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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 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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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知道的,我不爱你妈,我爱的……从来都只有你。”
“小池,妈妈爱他。求求你不要生气,求求你不要去找他的麻烦。就这样也挺好的,他一年能来看我几回,妈妈真的很满足。”
“呵,暴力?你以为这个只是暴力?那我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施暴。”
“你干什么?不要报警,小池。妈妈不觉得受了伤害,妈妈甘愿承受,妈妈……”
“你这个年纪,知道什么是爱吗?让我来告诉你,爱是……”
“你知道这种爱有多痛苦吗?我爱你,难道你就没有义务要做些什么吗?”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爱你真的太累了。但为了祭奠我们昔日的感情,我会继续看望你妈的。”
“我也不需要你的感谢,我从来就不欠你妈什么,我欠的,只有怎么也给不够的爱,给你的爱……”
最初两个人交替出演的跌跌撞撞的悲剧,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
每当梦境演变成只剩下上帝视角,只剩下了那个面目模糊的人,陆池便在潜意识里明白,他的梦就快要醒了。
在陆池的噩梦里,恒常出现爱,全部都是爱。
全部都是那伪饰的、令人作呕的爱。
陆池醒来,心境平和到似乎他的睡眠是一夜无梦的状态。
只有粘在背部的早已湿透了的床单,可以反映出这种梦境的可怕之处。
陆池在房间里晃了一会儿,一直想不起来自己要干什么。
不过这种突如其来的记忆断片,他早已习惯了。
然后,他慢慢地点起一根烟,其中夹杂着的苦涩令他的胃剧烈地翻涌。
坐下来,脑中一片空白,在陆池四周胶着的,是这粘稠又无望的一天。
陆池多想远离这一切,最好也能远离他自己。
可偏偏有一束光要从陆池心灵的裂痕处透进来,在他远离的同时向他逐渐地靠近,既不逼迫得紧张,也不疏离得虚幻。
[Apollo]:起了吗?
[Apollo]:昨天李良出的两道大题你记下了吗?我今早起来才想到还有这个作业。
[Apollo]:求个题目和答案呗。
许亦文知道,陆池不爱看手机,就算看到了可能也懒得回复,可他就是第一个想到了陆池,就是想第一个问陆池。
然而,他不该期待陆池的学习积极性会比自己强哪去。
[無]: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Apollo]:……
算了,还是等着上教室狂抄狂补吧。
为了给刚挺过期中考试不久的学生减减压,陈姐许诺周五下午给放一场电影。
隔壁的十班作为兄弟班级,当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于是就两个班级合并起来看电影了。
本就狭小的教室空间此时更加拥挤,连过道都挤满了人。
但许亦文格外眼尖,偏偏在这茫茫人海中看见了姜堃和姚文洋,便非要拉着陆池去前面坐。
“你放着这两人坐三位的好位置,去前面找罪受吗?”
“唉,我看到的全是人头,前面的观影体验多好。”
许亦文不等陆池再次拒绝,就强行将他拽到前面去了。
九班可能都还未从刚上完的物理课里走出来,连看见万磁王在那儿放异能都要大呼“磁感线”。
也没见平时有过这种积极性。
但反正许亦文是完全忘了物理,此时的注意力全在他前面的俩人身上了。
姜堃他们这次倒没有在操场上那么肆无忌惮,但两人贴得格外近的肩头便昭示了一切。
当然,这一切也许只有许亦文那早已走歪了的脑回路才能发觉。
就只是这样吗?
许亦文心想,自己和陆池那本没有什么的关系都可能做得比这个过火。
但他并不愿意放弃这个仔细观察同性之恋的机会,尤其还是非常符合自己现在状况的,高二男生之间的恋情。
呦,开始说悄悄话了。
也不知道许亦文在心里酸个什么劲儿。
我靠,那是在摸大腿吗?
不对啊,班里的一群直男平时也没少互摸啊,难不成都早已弯成蚊香了?
不不不,还是不一样的。
他们这种吧,好像更加温存,接触的面积也肉眼可见得更大,嗯,摸着摸着就开始牵手了。
指尖缠绕,还勾着两个小手指,卧槽,他俩还配了情侣对戒呢?
靠,这可有点儿大胆啊。
姜堃和姚文洋再大胆,要是知道此时自己的一举一动统统被后面的人视奸了,绝对得被吓惨。
谁能想到,好不容易放一次电影,居然有人对电影丝毫不感兴趣呢?
陆池虽然不知道许亦文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他能看出许亦文微微红的脸,以及,格外迷离的眼神。
他在这儿迷离啥东西呢?
陆池正想着,突然一个温热的手掌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手指还颇为灵巧地轻轻拍打了几下。
草,你他妈当弹钢琴呢?
