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葬礼》公子弃

8、独行

　　“你？”荣格等人齐刷刷看着巴斯卡，当时不过是因为补缺才让巴斯卡跻身六处士，素日里他都独来独往的，跟旁人没什么交集，旁人也不知道他道行深浅，今日一战才知道他道行之高只怕在六处士里首屈一指。
　　“你可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出风头的时候。”第欧根尼看着巴斯卡，眼神略带不屑。
　　“那你去？我看着子午鸳鸯钺挺适合暗算。”欧几里得似笑非笑看着第欧根尼，适才被这子午鸳鸯钺伤了不少大小乔，他就记恨在心借故发作出来。
　　“这个……巴斯卡为人沉着冷静，青罗伞来去飘忽，伞中剑一击必杀，比我合适得多……”第欧根尼说话间不由自主身子往后缩着，其实他倒也不是觉得自己道行要逊于巴斯卡，只不过想到一个人上路去那完全陌生的地方刺杀高高在上的圣主，前路不知道埋伏着多少变数多少凶险……脑海中一想到这画面就觉得莫可名状的惶恐，宛如置身一个四处无人、衰草离批的荒原里，天地都是黯淡的枯黄色，整个人也跟着黯淡下去，想到这里身子就一个机灵。
　　荣格似是不忍：“你可知道此去凶险，一不留神就要身死他乡。”
　　“我在学园蹉跎三年，也没为学园做过什么事，一直汗颜，难得有机会回报学园。”巴斯卡所言不虚，只要入园之后衣食住行一应俱全，都不用学生操心，他家境本就不好，终年饥一顿饱一顿的，在学园这几年堪称享福，一直想为学园做点什么苦于不得机会。这次就想着哪怕搭上性命也要刺杀罗穆洛，让学园后面可以高枕无忧，让学子能够安享这份逍遥世外的生活。
　　达尔文窃喜，他不知道旁人道行高低，不过适才跟巴斯卡交手，伞中剑着实了得，更让他佩服的是巴斯卡出手时的那种气度，不像他们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敌人，而是异常平和谦冲，举止中度，隐隐然有大家风范。达尔文当下走上前去将一张卡片递给巴斯卡，附耳道：“罗穆洛故布疑踪，谎称自己每晚上都要换几个地方，其实那些都是他克隆替身，本体一直藏在接天树树顶。这张卡是我盗用别人身份制作，已是最高权限，能够直通接天树上层。至于他道行如何我们也莫测深浅。这金手套是他转赠给我，他现在杜撰出什么奇淫巧技，连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既然换掉金手套，只怕威力更强。”说罢竟然在巴斯卡伸手接过卡片时顺势握了握手，心中暗叹可惜你我是敌非友，要不然这种超出常人的气度才配做我达尔文的同侪。
　　阿基米德见巴斯卡接过去收好卡片，就召唤一只大乔上前：“大乔能够日行千里，此去迦太基城三日之内就能来回。”
　　达尔文道：“我送你出去，路上顺便跟你说一下迦太基城的事。”
　　巴斯卡点点头：“五日之内，必有消息。”
　　荣格大步上前，双手作揖：“有劳了！待君凯旋，红露社由君执掌。”
　　巴斯卡摇摇头，身子扭动之下大乔好似心有灵犀，跟达尔文并行出了学园，果然达尔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行说一行前行，直送出十里才说的七七八八。巴斯卡道声多谢后呼啸一声纵身狂奔，一路上不住回望学园，终于那芦苇状校门消失在视线里，眼眸也已模糊——不知道是否最后一眼，不知道是否还能回到学园。上路的时候还不觉怎样，离开学园巴斯卡就觉得一股莫可名状的郁抑从心底泛起，眼泪止不住得淌了出来，身手擦拭几下反而越来越多，索性放任不管，双臂一振纵声长啸，长啸声久久不歇，人影也映着落日远远去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巴斯卡才从那郁抑中解脱出来，大乔在野外狂奔，身子一纵就有三数丈远，落地时异常平稳，分明是机械打造身子却柔软异常。他自然不知道大小乔用上柔性金属，军廷更是用这柔性金属制造出始祖鸟。路上巴斯卡就开始想到了迦太基城后该怎么做，城池守卫如何，接天树在哪里，如何混入接天树又如何找到罗穆洛，找到罗穆洛后是想法子核实达尔文所说还是径直下手，罗穆洛会带着什么手套，得手后又如何离开，达尔文他们是否会恪守诺言？巴斯卡只想了一个问题，后面一连串的问题像是被牵扯出来，一瞬间让他觉得脑袋里思绪剪不断理还乱，快要成了一团浆糊……巴斯卡忽然想到百十年前帕斯卡尔君踏上复仇之路时，独自一人面对朝廷、教廷、军廷，堪称以一己之力单挑全世界，那个时候他是岂不是面临着更多的问题，又是如何一一化解的呢？抛开道行不论，这份机智、应变、决断以及魄力，就远非常人所能比拟吧。
