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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村头打酒 ...

  •   村里头人少,把酒挑到人家家里卖,也要卖半天才能卖出去。

      在刚才差点被马车撞翻后,酒夫已经又走了好几里路,他的酒还没卖完。他准备再没有人买,就挑远些,卖到街上酒楼里去。

      酒夫哼着歌谣,向前行去。

      凤九天一路快马到了酒夫家里,门是掩着的。所幸,酒夫的婆娘在家晾衣服。

      凤九天拿了门口地酒盅,敲门问道:“卖酒的,家里头还有酒么?”

      酒夫婆娘来开门,遗憾道:“哎哟,今天的酒全被我男人拿去卖了,只有家里喝的一点。”

      凤九天又问:“喝的一点卖不卖?”

      酒夫婆娘摇头道:“那个不卖,他回来得喝呢。”

      凤九天拿出瓷盅在手里晃给酒夫婆娘看,道:“我就要一盅。”

      “欸,不行!要他知道了,我不得死啊。”

      凤九天摇着手指,指着酒夫婆娘笑道:“家里肯定都是好酒……”

      酒夫婆娘道:“不是,酒都一样……”

      “那我进去闻闻,是不是一样?”凤九天说着,脚就往里迈。

      酒夫婆娘拦着他,赔笑道:“那就给你一盅呗。你就别进来了。”

      说着夺过他手里的瓷盅,进屋去给他打酒。不多时,酒夫婆娘从屋里出来,酒盅也装满了酒。凤九天正要走——

      忽然,屋里传出一声男人的咳嗽,引起了凤九天的注意。

      紧接着,是一阵咳嗽,强忍也没忍住那种。

      凤九天半眯着拉长了眼睛:“好哇,你丈夫出门卖酒,你在家里偷汉子?”

      酒夫婆娘连忙摇头道:“不是,您别胡说啊!”

      凤九天指着屋内:“那你屋里是什么人?”

      酒夫婆娘悄悄道:“少庄主,平时你也待我们不错,我就告诉你,半个月前我丈夫出门捡了个人。病着,躺了十天才醒过来。醒过来又不会说话,只有眼睛能转,又咳嗽个不停。我们正愁呢。”

      凤九天问:“你们愁啥?”

      酒夫婆娘道:“这人全身都是伤疤,虽说都好了看着怪吓人的,怕不是有什么仇家?不如少庄主您……”

      凤九天下意识地向屋里瞧去,看不见人,笑道:“我本来也不好管闲事的,有酒就行了,告辞!”

      “欸?”酒夫婆娘想去拉他,哪知他脚底生风,立马蹿到了马上。

      “谢了——”

      凤九天头也不回,举着酒盅向身后的酒夫婆娘喊道。

      等凤九天回到土屋时,聂长安已经吃完饭了。

      聂长安迎他道:“呐,还给了留了一半的排骨和差不多两碗米饭,我想应该够你吃的了。”

      凤九天道:“是啊,平时或许够了,但我下午还要去插秧呢。”

      聂长安为难道:“啊?那怎么办?我去给你把那只鸡煮了?”

      凤九天道:“可别,那只鸡不同意你煮它。我跟你开玩笑的,我还有酒呢。”

      “……好吧。”聂长安拍拍手道。

      她望向那宽阔的田野,感叹道:“这里的生活可真好哩,真宁静。”

      凤九天摇头道:“这里呀,吃的自己种,用的自己做,房子自己盖,你这种大小姐,只能心里羡慕,真要住在这里怕是三天都呆不下去。”

      “看来你一点也不了解我,我的梦想就是做一个侠女,仗剑天涯,闯荡江湖。”

      凤九天笑了起来,差点把饭喷出来,捂着嘴笑道:“你?梦想当侠女?你果然是在做梦!”

      未等聂长安反驳,凤九天接着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当不了侠女。你只是家里关爱太少。”

      聂长安想了想,掰着指头道:“说实话,如果要我呆在家里或者在外闯荡,我或许真会选择呆在家里,毕竟家里有我哥,还有花翠和花漆婆婆。”

      凤九天忽然问:“那你相公呢?”

      聂长安点头:“他如果愿意待在家里就呆在家里,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凤九天摇摇头,继续吃饭。

      聂长安望着远方,自言自语小声喃喃道:说实话,我有点想他了……

      凤九天听到,眼神闪烁,低头喝了口酒。

      过了好一会,酒喝完了,骨头啃干净了,凤九天也开始像婆婆念经道:“我这几个月,见到的人和事,越来越奇了。你想不想知道?”

      聂长安还在注视着远方,心思不在此处。

      凤九天提亮了声音:“想不想知道你?”

      “啊?——”聂长安回神:“你说什么?”

      凤九天道:“我说,我最近见到很多奇怪的人和事,我不大能想通,你要不要听听?”

      聂长安道:“讲故事吗?我最爱听故事了,你说吧。”

      凤九天徐徐道:“第一件:我从青溪山上下来去程州找光,结果没找着光却找到了你。第二件:我的马被偷了,却驮着你回来。第三件:我刚刚打酒,酒家捡了个半身不遂的人。”

      聂长安困地看着他:“这三件事情有什么联系么?你讲的一点也不生动有趣。”

      凤九天在心里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跟你说也白说,你一直自诩聪明,却反被聪明误。”

      聂长安道:“要你管?”

      凤九天道:“待会你去村东头帮我还酒盅。他家好找,没有篱笆,屋门口就是酒缸子,你应该能认出来。”

      聂长安问道:“那你呢?你去干嘛?”

