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痛》猎人K

14、Chapter 13

　　“呦，这你朋友啊？”
　　一个留着齐刘海扎着低马尾的女生小步跑过来，一把挽住杨哲远。
　　许亦文有些震惊，瞬间就忘记跟骑走自己摩托车的杨哲远算账。
　　万万没想到，杨哲远这才刚开学没多久，就已经找到女朋友了，比自己都快。许亦文不得不再次问自己，自己以前吸引小女生的魅力都喂给哪条狗吃了？
　　“这货可以啊，难不成以前还是我拖他后腿了？”
　　见许亦文已经忘了骂自己的使命，杨哲远立刻将女朋友支走，开始拼命向许亦文解释道：“亦文儿，你先消消气啊。那天我本来没想把你车骑走的，是我女朋友突然急性胃痉挛犯了，我一急就骑你的车先带她看病去了。”
　　“哦，怪不得这一阵子也不粘着我了，原来是有女朋友了。”可能是着实惊讶，许亦文还在这里自顾自分析着。
　　“刚才她在这儿，我不太好向你解释。她……她还以为那辆摩托车是我自己的。”
　　“……这货脱单也就算了，弄半天还是利用我的车才找到对象。”
　　见许亦文也不说话，杨哲远以为自己已经被原谅了，他又开始操心起别人的事儿来。
　　“亦文儿，你怎么也不找个女朋友啊？”
　　女朋友……吗？猛然间，许亦文再次想起陆池说过他对女生不感兴趣。那自己对女生又是什么感觉呢？许亦文这才发现，他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件事情。
　　杨哲远发现许亦文今天格外反常，明明挺机灵的一个人却一直在这儿发呆发愣。
　　“车钥匙给你。我这几天背着我爸疯狂攒钱，昨天才买了一辆摩托车。”
　　“……”
　　许亦文终于回过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三中现在的风气这么坏，一个个的都开始骑学校违禁的摩托车。
　　他完全忘了明明是自己先起的头，倒开始恐吓起杨哲远：“你给我注意点儿开。你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全都得完蛋。到时候连累到我，你可就别想在三中混了。”
　　杨哲远被许亦文突如其来的威胁吓到了，立刻不自然地假笑几声，就先溜了。

　　许亦文今天心事重重。
　　他第一次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性取向这件事。异性恋倒是不用怎么细想，那是许亦文从小到大都默认的事实，是整个社会约定俗成的规则。
　　但是不是有点太理所当然了呢？
　　许亦文一直以来都是个有点自命不凡的男孩儿，天真到以为整个世界都是棉絮和糖衣杏仁组成的童话。但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温柔，许亦文在里面一直迷路着，按照自己认定的道路走却始终寻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但到底什么是正确呢？
　　许亦文面对这个世界时从不怯懦，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逃避。从小接触格斗的他是会尊重规则，但他同样信仰自由。许亦文今天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这么矛盾重重的事情。
　　对一个女生心怀好感而后就可以盲目又疯狂地追求，那如果自己对男生有好感呢？对男生有好感又是什么感觉呢？
　　许亦文疑惑不断，想打开手机问问他妈。
　　不对，现在还正上着课呢，李丽蓉知道了会怎么想？
　　还是别了。
　　许亦文思前想后，发现能问的人好像只剩旁边的陆池了。
　　问一个性取向不明的同龄人这种问题，简直比迷惑行为还迷惑，连心比天大的许亦文都觉得有些尴尬。他又不小心回忆起那天被撞得和陆池亲在一起的情景，突然犹豫起来。
　　但许亦文的灵魂还在难忍地叫嚣着：“靠，佐助和鸣人还他妈亲过呢，我俩那能叫接吻吗？能吗？分明就是恶搞！”
　　许亦文做足心理建设后，准备写个纸条递给陆池。
　　然而人一急起来东西就会故意跟你玩捉迷藏，本就心神不宁的许亦文一时找不着纸，竟然把物理书的扉页给撕了下来。
　　听到撕书声音的陆池一言难尽地看了看许亦文，脸上依旧写满了“我不懂你”。
　　而许亦文只是朝他摆摆手，就开始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许亦文把自己的狗爬字递了过来。
　　可怜的物理书扉页被涂涂画画了好多的黑疙瘩，但陆池还是被其中的某些字眼儿惊得慌了神。
　　“同性恋”、“怎么一回事儿？”、“染色体”、“正不正常？”、“天生的”、“假象？”、“真命天女”、“什么时候？”、“共享身心”、“什么感觉？”、“生理反应”、“经常梦什么？”、“偏见”、“艺术家？”、“神秘”、“诅咒？”
　　陆池边看边再次感叹，许亦文真是太坦荡了点儿。
　　但看着最后一句话中的“诅咒”二字，陆池渐渐想起了自己已然被诅咒的生活。
　　陆池本来以为，许亦文是会在那个温柔的、软绵绵的世界里住很久很久的人，他不会有彻底无望或绝望的时刻,这个自己经历过的悬在滚滚洪流之上准备自我毁灭的极端时刻。
　　发生了眼下这事儿,陆池再一次感到了绝望,感到了深深的厌恶。就在陆池即将被情绪压倒的时候，许亦文看他半天都没有要回复的意思，就沉默地将自己的长篇大论收了回去，好像也极其渴望甩开什么一样，将其随手扔进了桌洞的最里面。
　　似乎希望让困惑又矛盾的事情永远沉睡不醒。

