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痛》猎人K

9、Chapter 08

　　“好了，下面这个题我们找个人上来做。”
　　“许亦文，你来吧。”
　　李老师两句话说得毫无停顿之意，显然就是为了器重许亦文，才专门叫人到黑板上写题。
　　梁程本来已经举起了小手，在听到叫了许亦文之后只得悻悻地放下，觉得老师真没诚意。
　　不过李老师可能没安什么好心。

　　许亦文再心大不过，也知道李良是想给自己一个教训，所以这次解题也用了心。写完之后，许亦文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嗯，解字写上了。
　　表示向量的大写字母也都加上箭头了。
　　唯恐李老师不满意，许亦文甚至连“综上”都写成了完整的“综上所述”。
　　许亦文感觉实在找不出来毛病了，才拍拍手上的粉笔灰，颇为精准地将粉笔头投进了讲台上的盒子里。
　　觉得自己的形象挽回了一点儿。
　　见李良眉头紧锁地望着黑板，许亦文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开始得意起来，隐约中张狂了几分，完全忘记自己方才丢了面子。
　　许亦文向后一靠，胳膊双双搭在张昊天的桌子上，长腿大剌剌伸展着，于是他的凳子和桌子有了最遥远的距离。

　　“许亦文，我都说过多少遍了，矢量是点乘又不是代数运算啊。向量和它后面的括号之间一定得把点儿点清楚它，你看看你写的，连我的视力都看不见你点在了哪里。”
　　“你给我上来把点儿点一百遍。”
　　“……”
　　许亦文立刻坐直身子，不被觉察地抹了一把脸，乖乖地从命将黑板扎成筛子。点着点着，竟然觉得有点好玩儿，许亦文使出独门绝技，飞快地画起了虚虚实实的线，一百个点儿几秒钟的功夫就完成了。
　　底下笑成了一片。李老师看到后更觉火大。
　　“许亦文，你给我点二百遍。上后黑板点去，别站在前面影响其他人上课。”
　　于是许亦文只得做回没有感情的打点机器，对宣传委员辛辛苦苦办的黑板报搞着破坏，一直点到了下课。

　　“那个霸王龙是谁的？”
　　许亦文开始寻找导致自己出糗的源头。
　　“啊，那是我弟表现得好，幼儿园老师奖励给他的。”王逸凡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你弟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抢过来？”许亦文激动道。
　　“干什么干什么，你玩得不开心吗？”王逸凡翻起了白眼。
　　虽然破解了霸王龙的身世之谜，但许亦文的无名火无处释放，仍旧非常不爽。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啊？”许亦文将矛头对准了陆池。
　　不料该矛成了丘比特之箭的近似物。
　　“我喜欢看你那样。”陆池的眼睛不易觉察地眯起了一点儿。
　　许亦文错愕又恍惚。
　　“被李老师整。”陆池好像是故意说话大喘气。
　　许亦文觉得自己平时一定是脾气表现得太好了点儿，不仅是赵思瑞他们，连陆池都跟自己开玩笑了。
　　必须在俱乐部里让他们见识见识真正的自我。
　　但话又说回来，陆池愿意开玩笑了？跟自己？
　　许亦文竟然有点儿开心。

　　周六晚上七点半，许亦文几个人约好了去拳馆。
　　因为许亦文和陆池从家里出发的方向一致，许亦文决定先去找陆池，两人再一起去。
　　[Apollo]：你家住哪？我去找你。
　　陆池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许亦文与自己这个满布疮口的家产生了直接的联系，陆池有些难以相信。虽然陆池觉得外界都只是乌合之众，但在学校的时候，或者说和许亦文在一起的时刻，家也会隐形起来。
　　虽然陆池早已开始努力去忘却掉痛苦，但现在许亦文和它同时出现，隐痛也成了钝痛。虽然陆池已经不自觉地怀揣了秘密，但家是更加隐秘的一隅，像是一个未被认可的区域，永远只有黑夜，没有白天。
　　而潜意识里，陆池最不希望许亦文和这个黑暗的国度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接触，就好像这样就能逃避掉什么一样。
　　但陆池还没想过早地将伤疤亮给谁看。
　　[無]:我去找你吧。
　　许亦文倒是很爽快地将地址发了过来。

　　赵思瑞他们早已等在俱乐部门口了。
　　一行人好不容易不用穿校服，不知道是因为臭美还是专门为了搏击而准备的行头，全都穿得花里胡哨，风格不明。
　　尤其是张昊天，身穿印着“中国boy”的花衬衫，不知道走的是夏威夷复古风还是街头嘻哈风。
　　王逸凡则戴着黑发带，黑手套，俨然是卡卡西同款。
　　而赵思瑞骚气得最明显，明明穿着运动裤运动鞋，却硬是套了一件走雅痞风的酒红色衬衫，让人感觉一下子老了十岁。
　　只有许亦文和陆池穿得像个正经高中生。
　　“你们几个人怎么乱穿成这个样子？”许亦文实在没忍住吐槽。
　　“哪像你俩啊，大帅哥随便穿穿都有风格和气势。”赵思瑞不屑道。
　　“那你也不能穿你爸的衣服过来啊。”许亦文友善地提醒他。
　　“什么啊，这是我为了格斗专门选的红颜色，预示我的所向披靡。”
　　“……行吧。”许亦文怪自己又多嘴。

