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痛》猎人K

16、Chapter 15

　　“卧槽，什么情况？？？”后门三人的震惊如出一辙。
　　许亦文颇为不屑地瞪了他们一眼，懒得向这饶舌三人组解释。
　　陆池很后悔。
　　他是最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发，是会想起那些混乱的往事，但他以为，自己也只是向许亦文透露出最无关痛痒的一小部分，可没想到许亦文这次格外地认真。
　　看来自己承受不堪的程度与习惯丑陋的程度可能和别人都不太一样。陆池有些庆幸自己一直以来刻意训练的自我克制，他一次又一次忍住了向许亦文揭开更多伤疤的冲动。
　　希望这种克制能一直成功进行下去。
　　陆池又不禁感叹，原来交了一个朋友的感觉是这样的。他突然觉得交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甚至还有点患得患失。
　　但在这一时刻，他也不知道自己依赖的是许亦文这个朋友，还是可遇不可求的现实世界。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帅多了？”许亦文选择最无关的一个角度开口道。
　　“扯。”陆池有些笑意。
　　“靠，连我妈都说好看呢。”
　　“我本来还担心剪不出你这个效果，就想让Tony参考你的发型，后来才想起来我他妈连你一张相片都没有。幸亏我聪明，从刚分班的时候班级集体照里单独把你截下来了。”
　　“不容易啊。”陆池还是笑。
　　“哎？我发现你这一阵子好像心情很好啊，以前根本都看不出来你有什么情绪波动。”
　　“观察挺仔细啊。”陆池眼睛有些发亮。
　　许亦文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暴露出了什么，但想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自己的拳头确实是大不了。
　　赵思瑞突然不怕死地在后面摸许亦文的头，十分肆无忌惮。
　　“唉，我早就想摸了。但怕人家陆池不愿意，结果你也剪了，哎呦，我终于能过过手瘾喽。”
　　“你他妈再摸一个试试？”
　　但许亦文倏然间想到了一个有些致命的问题。
　　于是又立刻改口道：“你他妈手再痒痒也只能摸我的，你敢摸陆池的试试？”
　　赵思瑞有点儿不明所以。
　　他本来还想抓住这个不放，多调侃许亦文几句，但又被陆池隐隐约约的杀气劝退了。
　　“好嘞。”

　　这时候，物理老师董庆成蔫蔫地走进来，带着半死不活的语气开口道：“同学们，醒醒啦，手机也别玩啦，咱们也上上课吧。”
　　看来董老师也没睡醒。
　　由于没有另外的选项，高二九班仿佛被老师传染了一般，也恹恹地、不情不愿地拿出物理书来。
　　一看到物理老师，许亦文立刻想起了那天自己写的迷惑大论，现在还被藏在桌洞里。
　　自从那天之后，他没想再问陆池，却也一时忘了问问李丽蓉，但这纸条显然是没什么大用处了，索性撕碎扔掉算了。
　　可许亦文翻找了半天，也没发现那张纸。
　　“你们有谁见我的物理书了吗？”许亦文转过头问道。
　　可物理书明明端端正正地摆在许亦文的书桌上。
　　看出了众人迷惑的小眼神，许亦文一拍脑门，醒悟一般地解释道：“啊不是，是写着物理书的那一页。”
　　“没啊。你怎么还撕书了？”王逸凡又有点儿想教育别人。
　　“不过也没什么事儿吧，看咱物理老师佛成那样，谁还管你物理书第一页不见了呢。”赵思瑞今天出奇地安慰了一回人。
　　“唉，不是因为这个。”许亦文少见地哭丧着脸。
　　他倒不是觉得被人看见了会引起什么误会，只是那天自己文思泉涌，一时间写了这么多字儿，都快赶上一篇小作文了，这会儿还有点舍不得。再说，现在的自己可能也说不出当时的那种感受了，本来是还想参考参考，跟纸条道个别，整理好思绪再去问李丽蓉的。
　　但陆池显然比许亦文想得要多很多。
　　他在听到许亦文询问的一瞬间，就有了某种不甚明朗的预感。
　　生活没有给予陆池任何的庇护，他只能仰靠自己求生的本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而那种本能总是让他事先想到所有最坏的结果。
　　他从来都不在乎自己被误解，也不在乎自己受不受尊重，但他在乎许亦文。尽管陆池一无所有，却仍渴望紧握着那束光。
　　哪怕他知道许亦文那天只是一时兴起，只是受好奇心的驱使才问了自己这么多令人避讳又后怕的问题。
　　那些问题真真假假，但社会却真实到残酷。
　　如果说，被曝光的同性恋群体已然不被承认而无所归依了，那他自己这种呢？这种连如何恋爱都不敢去想象一下的，又该怎么遮掩那最黑暗的隐痛呢？
　　许亦文看出了陆池的忧患，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忧患。
　　“没事儿。上面没有能让人猜出你的任何地方，就算被发现是谁写的也只能是因为我的烂字儿。”
　　许亦文本以为他的安慰会成功，但陆池却显得更加压抑了。
　　“怎么了？”
　　“没。”
　　“你可心真大啊。”陆池又佯装调侃道。
　　“那有什么啊。别说上面什么也没表明了，就算老子今天把话撂这了，我是同性恋，谁他妈能管我？我自己的事儿，他们管得着吗？”许亦文越说越有些气愤。
　　有时候，许亦文真是天真到有些幼稚了，不像陆池一样承受着那连续的光谱，那从单一的巨变突袭到长期不断受虐的复杂生活。

