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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预往商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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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鱼儿时不时跃出石缸。
快要下雨了。
聂长安看见沈犹雪静静地站在屋檐下。她跑过去,叫道:“沈哥哥?”
沈犹雪歪头道:“还这样叫我?”
聂长安在沈犹雪面前总是温良很多,语气也温柔:“可我不想叫你相公或者夫君啊,我觉得俗气。”
“那就直接叫哥哥吧。”沈犹雪的眼角眉梢如春风微昫。
聂长安摇头:“不行不行,你又不是我爹妈生的,怎么能叫你哥哥?更何况我已有一个哥哥了。”
沈犹雪也思忖道:“那,叫什么好呢?”
聂长安道:“还是沈哥哥,从前称呼什么,现在也这样称呼。”
“……也行。”沈犹雪觉得她既然都错叫了这么多年,不如继续错下去。他又想起什么来——
“噢,这是兄长让我交给你的。”
沈犹雪拿出那封枯草色信包,上面没有字。
聂长安接过来便打开信封,抽出里面两张纸页。一张上写着聂益悔过书,“不孝婿聂益跪禀岳父母大人金安……”,另一张上面则是图,有山有水,在左下角处落着“商山”二字。
“哥哥这是要我做什么?”聂长安将两张纸又折起来,放在信封中。
沈犹雪道:“你爹留下遗言,希望接你外祖父外祖母过来养老。”
长安觉得甚是奇怪,问:“养老?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先为爹爹守孝是正经。”
沈犹雪又道:“这是兄长亲自交代的,让我们去把二老请过来。”
“那我去问哥哥去!”聂长安拿着信就来寻聂长平。
聂长平在院中,花漆婆婆正与他说悄悄话。
“哥哥!”聂长安远远地唤了声。
聂长平看她走过来,撇下花漆婆婆。拉了长安的手道:“醒了?”又挥了下手示意花漆婆婆下去。
聂长安拿出信,问道:“哥哥?你要赶我俩走?”
聂长平正色道:“不是赶你们走,是父亲的遗愿,希望将亏欠母亲的,偿还于外祖父母。”
“很急吗?什么时候走都来得及嘛。”
“你来得及,外祖父外祖母来不及。况且,他们现在都不知道父母的死讯。我还是希望你能去传达一下。”
“写封信去就好了呀……”聂长安拿着信在眼前挥舞。
“信到不了!”面对聂长安得一再追问,聂长平板下脸来,“你们必须越快越好!”
他似乎比想象中知道得更多,沈犹雪看着他,渴望看出更多。
聂长平也发现了这一点不对劲,转过头来对沈犹雪道:“你陪着她去,你能行吗?”
沈犹雪愣了一下,转开目光:“哦,当然可以。敬听兄长吩咐。”
聂长平决定,三日后让长安与沈犹雪出发。
长安舍不得哥哥。更何况父亲还未入殓,虽然父亲生前待自己冷若冰霜,但好歹也是自己的亲爹。子女为父母尽孝,不说尽心尽力,最起码要表达心意吧。
聂长安这几日就住在聂府。沈犹雪回平宁别苑收拾些东西。
昨夜刚刚喝过喜酒,现在要来吃丧宴。
来人众多,聂长平忙内忙外。
有一日,聂长平与聂长安在前厅接待。一个道人鼓着破盆而来。
长安看见,是那天取药时遇见的那个小道士。
聂长平本已请了法事,不想再多此一举,正要赶客,那道士说道:“我今天不是来渡魂的,今天我来,是驱妖的。”
聂长平并不客气:“妖?知州府哪里有妖?”
那道士依然鼓盆而歌,唱着词道——
青溪山上石与剑,
凡尘网下妖和仙。
程州聂府放异芒,
不许神魔堕人间。
那道人围着聂长安与聂长平转上一圈,安然自若。只是大家看得惊奇。
聂长安觉得道士在搅事,撵他道:“你唱歌真难听。你回家多练练吧。”
道士依然念念有词,闭上眼睛打着圈走。
聂长安有些生气了,“道:我不知道你是在骗谁?反正我们不上你的当。”
聂长安扔给他几个钱。
哦豁,又遭打发了?
道士听见钱掉在地上的响声,还是岿然不动自念自诗。
聂长安这下是真生气了,她拿出门条,准备把道士打出去。
聂长平细细听着那道士胡言乱语,听出了许多内容。他阻止长安道:“等他把诗唱完。”
“哥,你不知道?我认识他的。他上次还想骗我来着。”
“是吗?他怎么骗你?”
“他说咱家有……?”聂长安不好开口。若说妖,母亲是是妖,那哥哥与自己也是了。还有客人在,不能让这种事情大白于世人吧?长安又闭上了嘴。
聂长平困惑地看着妹妹,问:“有什么?”
