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痛》猎人K

7、Chapter 06

　　陆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继续解释道：“不止她，也不止女生，更不止男生。我对整个人类都没什么兴趣。”
　　“啊？人类？？？” 如此狂言狂语，差点没让许亦文惊掉了下巴。
　　“我好像就没有性取向。”陆池依旧一脸正色。
　　当代高中生竟公然在教室里谈论这种话题，如此堂而皇之，如此肆无忌惮。梁程不小心听到了零星半点，不禁跟着许亦文一起掉下巴。
　　“什么玩意儿，无性恋吗？”许亦文显然不信。
　　陆池知道自己现在百口莫辩，也就没再继续与许亦文纠缠。
　　如果一个人注定既不会爱，又不会被爱，还谈论什么早已无关痛痒的性取向呢？如果一个人的整个童年都被蒙蔽在巨大的恐惧阴影之下，还有什么能赢得过被伤害的命运呢？爱吗？
　　可是陆池早已见识过爱的伪善。陆依莲可是终其一生都在表演爱而不得的戏码，终其一生都在编造充满隐痛和伤痕的爱情故事。
　　陆池觉得可笑。还不如尽早逃避掉亲密关系，哪怕只是像玩游戏一样谈一场高中生的恋爱。
　　而许亦文只是更加坚定了陆池是个怪人的结论。

　　“我的天，Eric要默词组了。”后排的赵思瑞突然小声哀嚎起来。
　　Eric名叫邱富军，是九班的英语老师。人不过三十出头，却不知为什么父母给起了个六七十年代的名。他自己也觉得不公平，所以总是让学生叫自己Eric，好像叫着叫着就能使人忘记他原本的土名字。

　　下午第二堂课，Eric打开投影仪放出来随机点名器，这时候纵使再昏昏欲睡的人也悲痛地清醒过来。
　　许亦文和张昊天双双中了头彩。刚才还在嚎叫的赵思瑞立刻为二人海豹式鼓掌，被看不惯的王逸凡甩了后背一掌。
　　一天被cue两次的许亦文觉得自己的运气值可能在考进九班的时候就耗光了，决定晚上回去顺便查查自己的星座运势。
　　“错一个二百遍啊。”Eric看到自己下摆起皱的Polo衫，向上提了提裤腰，拴在上面的一串钥匙立刻噼里啪啦乱响。

　　既没复习又没预习的许亦文错了六个。他和情况同样惨痛的张昊天一起灰溜溜下了讲台，蔫头耸脑地坐到位子上。
　　“别忘抄了，明天我检查。”Eric倒没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想着自己的一千二百遍，许亦文上完英语课后，竟变得和陆池一样沉默。
　　要是搁以前，他非得逼着杨哲远帮自己抄一半儿的量，可惜现在，他害怕虽然自己觉得和陆池熟了，而陆池却并不这么看。

　　第二天，许亦文早起了半小时，一来到教室就开始奋笔疾书。
　　又一次提早到校的陆池见状，稀奇地开了口。
　　“抄得完吗？”
　　许亦文只轻微把头偏了十五度左右，装成陆池一般的冷酷。
　　见许亦文没工夫理自己，陆池默默掏出一个本子，暴力地拽下两张纸。
　　“还剩哪个？”
　　郁闷立刻烟消云散，许亦文有些激动地用笔尖指了指书上两个划线词组。
　　于是二人终于在Eric收作业之前完成了超纲的任务。

　　体育课一到，许亦文又要拉着陆池去踢球。
　　不过这次勉强凑齐了一个足球队。九班的后门六人组，除了梁程之外都愿意参加，再加上靳卓那组，正好凑出了11人。呼朋唤友如许亦文，他叫上一起上课的十班同学，两班人马进行比赛。
　　高中生的足球赛很难说会有多正规，基本上就是一场耍帅的个人秀。

　　许亦文飞快地跑动着，面对横飞起来的球，须臾间预估出合适的时机。在看准自己和陆池的距离与角度之后，许亦文一跃而起，在人与球的滞空之中，力量和自信完全彰显出来。许亦文头部发力将球点下，汗湿的头发跟着球的冲撞，洒下跳动的汗珠。而沾在脸颊上的汗水也不再顽固，与阳光混在一起，浇灌到被青春年少踩在脚下的草坪上。
　　球借力滚到了陆池脚边。与许亦文想象的完全不同，陆池盘球灵活又不失力量，一切动作都显得游刃有余。他迅速将球稳住，轻轻地一带，仿佛球就甘愿粘在足下。带球的陆池好像更加不顾虑别人，眼睛永远直视前方，却又能轻松晃过对方的拦截。陆池无畏地向球门区跑去，瞬间就将球带到了球门的左边，抬脚一个劲射，球就以漂亮的弧线冲过网底。
　　这就是那场比赛唯一的一次进球。

　　没充分利用展示机会的人也并不懊丧，不管是敌是友，脸对脸肩对肩地冲着对方吼叫起来。
　　“进啦！进啦！！球进啦！！！”张昊天最为激动，绕着球场跑出了对角线。
　　“赢了！！赢了！！”王逸凡也跟着欢呼。
　　“九班最牛逼！！！”靳卓差点把嗓子喊哑。
　　一到这种振奋人心的时刻，好像所有的人就只会说这么几个词。
　　而十班也没什么失败者的情绪，好几个人冲过来重重拍了拍许亦文的背。
　　有两位不知情人士还顺手摸了陆池的脑袋。

　　兴奋之下，许亦文实在没忍住，右肩撞了撞站在旁边的陆池，一脸揶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许亦文笑得断断续续。
　　“快说，你这脑袋是不是开了光，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摸。我好想问问他们摸了之后有什么感受啊，哈哈哈哈哈哈。”
　　“要不，你摸摸看。”陆池一脸杀气。
　　“不了不了。”
　　想起自己和陆池每次拉拉扯扯的情形，许亦文稍微冷静了点儿。

　　可恍惚之间，许亦文觉知到，自己的脖子突然被一个胳膊用力地勾住，并拼命般地向下拽去。
　　陆池骨感的肘部尖锐地刺上许亦文脖颈上细嫩的肉，而许亦文与校服黏腻为一体的背脊撞击一般抵到陆池的胸膛。
　　两人双双下坠，都有些吃痛。
　　许亦文努力地抬起头。
　　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和陆池动手，却对上了陆池终于含上笑意的眼睛。
　　那逆着光的，呈现出琥珀色的眼睛，在两人拉近的距离下，仿佛将要把许亦文拽进去，拽进刚刚编织出的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