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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商君往事 ...

  •   三日时间已到。

      天也放晴。春日暖洋洋的。

      让花翠收拾好行装,雇了一辆马车,哥哥又给了许多盘缠,沈犹雪带着聂长安上路了。

      聂长安和花翠对坐在马车内,沈犹雪坐在前边赶车。没想到,立春之后,天气立马就暖和了。从程州前往余州,中间过汉州,路途遥远,按照现在的脚程起码要一个月才能到。

      他们往官道上,一路朝西北而去。

      这条路,也是当年聂益进京赴考的路。也就是在这条路上,他误打误撞,进了商山。

      聂益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失意读书人,家徒四壁,父母双亡。幸好自己刻苦读书,白日里捡柴去卖,夜晚借月光读书。

      那一年,聂益三十岁,京都揽才设科举,于是他变卖所有家当进京赶考,没想到半路遇到劫匪,抢走了所有的银两。京城还没有到,连路费都丢了,更别说吃的。

      继续徒步走了三天,不吃不喝,,聂益最终累倒在路边,无人问津。一场大雨,将他淋得浑身湿透。眼见着赶不上考试,就在他潦倒失意以为人生无望之时,他看见前边有座山林。他被雨浇醒,往山里走去。

      山上的路十分湿滑,他想着附近若能有个人家,讨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下雨天也少有有野兽出来觅食,若是真有,自己被野兽吃了,那就是命。

      他踉踉跄跄向前行去,哪知山里小路荆棘丛生,将他的腿划出好几道口子,带出些微血痕。

      翻过山,还是山,虽然走在有人走过的路径,却没有看见一户人家。他的鞋子沾满了泥巴,走路带起的泥水溅到裤腿上。

      仍然沿着山路走,走了好久,前边豁然开朗,是片湖。湖水静谧,雨幕入水不见,可以看到鱼儿冒出水面,甚是欢欣。

      聂益又饿又累,看着水中鱼,便想着下去捞两条上来,这样就不愁吃的了。多捞几条,还可以做成鱼干,带在路上吃。

      他看着鱼,脑子里却在打圈圈,虚脱无力,最终一头栽倒在湖里。

      噗——他不会水,一张嘴湖水猛灌入腹中,手脚在水中扑棱。

      “救命——”

      周围无人应答。

      “救命——”

      耳朵也被灌满了水。

      还是没有人。连个过路人都没有。

      聂益在水中挣扎,全是徒劳。不一会,他失去了呼救的力气,意识模糊,身体渐渐沉入水中。

      等他醒来时,躺在竹榻上,身边是一盆火苗正旺的炉火。他看看四周,像是桃花仙境,整个屋子全是竹制的,连桌椅摆设也是用竹子编成的。

      过来了个老妇人,端着盆清水:“年轻人,你醒了?”

      “哦,老人家,我这是在哪里?”聂益问。

      “你在水里……”老夫人从旁边拿了布,在盆中浸过水后拧干,递给聂益。

      “那我是死了吗?”聂益慌道。

      “话还没说完呢,你在水里,被我女儿救了。”老妇人指着进门来的一个穿着水桃色仙裙的姑娘。

      “哦,这么说我还活着。”聂益伸伸手脚,“那真是多谢令爱了!”

      聂益又像那姑娘深深施了一礼。

      “不用客气,既然你醒了,就赶快走吧!”老妇人语气没有一丝挽留。

      “还未问过,恩人尊姓大名?”

      “我们没有姓名,随这山姓,姓商。他是商老头,我是商老太。”

      “那姑娘你呢?”

      那女子答道:“我叫商君。”

      聂益看这两位老人家已是白发苍苍,而那女儿却才不过十五六岁,奇怪道:“两位老人家有怎么乖巧本事的女儿,真是令人羡慕。”

      那老头瞥她一眼没好气道:“想要女儿自己生去。”

      聂益立马尴尬得脖子都红了,不好意思道:“我哪里去生女儿啊,我自幼孤苦,连妻都没娶……我是看两位年事已高,生的女儿可爱玲珑,对我有恩,不知该如何报答?”

      老妇人悠悠道:“老来得女,不幸万幸。你本就不该死,也不用报答。”

      “死生之大事,怎么能忘呢?如果不能报恩,那我岂不是愧为一世人?”

      商君忽转过头道:“你果真要报恩?”

      “嗯!”聂益认真道。

      商君看看商翁商媪,三人似乎有所决定。

      商老太道:“我看你像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我猜的没错吧?”

      “是!正是往京城赶考,遭遇劫匪,得姑娘相救,这才……”

      商翁深深看她一眼道:“那等你功成名就,回来娶我女儿吧。”

      “啊?”

      从来只有女子报恩以身相许的,没想到两位老人家会如此说,聂益愣在原地。

      商翁斜看他一眼:“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聂益连忙摆手否认。

      “可是,考试就在这两天,我在路上又耽搁了这许多时日,不知还能不能赶上呢?若这样娶了令爱,恐怕跟我吃苦。”

      “放心吧,你出去肯定能赶上,商山离京都有条近道,等君儿送你出去,你就知道了。”

      太阳正在头顶,晒得人暖暖暖和和的。

      聂长安仔细翻看了信纸,略比平时用的旧一点。父亲就是拿旧纸写的也说不定?聂长安将纸的背面反过来,这张纸被折了两折。

      聂长安仍是奇怪,父亲从不与娘亲的家人往来,也从来没有去看望过外祖父母,为何死后要我去接他们过来呢?

