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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神医周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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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子时。
外头有轻轻的敲门声。聂长安没有睡着,听得一清二楚,趿上鞋子,走到门边,隔着门问:“谁呀?”
“长安,是我!”
门外是沈犹雪的声音,为了不让人发觉,声音压得很低。
聂长安这才移开门闩,将门开出一道缝,瞥见沈犹雪那挺拔的英姿,立在门外。这脸庞丰神俊朗,说不上来,应当是谦谦君子风。
“出来,今日有东西教你。”沈犹雪兴致很高。
“我先穿了衣服,再跟你去。”
聂长安回头去拿了外衣穿好,又披上芙蓉色褙子。跟着沈犹雪来到客栈后门边上,自家马车旁。
“没想到花翠一句玩笑,你竟然当了真?”聂长安暗笑道。
“你说什么?”沈犹雪只顾牵着聂长安轻手轻脚地出门,没听清聂长安自言自语嘀咕。
“没事,就是咱俩像做贼一样。幸好花翠一贯睡得深,小响动吵不醒她。”
“咱们去练剑,半月一次,已经荒了很久了。”
“啊,这个事情?半月一次,以前都是你来找我,现在天天见面,我竟忘了……该死该死。”聂长安以为和前天一样出去坐坐,发觉自己想多了,脸一红。
看看天上,正是月圆之时。
想来初识沈犹雪,十天教习一次,每次教习时考察上次的功夫习练程度。所以平时自己私下晚上偷摸出去练习。后来功夫日有长进,便半月见一次。
客栈后边是块空地,沈犹雪拿出自己的长剑,双手捧上,郑重交给聂长安,让她将上次所学再演一遍。
接过剑来,聂长安掂了掂,觉得分量十足。手腕轻旋,上下翻飞,剑在手中出神入化。耍了一通,便觉气喘微微,薄汗沾衫。
“怎么样?”聂长安停下来,扶着腰喘气。
沈犹雪摇摇头:“退步了。”
“我觉得跟上次一样啊,哪里退步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没有练习,气息没有之前稳,就是退步了。”
“好吧……”长安喘着气道。
沈犹雪站在那里,英俊的脸庞显现出一丝冷峻。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着如水的眸光,像是不着边际的云。
聂长安休息好了,将剑还给沈犹雪,突发奇想问道:“你的武功是谁教你的?”
“我说过的,这个不要问——”
沈犹雪耳朵灵敏,低声道:“有人!”
随即抱着聂长安的腰,轻轻旋了下身体,飞入墙内。
立定后,看见旁边即是马棚,能看见自家的马车被搁在一旁,马拴在马棚中,还有其他客人的马。有匹马,似乎也见过。
马本是站着睡着了,惊觉有人闯入,便沸腾起来,长嘶长鸣,跺脚拱槽,闹出好大动静。
恐怕不妙,沈犹雪与聂长安相视一眼,二人默契,拽上房顶。
有人窸窸窣窣地从后门进来,沈犹雪见过一眼,就是那天拖了女大夫出去的那个大汉。他扛着一个长麻袋,里面有东西扭动。说不定就是那天那个女大夫?
他不是要回去救他的楼主么,来这干什么?
沈犹雪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聂长安看他十分入神,拍了下他的肩,“你认得他们?”
沈犹雪心不在焉答了句:“嗯。”眼神却没有离开过那个扛麻袋的大汉,
聂长安看人上了客栈阁楼,身影即将出了视线,附耳说道:“咱们在这看不住,跟上他们。”
沈犹雪还盯着那人进入客栈后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马棚,好像找到了什么联系。
“我去追。你先回去吧。”沈犹雪对聂长安说道。
“不,我跟你一起去。这二人鬼鬼祟祟,必有蹊跷。”
“二人?你看出来了是两个人?”
“那袋子里的是个人,这还不容易看出。”
“那你跟紧我,小心点。”
沈犹雪带聂长安跟踪到一间上房。里面传来了有三四个人的声音。
刚才扛麻袋的大汉退了出去,肩上也没有麻袋了。十分谨慎地出了客栈。
沈犹雪和聂长安站在屋脊上,掀开瓦片,看见房间里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围在床边。床上应该还躺着一个人。
那女人掀开被子,通体看了床上那人一眼。没等众人开口,只问道:“王置在哪?”
没人回答她。
“大夫,不把脉么?”稍显年轻的一个下人问那女人。
那女人应该就是那天被挟持的那个女大夫。
“你来教我怎么看病?”那大夫反语唇讥道。
“哦不不不,你来你来。”那人又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床上的病人伸出手示意他闭嘴:“何列,你不要打扰周大夫。”
那个叫何列的退到一旁,低头瞅着。
“你们没做过大夫,还没生过病?又不是所有病都能诊脉诊出来,一些病是不挂脉象的。”
那大夫瞧了床上一眼:“原来,你摘下面具长这样。”
那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她又看了他的眼睛,浑浊不堪,接着才问道:“你哪儿不舒服?”