此时的陆池宛如一个试验品,听天由命,任人宰割。
但许亦文可不想把自己的人生搞得像一场实验。
陆池他不是小白鼠。
许亦文小心地对上陆池在昏暗的环境下有些闪烁的眼睛,觉得既不安又心悸。
他那有些道不明的心绪终于逐渐明朗起来,那渴望又恐惧的触碰,那矛盾重重的桎梏感。
估计自己和陆池的关系可能真的不太纯洁了。
“啊,好痛。”
陆池猛地拍掉了许亦文放在自己腿上的爪子。
“你干什么啊?”
“你说呢?”
“我……”
前面的两人这时终于想起来朝后面看上一眼,结果就看到了无措的许亦文,以及镇定的陆池。
“呦,是你俩啊,怎么样,加不加校足球队啊?”
“又是这句。加,我们加还不行吗?”
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后,这两个人就双双转回头,继续享受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今天的姜堃和姚文洋万万没想到,整个九班最具有弯的潜力的两人都坐他们后面了,还把他俩的暧昧小动作全部看得明明白白的。
陆池被这么一打断,便也对他俩多了一份注意力。
于是瞬间就明白了刚才许亦文的反常行为。
无形的恐惧感和窒息感立刻侵略了陆池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觉得心脏隐隐作痛,因即将和许亦文分道扬镳而痛。
但陆池还不想这么快就结束,他等待着许亦文自己来戳破。
“就再多当一会儿朋友吧,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再一起多待一会儿。”
陆池选择了自欺的方式。
许亦文始终觉得,如果和陆池做不成朋友了,那一定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他,想和他谈恋爱。
而陆池心中的不做朋友,那就是此后永远什么都不是了。
本来陆池的人生中也没有朋友这个选项,而与许亦文持续过一段时间的友谊,等自己日后回忆起来,又会成为那亦真亦幻的记忆吧。
一段终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他是不想失去许亦文,但他确实又不能得到许亦文。
无论是朋友,恋人,抑或别的任何有牵扯的关系。
放学的路上,两人又都格外沉默。
但许亦文一直致力于打破这种毫无意义可言的缄默。
“你知道校足球队的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吗?”
许亦文问得有些突然。
“猜到了。”
“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同学,同桌。”
“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了吗?”
“没。”
“但我估计快了。”陆池又小声补充道。
“你说什么?”
许亦文却只能听到周围的吵闹声。
“我确实是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平日里就格外同步的两人同时开了口。
“不想做朋友,那做什么?”
陆池故意激许亦文把话说明白。
他知道这一刻总会来临,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想再拖下去了。
不想耗光自己仅存的一点理性。
他害怕理性消失后,自己会经受不住许亦文的温柔和令人心疼的善良,进而向虚幻的热望妥协。
他只敢想许亦文对自己的好,却不敢想那可能存在的许亦文的爱。
这个年纪会有爱吗?
会有那时刻绑架着自己的伪善的爱吗?
可笑。
“陆池,我喜欢你。”
可陆池偏偏连喜欢也不敢接受。
“你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我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但我明白我喜欢你。”
陆池在脑子里过了无数个许亦文可能的回答,但唯独没想到这一个。
许亦文看到陆池的瞳孔正在地震,生怕他此时再反驳自己什么逻辑问题,于是慌张地、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
“甚至可以把喜欢去掉,就只有‘我’和‘你’。我一向什么都不怕,什么有的没的都来者不拒。但是一旦同时想到了我和你,我就会持续一阵子说不明的心绪,也不知道那是开心,还是不安,还是怕失去什么的隐痛。反正那种情绪就是怎么暧昧怎么来……我今天应该是看到了真正的同性之间的爱恋,我吧……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就是觉得他们之间的那种偶然显露出来的情绪,应该和我的是一种。”
“你知道我语文奇差,我可能也没有说出来我实际想说的万分之一,但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我觉得……这样你就应该能明白我想表达什么吧。”
但陆池这次全部都听懂了。
而且他现在不敢直视许亦文的目光。
自己明明什么都还没告诉许亦文,可他就是能避开自己所厌恶的东西。
自己明明几次都忍住了向许亦文揭开伤疤的冲动,而他也就真的不会去触碰那也许常年流血并未结痂的痛处。
陆池没有想到,许亦文真就避开了“喜欢”、“爱”、“恋”等等自己最为畏惧的,最渴望逃避的字眼,唯独只留下了“我”和“你”。
许亦文和陆池。
这么想着,好像确实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而且好像变成了一种可以承受的关系。
在头脑晕眩之余,陆池发现,许亦文是真的很特别,也许是自己再也不会遇到第二次的那种特别。
“你好像……很了解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