　　希望时间倒流或飞逝的愿望终归是非理性的，日子还是得一天天地过，而期中考试却说来就来。
　　许亦文向来是临时抱佛脚的那类人，前一天挑灯夜战，第二天便睁着惺忪的睡眼步入考场。
　　分考场的时候没在意，许亦文到了教室后发现了一个惊喜。
　　他看到陆池还是那副众人皆吵我独静的样子，坐在位子上有如灵魂出窍。
　　“呦陆池，我还没看出来你也在这儿呢。”靳卓突然挡住了许亦文的视线。
　　许亦文看着靳卓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很像赶紧把他从陆池身边拉走。而陆池确实还是那种面对不甚熟悉之人的时候就不自然的样子，隐隐约约中还能觉察出一丝烦躁。
　　看到陆池对待靳卓的态度，许亦文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停住了想要走过去的脚步，自己乖乖地找到位子后坐了下来。
　　幸亏许亦文年纪轻轻精力旺盛，才没有被持续3天的熬夜加考试压垮，而且和陆池一个考场，他也就好像找到了比较的方向。
　　其实只是互相比惨的方向罢了。
　　刚考完试的三中学子们涌出考场，万花筒般的人流无不鬼哭狼嚎，肝肠欲断。
　　许亦文也开始向陆池诉苦道：“你说，如果考得太差班主任会不会让滚回去啊？”
　　“放心，你要是滚了我也得滚。”
　　“靠，你滚那是滚回三班去呢，好歹还是个重点班，我要是滚了，那不又得被邵老师的口音支配，还得被杨哲远那货没完没了地缠着。”
　　“这个杨哲远到底是谁啊？你不是跟他不熟吗？”
　　许亦文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他对上陆池审视的目光，突然就什么都不想隐瞒了。
　　“杨哲远就是那个锅盖头，而且我以前和他关系不错。”
　　岂止是不错啊，但许亦文这时候只能避重就轻。
　　但没想到陆池却突然来一句：“锅盖头又是谁啊？”
　　许亦文发现陆池并不只是不记路，他可能什么都不记。
　　但这样就可以连同伤痛都一起忘掉了吧？许亦文想着想着觉得有些难受，突然就不想乱开玩笑了，他只能费一番力气向陆池解释起来。
　　但怎么总觉得陆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有点儿害怕听到自己讲这件事。
　　“怎么了？”
　　许亦文觉得自从认识了陆池，自己一天可能要问八百遍“怎么了”。
　　然而陆池并不回应，连敷衍都不想敷衍一下。
　　“靠，他怎么就这么难猜？我妈都比他容易猜。”刚考完试的许亦文此时觉得更加疲惫了，也不明白自己干吗还要费脑子，去猜陆池那似乎永远藏起来的情绪。
　　正不痛快着，几个向来痛痛快快的人就来解救这两人了。
　　“霸霸，打球去不？”赵思瑞离老远就开始喊起来。
　　反正就是不顾形象也不要面子的那种。
　　只见张昊天早已耐不住了，还没走到篮球场就已经开始做起了一系列复杂的运球动作。
　　“你们怎么又开始打篮球了？这一出出的可真能闹腾。”许亦文完全忘了自己也挺能闹腾的。
　　“那还不是因为踢足球都没什么女生看嘛。她们就知道给打篮球的臭弟弟又递水擦汗，又加油鼓劲的，咱踢球的从来就没什么人慰问过。”赵思瑞开始抱怨。
　　“你有什么功劳还需要女生的慰问？？？要点儿脸吧。”王逸凡立刻拆台道。
　　“什么玩意儿，又不是给她们看的，她们喜欢看人打篮球怎么不自己学呢？切，我们玩我们的，她们看她们的，又互不相干。你自己想耍帅装酷你自己去，别妨碍我玩得痛快。”许亦文突然来了这么一段话。
　　连陆池都觉得许亦文气恼的语气不太正常。
　　也不知道许亦文怎么突然就和女生有种深仇大恨般的不共戴天。陆池只能将他想成是在吃醋，是那种男生都领会的，那种有好感就喜欢撩拨女生的方式。
　　但许亦文说归说，他自己本身还是很愿意打球的。于是几个人趁着刚考完试，就开始解放身心，放飞自我。

　　然而不得不说，高二的生活早就开始紧张，它不能任由任何人尽情释放到没个底线。大家显然都还没能放松够，就又得在上课与写作业两种模式下挺进又挣扎。
　　只是那天放学前，班主任陈姐突然找人叫许亦文到办公室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