　　至于道行……帕斯卡尔集武功、魔法乃至于东方秘术于一身，先后力挫麟凤龟龙四灵、美狄奇兄弟、地水火风四元素乃至于教皇格里高利，坐拥不败之名垂三百年的莉莉丝都栽在他手里。若论拳脚功夫，巴斯卡自问已然超过帕斯卡尔，伞中剑也不见得比纸魔法逊色多少，不过跟符箓魔法较技怕是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了，若是撞上那扭曲空间的混沌魔法……连落荒而逃的机会都没有。本来四大学园里除了青云学园专攻拳脚功夫，其余三大学园都不怎么将武功一脉放在眼里，以为无论是魔法抑或技术都更为高超，不过帕斯卡尔威凌天下之后，众人才恍然大悟，竞相修习武功，即便是魔法高手也精擅一两门拳脚功夫，为此百十年来武功上造诣今非昔比。正所谓踵事增华，当代高手武功早已超过帕斯卡尔水准，不过也无人胆敢宣称自己道行超过帕斯卡尔。
　　大小乔都是电池驱动，大乔虽然身躯庞大，不过腹部都是电池组，竟而一路猫不停爪直跑到迦太基城外面。巴斯卡也在图书馆看过一些残本，知道眼下这迦太基城比之君士坦丁堡全盛时期百不一存。跟君士坦丁堡那金碧辉煌不同，这迦太基城看去绿油油的，从远处看去宛如一块翡翠，倒映在城南河水里，河水波动时也为止隐隐颤动，一时间巴斯卡竟觉得如梦似幻，如同到了海市蜃楼。不过那迦太基城毕竟不是海市蜃楼，走近之后才发现中间是一株高达百丈的参天大树，想来就是朝廷所在地接天树。接天树树干径长怕不是十丈有余，不住从边上分出枝丫，那些枝丫也异常粗壮，上面不少镂空地方镶嵌着玻璃，想来是挖空了作为房间；不少枝丫上还挂着形如神龛的木屋，有大有小，有些还隐隐闪着灯光。一些腰肢粗细的树枝上则雕刻着椅子，想来是朝廷供职的员工休憩之用；中间还有一处位置树叶连绵成片宛如广场，上面枝丫光华闪闪，估摸用来集会或者宴会的地方。
　　接天树周围环绕着六棵大树，这六棵大树比接天树矮上许多，有的亭亭玉立，有的枝干斜飞，有一棵垂下条条丝绦上挂满盈盈闪光的白色花朵，还有一棵中间干枯成了空洞看去形如拱门，这七棵树想来就代指七柱石。七棵树中间散落着参差不齐的树木，不少树木枝丫纵横交接，也零零星星有一些花朵夹杂其中。巴斯卡估摸大小，这些花朵大者怕是有亩许方圆，有些无风自动，盈散出微尘般的光华，光华连绵成片如同水波微微荡漾。巴斯卡将整个迦太基城打量一遍，感叹青城之名果然不虚，第二遍打量时已尝试着去记下路径。整个青城如同一个偌大森林，不过树木比较稀疏，间或有道路若隐若现，一时间如何能记住这许多。巴斯卡摇摇头，大体记好方位后就找了株柳树，青罗伞一转人就直直上了树梢，在上面倚着休息。此时天已放亮，行事诸多不便，他打算晚上再潜入接天树下手。
　　就这样挨到傍晚，巴斯卡顺着树干飘下，堪堪落地时撑开青罗伞，青罗伞微微转动他身子就往前掠出，看去直似脚不沾地，宛如传奇小说中那些草上飞。就这样片刻间来到迦太基城边上。根据达尔文的说法，眼下虽然没有飞艇侍卫巡守，不过不要小觑了那些树木，周围一圈柳树上星罗棋布着摄像头、传感器，城里那些树木上亦然，且有大小乔四下巡视，一旦发现问题即时扑去。不过巴斯卡身上带着卡片上面早已刷好权限，为此进出时不会引发警报。巴斯卡初时还战战兢兢，委实不太相信黑不溜秋那指甲大小的卡片，心想这样一个东西就如同免死金牌般让他顺利通过诸多监控？若是依着他本来打算，就要夜行人般从树冠上潜入，不过达尔文警告他那样反而更容易触发警报。
　　巴斯卡就这样惴惴走了过去，一步步挨近柳树的时候，就觉得树枝上不知道潜伏者多少敌手，手持紫金枪一等他走进埋伏圈就齐刷刷开枪射击，手里紧紧攥着青罗伞恨不得事先展开以防不测。这两棵柳树中间间隙格外宽敞，乃是达尔文所说的南天门。此时南天门进进出出的既有电动车、蒸汽车、马车，也有人骑着高头大马神态傲然往前走着，各色人等不一而足。巴斯卡本来还担心自己青衿长衫惹人注目，此时看来他才是最不显眼那个，眼见就要穿过那“南天门”，忽然间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