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痛》猎人K

21、Chapter 20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陆池十六年来的生活一直充满未知，如今他的人生似乎有了一个确定的东西——他和许亦文不可能。
　　“你知道我的曾经吗？”
　　“你不会想知道的。”
　　听到陆池又开始说些消极痛楚的话，许亦文的喉结开始剧烈滚动起来。
　　“那你告诉我啊，你明明什么都不说……”
　　“我跟你说过我没有性取向这件事吧。现在想来，或许我还是有可能喜欢女生的，但是让我去喜欢男的，我办不到。”
　　“所以别去期待我会回应你的感情。”
　　“从你开始说这件事的时候起，我们就连朋友也没法做了。”
　　许亦文看到，陆池的眼睛已经不再闪烁了，表情也恢复成了最不消耗能量的模式。
　　“放心，我不会有这种绑架你的希望。”
　　“还有，我会想办法的。”
　　“朋友做不成也没关系，本来我也不想只跟你做朋友。”
　　“只是，你说的曾经，我想知道。”
　　“我特别想了解你的过去。”
　　“怎么样，给个机会呗？”
　　除了故作轻松，许亦文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别的方式能让陆池依赖自己一回，信任自己一次。
　　“那走吧，跟我去个地方。”

　　两人骑着摩托车来到了挺偏僻的一个湖边。
　　“除了奇迹乐园，我每次心情不好都会来这里。”
　　然而，许亦文看不出来这个略显荒凉的人工湖有什么能让人开心起来的地方。
　　“我跟人不太一样，别人心情不好也许会选择让自己开心起来，而我心情不好更习惯于让不快乐更加不快乐。”
　　许亦文终于知道了一些，却并不明白。
　　“那你跟别人打架的时候……这样说可能不对，你被别人揍的时候，也是怀着这种心情吗？”
　　“不，唯独那件事情不一样。那不是使自己更加不快乐，那是使自己更快乐。”
　　许亦文听得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心脏的律动快到让他渴望吐哺，就像希望逃离摆在面前的黑色大门。
　　他想要开口说话，但这时必须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勉强实现。
　　“你是不是有些心理障碍啊？这……是不是受虐型人格？”
　　“嗯，有可能。”
　　“是不是挺变态的？”
　　陆池的声音闷闷的，却能听出一丝讪笑的意味。
　　“那你还会怎么做啊？会……自伤吗？”
　　许亦文刚问完就后悔了。
　　对于别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暴力完全无动于衷，这难道不是对自己施暴吗？这难道还不算自伤吗？
　　“会吧。”
　　听陆池幽幽说出这两个字，许亦文又想起好几次出现在陆池身上的伤痕，现在细想一下，那可能根本就不单纯是杨哲远他们或自己造成的。
　　是他在伤害自己吧。
　　脑海里蹦出来的想法使许亦文头痛难耐，还一直有嗡嗡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着。
　　但他坚持问出原因。
　　他渴望知道，陆池没法喜欢自己的原因。
　　“你以前还发生过什么事？除了剃头那件。”
　　“也没什么。也就是和暴力脱不了关系的一些事吧。”
　　他怎么能毫无顾忌得说出来？
　　是痛得太久早已习惯了吗？
　　他是不是有所隐瞒？
　　痛苦的经历通过话语里的伪装后，如何还能猜得透真实情况？
　　现在的许亦文有了太多的疑问，可他偏偏不能轻易地询问。
　　还没熟到那个程度吧。
　　尽管对我来说，那已经是喜欢的程度，但对他，可能什么都算不上吧。
　　“以前有个男的，怎么说呢，我俩的关系应该算作纠缠吧。”
　　陆池突然道出了许亦文害怕的问题。
　　“尽管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恶心，觉得为什么自己有这么大的罪过。”
　　“喜欢你……是会让你恶心的事吗？”
　　“嗯。虽然我觉得他那样根本不是喜欢，但是我避不开忘却痛苦的人类本能，只能努力去证明他那样对我就是出于喜欢，他的行为是正确的，好像只有这样空落落的心才能得到安慰。”
　　“我知道我这样活得很荒唐，但我不知道我的人生怎样才能不荒谬。”
　　这些细腻的语言带着些许感伤，可它们却来自看起来刚毅又倨傲的陆池，令人觉得多么不协调，多么难过。
　　“他怎样对你了？”
　　许亦文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一股无形的怒气正冲向遥远的不明处。
　　然而陆池却答非所问。
　　“他怎样对我没关系，可他偏偏还对我妈那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敢祈求我妈的原谅。”
　　“他到底怎么对你了，你说啊！”
　　许亦文本就在强压的脾气再也节制不住，情急之下他用力揪住陆池的衣领，把他拉到了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许亦文用他那漆黑的、带着灯火倒影的眼睛紧紧盯住陆池。