      她把地图也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上面有各类山形水流,但却唯独没有对商山进行标记。左下角硕大的题名,仿佛成了一种夸张。

      聂长安把信都折好,搁到信封里,再放进口袋。

      这两天事情发展得过快了,聂长安恍若梦中,她靠着马车,渐渐睡着了。花翠也困得不行,幸而马车够大,她歪着脖子张着嘴,半躺在马车坐板上。

      叮咚——

      马车碾到一块石头颠簸了一下,将聂长安晃醒了。

      聂长安睁开眼睛,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随即命令道:“花翠,你打我一下!”

      “什么?小姐你怎么了?”

      花翠也被摇的五荤八素的,甩甩头坐起来,怔怔地看着聂长安。

      “我最近有些糊涂了。”

      “啊?”花翠张大嘴巴十分惊讶。

      “快,打我呀!”聂长安依然坚定地说道。

      “哦……那我打了啊……” 花翠轻轻在聂长安的脸上拍了一下。

      毫无感觉,如蚊子挠痒。

      聂长安叹了口气:“花翠,没吃饭吗?用力点!”

      “啊?”花翠一脸懵地看着她。

      “快点!”聂长安催她。

      “……好吧。”

      啪——花翠使出全力,打得聂长安耳朵嗡嗡作响。

      “哎哟——”聂长安捂着受痛的脸:“花翠,你早上饭吃多了,中午就别吃了。”

      “啊?”花翠一脸委屈,“小姐,是你让我打的……”

      “我说让你打脸了吗?”

      “可你也没说打哪呀?”花翠撒娇道。

      聂长安眨巴眨巴眼睛:“行吧,可以吃午饭,但是要少吃点。”

      “哦。”花翠努努嘴。

      忽然,花翠想起来什么,凑到聂长安的耳边,低声地说:“小姐,临走的时候,花漆婆婆嘱咐我,让你小心着点姑爷。”

      “什么?”聂长安沉思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你提防着就是了。”

      “我防着他什么呀?”聂长安皱着眉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花翠也不知道内里原由,摇摇头……

      聂长安一行人行至一处驿站。

      行了半日,也只走了二十里路。利用聂益的身份和聂长平的信件,他们得以在官驿中住下来。

      安顿好马车,后厨有人送来几样小菜和米饭。

      未等聂长安和沈犹雪上桌,花翠自己端了一碗饭,把桌上几样菜分拣了少许在碗里,到旁边去吃。

      “花翠,你跑那么远干嘛?”聂长安手指敲了敲身旁的长凳,“坐过来吃。”

      “不要……”花翠气呼呼道。

      “你以为你躲在那我就不知道你吃了多少?”聂长安踢开凳子,把她揪过来,“胆儿肥了嚯,不听我的话?”

      “小姐……不要嘛……”花翠赶紧往嘴里塞了两口饭,就着菜叶胡乱嚼了两口咽下去。

      “马车上说不让你吃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也当真?”聂长安将她拖到桌子上,往她碗里又夹了几块肉,“这么多年你也太不了解我了吧……吃吧,长身体呢。”

      花翠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一脸感激道:“我就是太了解小姐了……”

      吃过饭,他们准备小歇一会再上路。沈犹雪和聂长安都是练过武的人,倒还受得住颠簸,花翠吃了饭反而反胃,吐了好些。

      聂长安扶花翠回房歇息。

      “小姐?”看着聂长安递过来漱口的水,花翠依然忧心忡忡,“以后你吃的东西用的东西,都给我过一遍手吧。”

      “怎么了?”

      “以防万一嘛……”花翠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咕嘟咕嘟涮了两口,吐在角落。

      “你是说他?”聂长安指指外边,“傻孩子,我跟他现在是夫妻,他怎么会害我呢?”

      “虽然我也不知道花漆婆婆为什么那么说,不过花漆婆婆总是有她的道理。”

      “行吧行吧,你也不嫌麻烦……”聂长安又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嘻嘻,”花翠朝聂长安龇牙笑道:“为了小姐,嫌啥麻烦呢?”

      沈犹雪找了块僻静的地方,准备倚着休息一下。

      在朦朦胧胧间,听见石壁传来一阵响动。

      “你别乱动!” 一个大汉粗里粗气的声音。

      “呜呜——”那人像是嘴里被塞了东西,只能哼哼。

      “我给你拿下来,你可别喊!”大汉道。

      “嗯嗯。”那人用鼻子发声答道。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医治一个人。”

      被绑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他俩对话,应该是位大夫。

      只听大汉又道:“不是我要找你,是我们楼主要找你,叫我好好伺候你。倘若你给我们楼主的病治好了,自会放你走,还会给你一大笔银子。”

      楼主?哪个楼主?沈犹雪为了听得更清楚,将耳朵趴在墙上。

      “楼主?” 那位大夫似乎明白了,转而着急道:“可是我家里人还不知道我去哪了,他们会来找我的。”

      竟然没有问是哪个楼主,这个大夫知道他是什么人?

      “不用担心,他不会担心你的……”

      “你什么意思?”那大夫有点害怕起来。

      “现在你不用知道,等你救了我们楼主出来,自然明白。”

      “你们把王置抓走了?”

      “我说过我不知道,是我们楼主要找你。”

      “我们已经隐姓埋名十多年,你们真是阴魂不散。”

      到底是哪个楼主呢?难道是?

      沈犹雪想起来那个威名赫赫的楼,心中大骇,脸色煞白,久久不能回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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