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痛》猎人K

8、Chapter 07

　　许亦文后脑勺先着了地，而陆池竟颇为安分地压在他身上。
　　赵思瑞看到两人倒下来，以为在庆功，二话不说就来施加重力。
　　正在后方乱跑的张昊天和王逸凡眼尖地望见了，也纷纷跑过来垒上去。
　　而靳卓那组人则远远地看着好戏，狂笑不止。

　　“赵思瑞，你是不是有毛病？赶紧下去。”许亦文声音有些闷闷的，颇不耐烦。
　　“我现在想下去也下不了啊，你让王逸凡先下去。”赵思瑞狡黠地笑道。明明自己先开的头，却无情地将责任推给了别人。
　　“什么啊，要下那也得让张昊天先下，这二百斤的体重快把爷压骨折了都。”王逸凡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太冲动。
　　他不该看到人堆就跟着跳上去。这种时候，下面的人面对着一米九几的张昊天，倒没觉得他有什么身高优势，只让人觉得他格外得重。
　　“我就不。”张昊天憨傻地笑起来，竟让人觉出一丝丝撒娇的意味。

　　而许亦文此时并没顾得上起鸡皮疙瘩，因为他只能感受得到陆池。
　　陆池短短的头发正扫在许亦文的侧脸上，没让许亦文觉得扎人，却有些发痒。
　　烦躁的心绪被风吹散，许亦文却又隐隐约约地觉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大块，不再循环的血液即将攀上许亦文的呼吸，像是要停滞住整个时间。

　　二人势均力敌，陆池也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许亦文温热的鼻息轻轻缓缓地喷在陆池的侧颈上，陆池明明脸朝下紧贴着散发出尘土味的草坪，却只觉出脸上一阵燥热。
　　和陆池的外表完全不对等的细腻的心思，这时却连那种被迫选择的“众生欢闹我孤独”都可以忍受了。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有一种压迫许亦文的冲动，就好像是愿意让许亦文承受自己的全部重量，感受自己的心脏一般。
　　明明最怕别人的触碰，却又矛盾地渴望去触碰别人。
　　也许想触碰的只会是许亦文。
　　就在陆池再次有了一种隐晦的想要揭开伤疤的预感的时候，后背却突然一轻，热风吹上被汗浸湿的背脊，却让人觉出了些许的寒意。

　　是靳卓把人一一推开的。
　　靳卓本来只是和几个人一同站在边上旁观，说着并不伤人的风凉话。偶然间，他看到陆池有些痛苦地用力侧转过头去，总觉得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相似的一幕。
　　刹那间，一些零碎的记忆不断闪现，靳卓终于确定，自己在小时候绝对在哪里见过陆池，而且还不只一次。
　　已经游离于谈话之中的靳卓，突然领会到了陆池的微表情，好像看出了陆池正在隐忍着的恐惧，于是决定出手相救。

　　教室里，电风扇吱吱嘎嘎地转动着，让人放心不下。总觉得它会突然掉下来，上演血腥的一幕。
　　刚上完体育课的高二九班仿佛成了末世中一片并不存在绿洲的沙漠，尤其是男生聚众的最后两排。
　　许亦文捶着胀痛的后背，有些幽怨。不过，他这次倒也没想控制住拳头，顺势将刚才压迫自己的几个人揍了个遍。
　　教室后排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我说，你下手也太狠了点儿吧。”赵思瑞揉着胸，双眼含泪道。
　　“狠？那你跟我上拳馆试试？”
　　“你说啥？你还打拳啊？看不出来呦，我也没见你有多少发达的肌肉啊。难道都藏着不让我们看呢？快让我也见识见识猛男的威力。”
　　说时迟那时快，赵思瑞一把撩起许亦文的上衣，趁机摸了几下结实的腹肌。
　　于是又是几拳。
　　赵思瑞疼得想就地打滚，更加无所顾忌地哀嚎起来。
　　“让你不锻炼。你的胸肌哪去了？”许亦文冷酷又无情。
　　看到情况不妙，张昊天和王逸凡装出彼此搀扶的模样，先行溜去厕所了。
　　“瞧那贱兮兮的样儿。” 许亦文手边没了人，于是赵思瑞又不幸地挨了一掌。
　　许亦文终于揍舒服了，冷静下来后发现陆池正瞟着自己。
　　“你不揍我吗？”陆池的语气中竟然带点遗憾的意思。
　　“啊？”
　　“啊”完之后，许亦文也不再说话。
　　但心里早已说起了单口相声。
　　这人不是不喜欢肢体接触吗？
　　他都不怎么想跟我在一块儿待着啊，哪次不是我又拉又拽。
　　他刚才体育课怎么就跟我耍起来了？
　　难道真的是想跟我打一架。
　　但我好像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许亦文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觉得自己像是在猜海底针一般的女人心。