“没……没什么……”聂长安支支吾吾说道。
聂长平将刚才聂长安撒在地上的钱捡起来,给到那道人手里,说了声:“多谢!你多虑了!”
那道士瞬间明白了,揣了钱,高兴哼哼着走了。
聂长平从那道人的唱词中听出了,他是青溪山的道士,这次来寻石与剑,也就是几十年前青溪山失踪的镇山之石与守山之剑。为什么会寻到聂家?是因为聂家出现异光。不过这最后一句,“不许神魔堕人间”是什么意思?聂长平不十分明白。
那道人走后,聂长安来到父亲灵堂。
聂益躺在棺中供人瞻仰。
聂长安心内五味杂陈。她开始思考着,或许那晚不打父亲,父亲也就不会出事。可是,母亲的死,难道不是父亲造成的吗?只因为母亲是妖,就该被毒死么?谁又能听到母亲的委屈呢?
哥哥也不能,家里其他人更不能。
聂长安内心恢复平静,现在她既不伤心难过,也不开心快乐。反而陷入一种从所未有的空空。身边空空,脑袋空空,心内空空。
哥哥叫我们出去也好,正好实现自己“侠女”之梦。
晚上出去救济别人,这是多么偷偷摸摸的做法啊。只要出了聂家,把外祖父母接过来以后,那这天下就是自己的了,想去哪去哪。
聂长安心里想着,心中渐渐生起了一种希望,不做聂家小姐而是做自己的希望。
平宁犹雪从别苑回到聂府。
聂长平交代他的长途所需的衣物都已备齐。连秋冬的衣服也准备好了。
沈犹雪有些疑惑。
聂长平自然知道去余州商山要不了一年半载,带着秋衣确实古怪,简短解释道:“以防万一。”
……
沈犹雪更加不明所里。防的是哪个万一?
他不再问,即使是以防万一,与自己此去目的无关。
是夜,半月挂在控制,起了毛。看样子要下雨了。
自新婚夜后,聂长安头一次清醒地与沈犹雪寝在一处。
她表面平平静静,内心却如波涌。
“你热不热啊?”聂长安突然问道。
沈犹雪刚刚也是假装闭上眼睛,听见长安问话立马睁眼:“有点,怕是要下雨了。”
聂长安索性掀开被子,“可这又不是夏天,没有理由这么闷热啊?热死人了。”
沈犹雪也掀开被子,“不如去窗边坐坐。”
“也好。”
聂长安跟着沈犹雪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子抬头望,看见隔了云层迷迷糊糊的半轮月亮。
沈犹雪淡淡对长安道:“这天上,其实有三个月亮。”
聂长安用手圈在眼前做望远筒,努力看着那微黄的月亮,喃喃道:“虽然有重影,但也看不出有三个月亮啊?”
“你的月亮,我的月亮,他的月亮。”
“他?他是谁?”聂长安问。
“我是指所有别人。”沈犹雪答道。
聂长安手指点着下巴,“哦,你还挺高深莫测的嘛!”
沈犹雪笑了笑:“现在知道不了解我了?后悔嫁给我了吗?”
聂长安皱了下鼻子,“怎么可能?”
沈犹雪道:“毫不掩饰地说,我欣赏你身上地那种活力,这可能是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是吗?我也毫不掩饰地说,我欣赏你那身功夫。”聂长安又反道:“那除了会功夫,你还有多少本事?”
沈犹雪眼中划过一丝狡黠,道:“你真的想知道?”
聂长安深深点头道:“当然啦。”
沈犹雪嘴角勾起一抹笑:“我除了会剑上功夫,还会些其他功夫。你想学吗?”
聂长安看着他带着坏坏的笑,觉得莫名有点局促不安,摇头道:“不学不学!上次你教我的水面飞行还没学会呢……”
“好,那就好。”平宁犹雪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好?哪里好?好是个什么鬼鬼?他到底在说啥?
聂长安的脸突然变得绯红,又有些气气,整个人像是点燃的红蜡烛掉了滴水进去,呲呲地往外炸花。
外面有雨点飘落。细雨斜风,吹在花窗上。
雨十分清凉,湿润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沈犹雪将窗户轻轻关上。
长安痴痴地看着他,看入了迷。
沈犹雪的唇覆上来,在聂长安的额头轻轻一点。
他饱含柔情地说道:“你刚才想的不就是这个吗?”
“唔……”
聂长安觉得不妥,刚想推开他。沈犹雪自己却迅速转身,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做一般,走到床边脱下靴子,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睡!马上睡!”
聂长安从刚才的轻轻一啄中幡然清醒。刚才躺在一起的不自在瞬间没有了。她脱了鞋,跨过沈犹雪的身体,钻进被窝。
好像比刚才更热了呢?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