂长安脸上渐渐起了怅惘。从失去了父亲开始，失去了顽石，失去了平宁犹雪。

　　亲人，爱人，从身边来去。有些人，存在过一段时间，有些人，刚感受道他的存在，便得知是个谎言。

　　山花的香味沁入心脾。满山的姹紫嫣红、嫩黄浅绯，引入眼帘，逻辑不觉。在山路上走着，在这寂静的青溪山中。

　　这里的静寂，不同于商山时与亲人在一起的温馨，也不同于在家里的冷落。聂长安忽然又感受到了生命的另一种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