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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杏林医馆 ...

  •   程州西南方向,一处竹林小居,那里是周服的杏林医馆。

      陈设简陋,门口都是晒的草药,平日卖药给药铺,偶尔坐诊,但也从来不露出神医的痕迹。周围见过的人,都不记得她的名字,只说是个学了医的大夫,与其他大夫没什么两样。

      世人多不知周服之名,稍混过江湖的人也鲜有听说,年轻时嫁给了王置为妻。周服的医术受于婆婆。她婆婆乃神医妙应真人八世之徒。

      王置是谁?王恪之子。

      王恪是谁,清风明月楼楼主。

      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所以,叫前楼主更为合适。

      何为清风明月楼?

      两袖清风起,一轮明月生!

      清风明月楼,从前是个极隐秘的组织。他们只干一件事,杀人。他们从来不欺负穷人,只从富人手中分一杯羹。

      世人都穿,官府想抓他们,从来没有抓到过。他们行踪不定,这次在东边,没准下次就在南边。他们的踪迹,只汇报给一个人——王恪。

      他常年带着狼面具。楼中无人见过他的真容。

      他戴上面具,就是清风明月楼楼主。

      他摘下面具,就是天下第一高手王恪。

      可谁知道,何鲔是用了何种手段,混进清风明月楼,并完成策反火并。身为高官,竟然没有摧毁清风明月楼,而是直接把整个组织接了下来,坐在王恪的位置上。

      王置就是那个时候,被打成木僵之人,手脚丝毫不能动弹,眼睛不能睁开,也说不了话,或许连别人说话也听不见。

      呼吸还在,身体却如同死了一般躺在床上。一躺,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一年三百六十日,每日靠着周服喂食伺候,不死不活至今。

      本来在这程州藏身二十年,安然无恙。何曾想到,还未等到王置醒来,先等到了仇人。

      将王置打成这般的人,就是何列。

      周服心内的恨,比那汉水还要多,心内涌起来,便想把手放在那些人脖子上,让他们亲尝死亡的痛苦。

      特别是当他看见何列,就那样若无其事地站在她面前。还有,眼前这个杀死公公的何鲔。

      为什么罪大恶极的人,还能好好活在世上?为什么没有做过坏事的人,却总是被害?

      她手攥着拳头,站在医馆门口,四处环扫。

      不行!他们把王置抓走了!现在还不行!

      她不得不屈服,忍耐。

      幸好这几日不曾下雨,草药在外边都被晒成干了,她将晒垫收起来抱进屋里。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周服心头沮丧,回头问何鲔:“你们把王置抓到那里去了?”

      何列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这个你不用管,等何大人的毒解了,他自然就会被平平安安地送回来。”

      周服挑眉,又看了眼皮子都快睁不开的何鲔,冷冷道:“那好,你们进来吧!”

      何列将何鲔搀扶进屋,屋内进门就能看见一尊牌位供奉,上面简简单单写着“先父王恪之位”,侧室有一竹榻,便就着竹榻上将人放下来。

      何鲔平躺在上面,觉得尤其硌得慌。

      将草药归置好,周服发现那群人就那样心安理得地躺在了竹榻上,一声招呼也不打,气道:“那是王置睡的地方。”

      “可你屋里就这一张床,不然放哪?”

      “也不嫌灰多?”周服被气得白他一眼,指着后门道:“后边有张躺椅,那上面可以放人。”

      那人马上就要动,又听见周服说:“你俩先去打水来,将屋里擦洗一遍。水井就在后边,一出去就能看见。”

      何列没被别人这样子使唤过,气都粗了几分,皱眉看向何鲔。

      何鲔微睁着眼睛,用鼻子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何鲔满不情愿得出去找了水桶,汲上来半桶水,将睡椅擦过后,把何鲔挪到上边,用轻纱毯子盖住。

      周服抄着手倚门看何列,冷哼一声:“你在我公公手底下做事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忍气吞声?”

      “你又知道什么!”何列见她像是看戏般目不转睛,厉声喝她。

      周服又扔下一句话:“哦,对了,我只管医不管饭,你们要吃饭,自己去找。”

      何列刚干完活正饿得不行,听见这话马上炸了:“你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去找吃的?周服,你别忘了,王置现在是生是死全在你手里。”

      周服道:“他死了?”

      何列道:“不可能。”

      周服冷冷道:“就当他死了。”

      何列这才看出周服这个女人的心思,万念俱灰才能心存希望。于是,他又用言语激她,“那可不一定,他现在醒了也说不定。”

      尽管这话不一定是真话,但周服还是心底泛过一丝侥幸,万一是真的呢?