　　自习课上了一半儿，经历过一顿闹腾的许亦文终于恢复了元气，突然后知后觉出陆池身体素质很好，体育运动更是强于同龄人。
　　简直都能和自己媲美了。许亦文不无自恋地想。
　　这时，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zhào sī ruì bà ba]：哥，亦文哥，我错了。
　　许亦文刚想把手机屏幕摁灭，却紧接着又来了一条。
　　[zhào sī ruì bà ba]：爸爸，亦文爸爸，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说的那个拳馆，能不能带我们玩玩儿呀？
　　然后就把许亦文拉进了群聊。
　　俨然就是六人组的小群，只是没带梁程罢了。
　　[Apollo]：？
　　[zhào sī ruì bà ba]:大家快来给亦文爸爸请安！！！
　　许亦文发现赵思瑞还真是喜欢称哥哥叫爸爸。
　　[三井寿]：爸爸！
　　[-Ironman-]：爹！
　　[zhào sī ruì bà ba]:不对啊，还有一个人呢？
　　[-Ironman-]：私聊吧。
　　[三井寿]：私聊吧。
　　[Apollo]：......

　　陆池压根儿没看手机。
　　而众人又将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爸爸”完成。
　　许亦文知道陆池不打架，但不确定他对格斗是什么态度，毕竟上次陆池并没有回答自己的玩笑话。但许亦文不想就这么放弃进一步验证陆池身体素质的机会，说不定还能了解一下陆池打不还手的原因，只能决定试探性地再问一次。

　　放学后，两人骑上摩托车。
　　虽然二人已经形成了一起回家的默契，但陆池总是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像是与整个世界都产生了分裂，更不用说与许亦文进行联结，再聊上几句了。
　　也不知道这位奇人脑子里天天在想些什么。
　　“你玩过贪吃豆吗？”许亦文问得有些突兀。
　　“没。”陆池收回一部分魂儿，依旧惜字如金。
　　恍惚之中，许亦文觉得陆池就像贪吃豆那样，不断地张大嘴巴吃掉迷途中的虚线，却一直都在游戏机屏幕上往来彷徨，途中漫无目的。
　　也不知道对他来说什么才是确凿无疑到迟早的事情。

　　思绪越扯越远，许亦文忽然想起自己的使命来。
　　“那天我说过的俱乐部，还挺不错的，我在那儿快有一年了。赵思瑞张昊天他们都挺想去，你来吗？就当玩玩儿。”
　　“行。”陆池这次倒没有考虑很久。
　　“那就定在这周六了，具体时间等我问了那边的工作人员再告诉你。”
　　“可以。”
　　“你今天倒是挺爽快啊。要我说，大家同学一场也不容易，你别看张昊天他们那样儿，其实人还挺不错的。跟他们接触接触好像也没什么坏处。”许亦文又开始替陆池操心。
　　“喂，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啊。”陆池一个没忍住说出口来。
　　“再说一遍？”
　　许亦文故意学着陆池那样，颇具力量地一把勾住陆池的脖子。
　　而陆池果然没再躲开自己。许亦文心里有些得意。

　　然而得意的许亦文第二天就公然出了糗。
　　在李良的数学课上，九班后排的几个男生不知是谁搞来了一个霸王龙。
　　当然是毛绒玩具。
　　其实后来李良也很不解。升了高二之后男生都不要面子的吗？
　　尤其是张昊天和赵思瑞，简直对它爱不释手。
　　然而赵思瑞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相对来讲比较隐蔽，纵使李老师视力5.2，也没能发现生动又精彩的霸王龙展示会。
　　几个人终于把玩够了之后，就将霸王龙小心翼翼地传到许亦文这里，但许亦文太过于心大，就这么将其明目张胆地摆在桌面上。
　　许亦文还真看错了李老师。
　　李良发现自己的数学课惨遭滑铁卢，竟然都不再吸引学生的注意力了，而且还是输给一个毛绒玩具。
　　总觉得有些委屈。
　　于是他开始说起了自创的名言，希望能扳回一局。
　　“同学们，这道题吧，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五，先给它化简了再说。”
　　许亦文捏了捏霸王龙又粗又短的尾巴。
　　李良有些生气，一不小心写错了公式。
　　“参天大树，还偶有黄叶呢，你们别呵呵呵了。”
　　许亦文双手拉着霸王龙的小短爪子，将其抬离了桌面。
　　见自己放了几次大招之后都没什么效果，李良怒冲冲地将粉笔头砸向了许亦文。
　　然而粉笔头轨迹偏离，砸到了赵思瑞的脑袋。
　　无奈之下，李老师停止解题，亲自走下讲台。前排的人不明所以，跟着李老师转头。

　　许亦文的视线前方突然伸出一只手，然后霸王龙就这么被夺走了。
　　“哎哎哎……”一抬头，却看到了笑里藏刀的李老师。
　　李良并不说话，只是拽着霸王龙的尾巴走了回去。
　　班里响起了女生雨点一般的小音量笑声。
　　许亦文这才觉出尴尬，发现自己酷酷的形象毁于一旦。
　　“嘁，她们又不懂我。”许亦文在心里安慰自己。
　　最为无辜的霸王龙就这样成为了讲台的吉祥物，供高二九班全体同学默默观赏。
　　“等着吧，我自有办法让你哭着求我放过。”继续讲题的李老师面对黑板冷笑着，眼神第一次有了些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