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剑顽石录》风向北北西

27、犹雪求药

　　这边，王老太太带着平宁犹雪还行在去撷月山庄的路上。

　　撷月山庄在山中极为隐秘，走到无人烟处便没有路迹可寻。

　　王老太太去过一次，她努力辨别着方向。沿着溪水往上，就是撷月山庄一担溪。

　　可是此刻已到巳时。

　　平宁犹雪失去了些耐性，有些着急地问道：“老人家，咱们能找到撷月山庄么？”

　　王老太太制止他道：“你不用这么着急。”

　　王老太太依然摸着草，寻找去撷月山庄的路。幸好今早凤九天踏过，王老太太依稀辨别出回撷月山庄的方向。

　　“就是这边了，跟我来！”王老太太喊道。

　　平宁犹雪跟上她，可王老太太年迈体弱，走一段就需要休息。平宁犹雪便把她背上，山路崎岖，平宁犹雪再好的体力，也折腾出汗来。

　　“大概还要多久？”

　　平宁犹雪扶着王老太太坐在石头上休息，焦急地问道。

　　王老太太摆摆手，“估计凭我跟你两个的本事，得走到晚上，那还得是走对了路的情况。但是只要环儿知道你来了，冲你这张脸，八抬大轿把你抬上去，咱们就快的多。”

　　平宁犹雪皱眉道：“她与我爹的恩怨，我不想掺和。我现在只想救我娘子性命！”

　　“可是，你不牺牲就无法救她的命啊。”王老太太侧眼看他，一脸无奈。

　　平宁犹雪道：“就算是死，我也要陪在她身边。”

　　王老太太对平宁犹雪的至真至情有些动容，问了一句：“真的么？”

　　“我现在就想回去。我不在长安身边，不太放心。”

　　“可是转身回去，她就只有死，你想让她死吗？”

　　等等，有人来了。有人骑着牛，在山间悠悠荡荡走着。

　　王老太太拦下那个放牛者。

　　“你是撷月山庄的人吧？”

　　“嚯，老太太，我见过你，前年庄主请客你来过。”放牛的人嘴里叼着根草，俯视她道。

　　王老太太道：“麻烦你去通报你家庄主，说王老太婆和平宁六个字就行了，我俩有急事找她。”

　　放牛的汉子一口吐掉嘴里嚼烂的草，问道：“有啥急事啊？”

　　平宁犹雪急道：“人命大事！”

　　放牛汉指着山前那个弯道：“前面有匹马，你俩骑上会快点。”

　　王老太太摇摇头，“不行，在这山上骑马，我一把老骨头得散架，你带他去吧。”

　　放牛汉子直摇头：“我们这里从不让生人进来。没有庄主的命令。谁也不许进，老太太您也是。”

　　“不，你们庄主或许不乐意见我，但肯定乐意见他。”王老太太指着平宁犹雪道，又转头劝放牛郎：“你带他进去，你们庄主只会褒奖你，绝不会惩罚你。”

　　“我一个放牛的，做不了主，我能带你出一担溪，但是，里边让不让进我就不知道了。”他对牛说了几句，那牛跪下，他从牛背上下来。”

　　王老太太留在这里看牛。放牛郎带着平宁犹雪骑上马。

　　沿溪水而上，溪流越来越宽。

　　沿路的桃花开得尽态极妍，白花瓣，粉花瓣，相映成趣。

　　平宁犹雪无暇顾及这美丽动人的花季春景，只一心想求取解药。

　　溪流在一处山谷处消失了踪迹，原来这里有一处泉眼，长年涌水，溪流涓涓。

　　放牛郎停下，对平宁犹雪道：“你沿着这山谷往前走，能看见三座大山，山门在最中间那座，你去那问去。”

　　平宁犹雪下马，拱手道：“多谢您。”

　　放牛郎不再理会他，牵着马又回去找牛了。

　　虽然春天，山谷阴面，还有着湿冷气息，穿着轻薄的衫子，觉得有些凉意。

　　两侧山高，山谷又窄。平宁犹雪看不见前路，更看不见放牛郎说的什么三座大山。

　　他心底越来越着急。腾空而起，飞上桃花枝头，只看见万顷花树，桃花先开了，还有李树杏树，待日暖才会次第开放。

　　他从桃花枝头踏过，展臂飞跃，人如箭一般几步便飞到山谷尽头处，他看见横亘在眼前的三座大山，高山巍峨，上面还有众多琼楼玉宇。

　　刚才背王老太太飞出峡谷已经耗费不少体力，若再想飞上这高山，怕是撑不上去。

　　且门口又几个人把守着。看那几人绝不是放牛郎般蛮武之辈，内家功夫也是极为深厚。

　　他走上前，恭恭敬敬先施了礼。

　　本想自称“沈犹雪”，但又害怕凤环儿不接见，还是对看山门的人说：“平宁犹雪求见山庄庄主，麻烦通报。”

　　看门者看相貌不凡，谈吐有礼，守门人回他道：“你稍等吧，我先回禀我家庄。”

　　平宁犹雪循着山峰看去，便望见山顶上的那座楼。日头正盛，撷月楼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平宁犹雪只好站在这春光中静静地等。刚才在山谷中的阴凉，在这山下完全被暖和的日头驱走，后背甚至有点发热。