　　“亦文，来了啊。”
　　站在服务台前的小姐姐温柔地打招呼。
　　“嗯。他们几个人也来玩玩儿。”
　　许亦文本以为不需要自己引见，可沉默了将近一分钟也没有人说话。
　　陆池不说话就算了，而其他几个人明明都不是腼腆的性格。但是看到这么一个散发着成熟与知性气质的小姐姐，连赵思瑞都不好意思到木讷了。
　　“好的，你们需要办卡吗？有私教课的也有公共课的。”
　　见没有人回答，许亦文无奈地充当了交流器。
　　“不用了。他们几个人就是随便看看，提供一个场地就行了。交费的话就跟我一样，你给他们按次数算。”
　　然后许亦文就费力气把人先推走了。

　　俱乐部并没有邪典电影《搏击俱乐部》里那种又虚无缥缈又颓废的仓库和地下室的感觉。相反，除了墙上的涂鸦，并没有什么能彰显出疼痛和发泄情绪的地方，就连拳击台都被明亮的现代感灯光照出了一丝安宁感。
　　本就没有脸部带伤的布拉德皮特帅气又性感，却也不能体会一把血性的浪漫，几个男生有点遗憾。
　　“怎么，你还想着能摸一把刚刚溅上去的鲜血啊？”
　　看到陆池盯着涂鸦墙有些出神，许亦文调侃起来。
　　陆池并没理他。
　　许亦文观察陆池有一阵子了，也没看出他有不愿意参与，而选择旁观的意思，一直悬着的心也就下坠到了柔软处。
　　“你们几个，打算怎么玩啊？要不你们四个人两两对打，我在旁边指导你们得了。”许亦文渴望当一回教练。
　　而几个人也没想出什么更好的方案，于是只能让许亦文占自己便宜。
　　不知道为什么，赵思瑞这回倒机灵起来，觉出陆池并不好惹，于是主动拽上旁边的王逸凡去了左边的拳击台。
　　几个人中身高最高的张昊天就和陆池自动成了一组。
　　许亦文有些放心不下。
　　本来还想着自己直接指定陆池和赵思瑞那个弱鸡在一块儿随便耍几拳得了，再不济就抓阄决定，可赵思瑞那孙子偏偏不顺己意。
　　赵思瑞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多出了个爷爷，早已和王逸凡胡打胡闹起来了。
　　许亦文一边看着赵思瑞一边在心里暗骂，不料这一会儿功夫，张昊天和陆池已经自顾自切磋起来了。
　　“喂喂喂，都把拳套带上啊。”许亦文还真有了操心的架子。
　　但许亦文简直是中国驰名双标，竟然让赵思瑞那组自生自灭，这会儿注意力几乎全在陆池这一方了。

　　十六七岁的男生往往如狼似虎，再加上此刻站在拳击台上，多多少少受到了力量感的刺激，张昊天并不客气，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就开始攻击陆池的头部。虽然没有经受过正规的训练，虽然动作毫无章法，但能看出他至少是认真而专注的，他有赢的渴望。
　　而陆池同样拥有某种觉悟，某种截然不同的觉悟。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也不在乎是输是赢，就像他平日里那副不咸不淡的面部表情一样，不带任何情绪地体验这一切。别人在搏击中体验发泄与撕裂，而陆池仿佛把一切都看淡。
　　除了活着的感觉。
　　陆池先是敏捷地躲开了张昊天利用身高优势来压制自己的几下拳头，而后，右臂灵活地挥扬起来，仿佛没用什么力气。可就在张昊天以为陆池的拳头将要软绵绵地打过来的时候，陆池早已不知道从什么位置与角度挥出了左拳，而右臂依旧停滞在半空中，仿佛还带着热气腾腾的力度。但动作看似认真而有力，却没有直接照着张昊天的左脸打下去，只是虚虚地从下向上勾拳，弧线般击打到张昊天停留在原处的右臂。
　　张昊天一个踉跄，撞到了围绳上。
　　“你挺可以的啊。”张昊天真诚地赞叹道。

　　许亦文发现，陆池根本不是可以，简直是天赋异禀。
　　以前没接触过搏击的人不了解，但许亦文明白，像陆池刚才那样的技法，绝对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就想出来而后去做的。如果没有专业人员的指导，那也得靠看影像资料自学苦练，而且还需要极高的悟性。而且，许亦文看出来陆池是故意不想伤到张昊天，哪怕只是让其不会流血得挨一拳头，一个具有将其击倒在地的力量的拳头。
　　有点像那天面对杨哲远一群人的击打而不还手的情景。
　　陆池的灰色T恤上已经沁出了一片汗湿的阴影，鼻尖和嘴唇都带上了血气。注意到许亦文之后，陆池的表情立刻鲜活起来，喉结急剧地滚动。
　　“能跟你来一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