那人□□了一声,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大腿。
大夫掀开衣衫,发现他的大腿上有着月牙形状黑印,大腿连着腰部已经溃烂不堪。
“你中毒不浅啊……”那女大夫啧叹一声,嘴里又说道,“你的腿根这里中了毒镖吧,这几天你应该是下不了地走不得路,但是你依然下了地走了路,导致毒素扩散,才会连累整个腰际。
“该怎么解这个毒?”旁边那人又问道。
“解不了。”那大夫冷冷道:“这个毒已经侵入骨肉,如果剜出来,你得受极大的痛苦,受不了就得痛死,即使受得了,也拔除不了余毒。余毒会渐渐侵入你的经脉,最后脉断气绝。”
床上那人挣扎着求道:“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有,不过你这辈子找不到,我这辈子也难有机会找到。”
“那这么说是没救了?”何列着急道。
“你能告诉我,是谁下得毒么?”女大夫面无表情地问。
床上病人叹了很长一口气,气若游丝,缓缓道:“撷月山庄。”
那大夫震悚,:“他家的毒,常人是解不了的。”
撷月山庄?竟然是撷月山庄?这个组织不是已经在多年前就隐退了么?
沈犹雪听见这四个字,几乎快要控制不了自己,颤颤掩上瓦片,胸膛剧烈地起伏,心快跳出来。
不对,那天那人说是要为他们楼主看病,今日这楼主又说毒是撷月山庄所下。这中间出了什么事情?
聂长安悄悄掀开另一片青瓦,看见那床上之人,正是今日再客栈所见的何鲔何大人。他白天虽看着有疾,但不至于这般气弱。但她见沈犹雪有点神情愤激又极力克制自己,难受得紧,不想分心去多想——
何鲔跟撷月山庄什么关系?撷月山庄下毒害他是为何?
待要再探清楚时,房间里沉寂了好一会,病人、仆人、大夫都各自叹气。
“咱们回吧。”聂长安小声地说。
沈犹雪一把握住聂长安的手,久久不肯撒开。仿佛这是他活下去的最后一点勇气。
他们起身离开,留下空阔的房顶,和一抹孤寂的月色。
房间里突然又继续对话。
“常人解不了,可你是周服啊,大名鼎鼎的神医周服,你总有办法。二十年未见,听说你的医术又高了?”
“我只是个普通人。你的病我没有办法,只有神仙有办法。”
“现在你可以说了?”何鲔软弱无力道。
“你这个毒,我见过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她当时也求我帮她解毒,我翻遍医书……”
“那个女人,是沈梦山吧?”
“好记性。”
“那现在呢?”
“我先替你剜了这块腐肉,然后再告诉你清毒的方法。”
“这客栈里怕是不便。”
“那就走吧。回我的杏林医馆。”
“明天早上就走,你跟我们一块。”
“当然了,谁叫你们欺负我家王置走不了路呢。你们总是有办法,把我们从深山里挖出来。”那大夫冷笑一声,道:“不过你为何要扮演成一副官员样子呢?”
“你怎的说我就是扮的呢?”何鲔发出阴笑声。
那大夫细细打量了病人一番,“你果然是官?”
“时至今日,我也无需隐瞒,我就是何鲔。”
“府尹大人何鲔何大人?”
“正是。”
周服听了这几个字,浑身颤抖,牙咬得咯咯响。
聂长安扶着沈犹雪回房,给他脱了靴袜和面衣,安置在床上。
“沈哥哥,你先别恼!”
沈犹雪一动不动,像个活死人,眉间的阴云飘忽不散。
“我和姑姑找了他们多年,差点以为他们已经死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沈犹雪笑了起来,阴森森的,聂长安听着有点恐怖。
聂长安抓着头道:“咱们现在还没搞清楚,那病人是清风明月楼的?但撷月山庄给他下毒?这算怎么回事呢?”
“他冒充何鲔,这次去你家,怕不是吊丧那么简单。”沈犹雪思忖道:“你有顽石,这事还有谁知道?”
“家里人应该都只知道我得了娘亲的盒子,知道顽石的就爹爹、你、花翠、花漆婆婆,不过花漆婆婆没见过,应该是花翠说给她的,而且我曾经也问过她这个事。”
“你今天想去叫他时他我不该拦你的。你确认他是你哥哥亲家何大人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何大人,只有我爹最清楚。恐怕连我哥都没见过他。”
聂长安他们已经走了三天了,按照正常脚程算,已经出了程州地界了吧。
聂长平站在聂府门口,朝着聂长安他们离去的方向,静静看着。
“孩子,站在门口做什么?”
太过入神,不知何时二娘已站在身边。
“二娘,”聂长平向平宁春先施了一礼,然后才回答她,“我在想,妹妹现在应当已经出了程州,不知是否安全?”
“她已经成亲了,自有人照顾。倒是你爹,还是挑个日子尽快入殓吧。”
“这事不急,等外祖父外祖母过来,商量着办。”
“他们两个老人能商量什么?”平宁春冷静而平淡的语气,轻轻松松说出口:“我来是告诉你,长乐不见了。”
聂长平为之一惊,问:“院子里找了吗?她或许是贪玩。”
“都找了,这附近也找了,都没有。”
“我这几天忙着为父亲奔丧,又有往来父亲许多故人吊唁,竟然没顾上长乐。她何时不见的?”
“今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