　　“我求你告诉我，他把你怎么了。”
　　然而陆池却笑了，笑得这么不合时宜，笑得这么令人心碎。
　　“放开我吧，别脏了你的手。”
　　陆池的声音特别轻，也许两人的距离再远一厘米许亦文就再也不可能听到了。
　　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温室里的许亦文永远也想不到，生活远远比小说狗血得多。
　　他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需要一再的确认。
　　“你说什么？你怎么就脏了啊？你把话说清楚。”
　　“别了。我可不想使你在这个年纪就对爱情不再抱有幻想，尤其是你这种性取向的。”
　　陆池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比许亦文成熟了十多岁的样子。
　　而许亦文只是再次将眼睛睁大，胳膊上暴起的青筋格外错杂，就好像他此时的心绪。
　　“对，我是不再抱有幻想了。因为你不喜欢我，不信任我，还觉得我恶心。”
　　听出许亦文的声音已然颤抖起来，陆池不想让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蒙受痛苦，蒙受自己造成的伤害。
　　“他喝了酒之后先是打我妈，然后再打我，再然后，他便施行另一种更原始的暴力，一种能展示他绝对的权威和控制的东西，以爱的名义。他……”
　　许亦文突然放开了揪住陆池衣领的手。
　　“这次终于觉得我脏了吧。”
　　“我警告你，你再说一次‘脏’，我就真的让你脏掉。”
　　“还有，我求你坚持的时间能长一些。”
　　说完，许亦文便再次向陆池靠近，他的双臂环绕上陆池的肩，使出更大的力气抱住陆池。
　　是一种即使被抱住的人与他力气相当，也挣脱不开的力量。
　　就在陆池开始觉得时间过得漫长起来的时候，突然有温热的液体不停地滴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顺着皮肤滑下，最后在锁骨处停住。
　　陆池动了动，想侧过头来。
　　“别动。”
　　许亦文的手臂突然箍得更紧了。
　　“只是下雨了。”
　　可他微微颤动的起伏的胸，以及能被察觉出的哭腔早已出卖了他的伪装。
　　陆池的心情再次变得古怪起来，他想起了今天许亦文告白时说的那种不明的暧昧情绪。
　　好像真的是一种。
　　“放开吧，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可许亦文就是不动，他瓮声瓮气地问：“像什么？我建议你想好再说。”
　　“像我的男朋友。”
　　似乎被惊吓到了一般，许亦文立刻松开了手。
　　“就只是像吗？没别的了？”
　　“嗯。”
　　“为什么您不能努力一把，将比喻变成现实呢？”
　　“别做梦了，性取向也是说变就变的？”
　　看见许亦文一脸的问号，陆池又起了气他的心思。
　　“不是你说的嘛，我是无性恋啊。”
　　许亦文突然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
　　“靠，我不做人了还不行嘛。”
　　“别啊，那不就成我不是人了。”
　　“你确实挺冷酷无情的。”
　　“你以为演琼瑶剧呢，你一精神小伙可不合适。”
　　“靠，你骂谁呢？我怎么就成……”
　　“唉，算了算了。谁让我……想和你在一起呢。”
　　许亦文都这时候了还不忘避开陆池讨厌的“喜欢”字眼。
　　“就是啊，你看上我哪了？”
　　“鬼知道。那不还经常有女生看上你吗？”
　　“那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帅。”
　　“我他妈长得还不够帅吗？怎么没人看上我呢？？”
　　“可能你早已散发出gay的气质了吧。”
　　“啊？？？不能吧，我觉得我平时可宇直了，要不是因为遇见了你，我肯定还继续直下去。”
　　陆池将许亦文从下到上扫视了一遍，确实没能看出什么弯的潜质。
　　难道全部的原因都只有自己一个吗？
　　陆池不敢相信。
　　“我想了想……”
　　许亦文连忙将耳朵竖起来，想听听陆池发表什么高见。
　　“你肯定是性格不讨喜。”
　　“……”
　　“还有谁的性格能比你更不讨喜的？”
　　“就说你弯吧，你的点和女生的又不一样。”
　　“行吧。论比魅力，我也就服你。”
　　“我觉得，你也挺让人心动的。”
　　听到陆池都这么说了，许亦文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个度。
　　“让你心动了吗？”
　　见陆池并没回应，许亦文又认真了几分。
　　“我会努力让你想和我在一起的。”
　　“我第一次追别人，而且还是男生，虽然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但我一点儿也不想放弃。”
　　“我不想放弃你这个人。”
　　“我不想放弃‘陆池和许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