      凤九天收拾收拾锅炉,道:“下田,栽秧。今天得把活干完。”

      聂长安高兴道:“我也去!”

      “你下田去?你不怕蚂蟥吸你的血么?”凤九天吓唬她,边说边比划,“能把你咬这么大个洞,等你发现了,满腿都是血,噫——”

      聂长安嫌弃地龇牙咧嘴,道:“你别说了……我去给你还酒盅不行么?”

      凤九天笑了:“那就赶快去吧”

      “还有,我想借你的马回去,我不能一直留在这儿,平宁会担心我的,万一他以为我被害了他得多伤心啊?”

      “他要是担心你,你就不会在这了?”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猜的。”凤九天仰着头俯看着聂长安,“你先去去把酒盅给酒夫他婆娘吧。你有钱么,还想着回家?”

      聂长安意志坚定地说:“没钱也得回去,我走也要走回去!”

      “行行行!你先把事办了哈!”凤九天把酒盅揣她怀里推她走。

      聂长安寻着马蹄印子往东走,来到酒夫家里。三个酒缸就排成一排,摆在门口。一股浓浓地酒香早已传至鼻头,用鼻子猛吸一口,沁人心脾。

      她敲门:“有人在吗?”

      里面没人应声。

      这么不赶巧?人不在屋?

      聂长安又敲了两下,敲得比刚才还用力:“大嫂子,我是替凤九天来还酒盅的。麻烦开下门。”

      她趴在门上听,里面终于有了一丝动静,是咳嗽声。

      聂长安隔着门叫道:“如果您不方便的话,我就把东西放在门口了。”

      里面的声音沉寂了下来,想是默许了。她把酒盅放在门口,又向里道:“我放门口了,你记得取啊。”

      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外边的春风拂面,感觉清爽极了。

      聂长安转身,准备回凤九天那个小土屋。

      这时,她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

      酒夫挑着担子回来了,他嘴里哼着小曲,慢慢悠悠地,老远便喊道:“婆娘,来接我!”

      这时,聂长安走了离酒夫家一箭之遥,她微眯着眼睛,看着酒夫。那挑子好像有些熟悉?某不是上午撞到的那个人?

      屋里没有人应答。

      聂长安站在那里不走,酒夫也注意到了她,见赤着脚,裙底占了污泥。

      酒夫也没多想,还是直接走到自己屋里来,又喊了声“婆娘”,没人应,径自开门。门从里面锁上了。

      想着屋里还有个病人,酒夫便放下担子,踢倒门前的杂物,踹开大门,直往屋里寻去。

      聂长安看着不对劲,跟了上来。

      屋里,酒夫老婆被打晕在地,而那个咳嗽的病人,拿着一个破碎的陶罐子,手还在发抖。地上,是砸了人碎掉的陶片。

      聂长安一腔热忱好心,没想到看到这画面。

      酒夫看见她,愕然问:“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我来还酒盅的,刚刚凤九天来借了酒。”

      “少庄主来过?”

      “嗯嗯。”聂长安点头,又摇头:“不不,那会你老婆应该还不是这样的。”

      “我看见了。是这个人弄的。”

      酒夫看着那个病人。聂长安也向他看去,窗户的光打过来,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都是刀疤,就像开过花一样,鼻子被削去了一半。顺着那张脸,可以发现脖子上也有伤痕……

      他就像是从阎王手里夺过来的,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用扒来的人皮拼接成的。尽管都被缝合过,但是平常人看见一定会吓一跳。

      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一直在抖。眼神里满是恐惧。

      聂长安惊道:“这人,是你家亲戚?”

      酒夫气笑了:“他能是我家亲戚?我恐怕天天晚上做噩梦。”

      酒夫看那人目光呆呆的,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想说话,却都是咿咿呀呀,他夺过陶罐,开窗,扔到窗户外边。抱着自己的老婆,放到床上。

      聂长安又问:“那他是谁?”

      酒夫道:“我也不知道,看着可怜捡回来的。”

      酒夫将他老婆头上的伤仔细看了一遍,罐子正好摔在脑后右边,不知是轻是重?

      酒夫突然觉得奇怪:“你还在这干嘛?我老婆被人打了我得去请大夫。”

      “我在这帮你看着吧,不然你走了他万一又打人怎么办?”

      酒夫问:“你这么好心?你跟少庄主什么关系?”

      聂长安道:“我跟他刚认识。”

      “算了,你在这看着,我去叫个村大夫过来瞧瞧。”

      酒夫急匆匆走了。

      看着那个半疯不疯的人哆哆嗦嗦躲在柜子角落里。

      她试图去唤他出来:“你不会伤害你的——”聂长安举起了双手,接着道,“你看,我手上什么也没有,你出来吧,饿了吗?”

      那人还是警惕地看着聂长安,抱着膝盖,一脸不相信,直摇头。

      “我是来帮你的,他们也是。你出来说说话好不好?”

      那人想说话,喉咙里发出的却是呜呜的嘶哑的声音,混沌不清。像是野兽驱赶异类的叫声。

      聂长安疑惑的看着他:“你不会说话吗?”

      嗷呜呜——

      那人突然也奇怪起自己,怎么说不出人话来。

      聂长安从旁边舀了碗水给他,小心翼翼放在他脚步:“我看你嘴皮子都干裂了了,你喝点水润润口吧。”

      说着,聂长安比划了一个拿瓢喝水的动作。

      那人颤颤地端起水瓢,往嘴边递。他的嘴巴似乎也张不大,水一半进了嘴,一半从嘴角露出来。

      外边是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聂长安?聂长安?聂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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