　　温暖的阳光，花草的清香，无暇欣赏，平宁犹雪暗自着急地踱来踱去。

　　过了好一会，那个通报的人才急急忙忙下山来，伸手引着平宁犹雪道：“我们庄主请您上去。”

　　通报的人后面有一顶轿子，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平宁犹雪必须坐轿子上去。

　　“轿子三面都是封死的，等平宁犹雪坐上去之后，门面也被钉上，说是轿子，倒不如说是一顶棺材。”

　　在轿子里面颠簸了一会，终于停下。平宁犹雪听见被搁在地上的声音。

　　到了？

　　那些人把钉子起开，拆下门板，恭敬地示意平宁犹雪出来。

　　刚刚里边轿子的黑暗让人烦躁，出来后，平宁犹雪还未适应强烈的光线，眯着眼睛，看见眼前一座大楼，上面写着“撷月楼”三个大字。

　　果然是这里。

　　有仆人给他引路，他看见一个算不上风情万种但也算风姿娇媚的女人坐在那里。

　　指引平宁犹雪进去的下人都很有见识出去了。

　　凤环儿正在里边等他。

　　他一进来，凤环儿便看见那张让她回想起往事的俊朗的脸，她肆意地上下打量他。最终，她的目光落在平宁犹雪的眼眉上。

　　两人四目相对。

　　平宁犹雪刚要禀明来意，凤环儿先问道：“你叫平宁犹雪？平宁是那两个字？”

　　平宁犹雪拱手道：“平安的平，安宁的宁。”

　　凤环儿又问：“你父母是谁？”

　　平宁犹雪头垂得更深：“先父名讳平宁秋，先母名讳沈梦山。”

　　“果然是我的儿媳妇！”凤环儿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他，“不过太遗憾了，你们夫妻今日见不上面。”

　　平宁犹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觉得她是不是有些疯，斗胆问道：“不知庄主何意？”

　　凤环儿道：“在你刚出生时，你父亲将你许配我家，你恐怕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父母早亡，犹雪不知道这桩婚约。现我已娶妻，恕我不能再与您结为亲家。”

　　凤环儿听闻他还有妻子，道：“你竟然已经娶妻？哼，我儿子今天刚走，不然你俩今晚就得给我成亲。”

　　平宁犹雪更加不可思议，道：“您刚刚说您儿子，那他应该是个男子，我也是男子，这婚约恐怕不能奏效。这并不是犹雪的过错。”

　　凤环儿突然变了表情，从刚才的惊疑转变为微怒。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来求你救我娘子一命。”平宁犹雪言辞恳切。

　　凤环儿道：“你娘子是谁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救？”

　　“我受王老大夫指引，前来求你。我娘子中了黑三的毒，现在正……”

　　“黑三？”

　　“是。”

　　凤环儿冷冷道：“要解他的毒，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平宁犹雪问道：“什么条件？我能做到就一定答应。”

　　凤环儿“你休了你的妻子，你肯吗？”

　　平宁犹雪有些生气，但他为了聂长安依然忍住，只是反问：“为了让我跟您的儿子成婚？”

　　“那不一定，你肯我儿子还不肯呢。”

　　“那为什么？”

　　“你说你是受王老太太指示，他就没告诉你，我跟你爹的渊源？”

　　平宁犹雪隐忍着，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气往下沉，道：“她说了，但我还是想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照着做，我救她一命。”

　　“除了这个，其他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凤环儿突然变得爽快，道：“那好，我倒有个条件……”

　　“是什么？”

　　“你过来些，我说给你听。”

　　……

　　王氏医药坊前来了好几个求医的，见闭了门，都哀叹不已。

　　遥遥地，听见了马车铃声，清脆悦耳。

　　花翠首先跑了出去。那是平宁犹雪的铃铛。

　　凤九天也迎了出去，远远地冲他们招手。

　　王老太太用茫然而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凤九天先开口道：“按辈分，我应该叫你一声舅奶奶。”

　　王老太太木然看着他，道：“我不认识你。”

　　凤九天自报家门道：“我是您丈夫的妹妹的女儿的儿子。”

　　王老太太往凤九天面前挪了两步，离他更近，仔细看他的脸，仍是摇头：“我还是不认识。”

　　“您今天去了我家？”

　　“我只是个糟老太婆，哪里来你这么乖巧的侄孙子？”

　　忽然从屋内传出人声：“老太太高寿，且耳聪目明，比一般人实在幸运多了。”

　　说话的正是聂长安。安然无恙的聂长安。

　　平宁犹雪的目光立刻就转了过去，脸上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聂长安抻开手臂原地转一圈，嫣然一笑道：“我好啦，没事了。”

　　平宁犹雪一时表情复杂，摸了摸怀里求取的药丸，脸上不知是喜是忧，眼里噙着泪水，嘴角却上扬笑着，冲过去抱着她打了个圈。

　　“太好了！”

　　夫妻恩爱，真是一众见者起酸。

　　众人在一旁不是别开脸就是低下头，想看又装作不看，只拿眼瞟。

　　只有凤九天呆呆地、有些失落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