      “明天,我来给你们楼主治病。”

      她松开抱在胸前的手,走出屋去。

      “你现在去哪……”

      何列正想再问一句,被何鲔的手势打断:“她去吃饭了,你也去买点吃的回来。快去。”

      “好。”

      何列接过何鲔从怀里掏出的两枚碎银,骑上适才拴在门口的马,趁着夜色还未来赶去街上买口粮。

      何鲔躺在睡椅上,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毒发的痛已经不能折磨他了。皮肤溃烂与衣物连成一片,但又有新肉在周边生长,稍一动弹,那种撕裂的痛和痒,才是最难忍受的。他保持着一个舒服的姿势,尽量不让自己变换。

      夕阳透过层层竹林照下来,阴影浮动。西风吹过,带起飘落的竹叶打转。偶尔能听见林子里的鸟叫,或许是归巢的声音。

      周服吃过饭回来,看见何鲔还是原封不动躺在那里,眼睛也不睁,就像是死了。

      她走过去,静静看着这个杀人恶魔的脸,一个好好的做官的人,为什么想要当一个杀人头子;明明是家财万贯的人,却还要到处搜刮掠夺财产。清风明月楼,在他的手下变得臭名远扬。

      但是他杀了自己丈夫全家,把王置弄残,生不如死。就这样个人,还想奢求我救他?真是太可笑了。

      门外有响动,是何列回来了。听见他下马的声音,周服没再看何鲔,出去把门敞开。

      夜色即将围拢过来,西边的夕阳只有一线。何列的轮廓在这混混沌沌中,显得格外沉重。

      周服甚至有一瞬间,很后悔。为什么拒绝将他们的食物一起带回来,明明是下毒的最好机会?

      可是多年学医,只学过救人,没学过杀人。当年入门发过誓的,不论病患是贫是富,是老是幼,是男是女,是亲是仇,都要尽自己医术去救治他们。可是现在呢,失去了亲人的痛苦,失去了爱人的哀痛,谁来理解她呢?

      何鲔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何列将撕碎的炊饼放进自己嘴里。困难地张大嘴巴,接住,嚼两口,咽下去。

      周服道:“你们赶紧吃吧,我打算今晚上就给你刮骨。”

      “不是说明天么?”何列忍不住问了句。

      “我想别拖了,等到明天,这下半身就不能要了。吃饱一点,不然没有力气撑过今夜。”后一句是对着何鲔说的。

      何鲔使劲直起身子,大口大口吃下何列手中的饼,几乎差点噎着。

      “你点上三盏灯,放在那边。”周服指了指自己坐着的正对面,吩咐何列道。

      她从医箱中拿出一把小小的剔骨刀,一把掀开何鲔的衣物,那溃烂处赤裸裸地显现在眼前。

      周服给何鲔嘴里塞下一根三寸长手指粗细的竹棍子让他咬着。

      “疼,你可得咬住了。”

      说着她就在伤处先淋上酒,一瞬间的痛感使得何鲔想叫,但只能死死咬住竹棍。

      周服再拿剔骨刀,先剜下大腿上的腐肉,在旁边干净的棉质白布上擦了干净,又细细将腰上连带着一同粘连的稀烂的皮刮了干净。

      “这里还需往里面深挖,或许能见着白骨。”

      周服冷冷的,这是一句问话。

      何鲔已是大汗淋漓,竹棍在口中的一小截已经咬破,见她说要往肉里处再掏,有点犹豫。

      何列举着灯的手,也不禁吓得晃了晃。

      “不弄干净,这毒只会浸入你的骨髓。今天的罪也是白受。”

      何鲔只得点了点头,将嘴里衔着的竹棍吐出,换了个新的更粗的。

      周服在得到授意下继续,换了把更小的刀,她往肉里一刺,何鲔便□□起来。刀约是抵在了骨头上,她再将刀把一转,何鲔忍不住痛“啊”地一声猛叫,凄厉至极,竹棍从口中滑落。

      周服手这一转,将那一块肉旋了下来,可以看见,骨头的颜色,已经有些发灰。

      何列看了,默默侧过脸去。

      “这毒已经行到骨头上。你这是有多久了?”

      何鲔脸上的汗已经滑到耳朵根上,脖子上也全是汗,全身都在颤抖。

      周服又用酒浇了一遍,接着用薄纱轻轻覆盖缠住。腰上那块裸露着,等着新肉长出。

      何鲔从巨大的疼痛中缓过来:“这骨头上的毒怎么办”

      周服“看你运气了。我给你开一服药,能够弥合伤口新生白肉,然后再给你一副药,阻止毒性扩散。”

      “那个女人,是怎么治的?”

      “没得治,她死了。”

      “不可能,有人见过她。”

      “什么?”

      “程州知州府,她还是聂家的续弦夫人。”

      何鲔说话轻飘飘的,仿佛下一句就会被吹走。

      他已经知道了?

      “还有你更惊讶的,她的继子,聂长平,是我的未来女婿。”

      “你……”周服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算了,明天再说,我累了。”何鲔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刚才所受的痛楚只是打了个喷嚏。

      周服阴沉沉看着他,半天,才咬牙切齿地说道:“找到环枚剑,然后用它自杀,你的病就好了。”

      何列眼睛转悠,觉得不可思议,但看周服的表情,却又不像是在说谎。

      环枚剑?

      大家都来了兴趣。

      “当真么?”何列问道。

      “她就是那样活下来的。”

      “那环枚剑现在何处?”

      “就刚刚你打水的那口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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