　　两人仿佛都经历了大风大浪般的一天，连放学的时候都还在悒悒不振。
　　“今天我瞎写的那些东西，你别当真啊。”
　　“嗯。”
　　“车怎么找回来的？”陆池很快地转了话题。
　　“哦，被杨哲远开走了。”
　　许亦文忘了陆池不知道杨哲远是刚开学就挑他事儿的人，更不知道自己和杨哲远的关系还挺好。
　　“杨哲远？”
　　“啊，高一时候的一个同学，我跟他不熟哈。”
　　陆池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真是欲盖弥彰。
　　许亦文想要活跃一下即将僵掉的气氛，就提议道：“咱们下次去奇迹乐园的时候，也叫上张昊天他们吧。”
　　无形的恐惧立刻解离，如强光一般裹挟住陆池的所有。
　　奇迹乐园之于陆池，更多的是隐秘的过去；而许亦文之于陆池，可能是与现在唯一真实的联系。
　　但他不想要过多的人参与进来，加入那自己既渴望又厌恶的伊甸园，而后彼此牵绊。
　　瞬间流逝过去，陆池立刻恢复了理智，但他只能换个听起来比较合理的借口：“你忘记他们的德行了？尤其是赵思瑞，见到了靳颖不得疯掉。”
　　“啧，也是。”
　　陆池顿时松了口气。
　　“没事儿，他快要疯的时候我就把他给打清醒。”
　　“……”
　　陆池时常无奈，而这次又是面对许亦文的无奈，他又能反击什么呢？
　　“行吧。”
　　“哈哈哈哈哈，你还别说，那么古早的街机玩着还挺上瘾的。”
　　许亦文又变成了那个嬉笑怒骂的少年人。青春活力的作用，可能就是在生活的沉重中能够很快得恢复，不管是不是真的再次做回了自我。

　　许亦文还记得那天午休时和陆池翻墙出去玩，在奇迹乐园里待的时间显得太过于短暂了点，关卡都没通几局就得慌慌张张地往学校赶。
　　所以他和陆池商量好，与后门倒一排的三个人约在了周五放学后。
　　一行人刚来到奇迹乐园的门口，惊讶程度全部都和许亦文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去，我还以为多么高级的一个地方呢。”王逸凡吐槽道。
　　“就这还好意思叫乐园呢？？？”赵思瑞更是毫不留情。
　　张昊天倒是没什么挑的，他本就热爱二次元文化，这时候简直热血沸腾到骨子里。
　　“怎么了？我倒是觉得挺奇迹的呢。”
　　靳颖可能真被他弟说对了，这次又不出所料地在店里。
　　“荷叶儿。”陆池罕见地先开了口。
　　“哎，陆池啊，又和你的小同桌一起来啦。”站在吧台玩手机的靳颖抬起头来，不怀好意地笑道。
　　陆池的小同桌立刻白眼翻上了天。
　　“呦，这次还多带了几个人呢？行啊你，现在还知道交朋友了。”靳颖有些意外地走出来，轻轻推了陆池一下。
　　而那三个人还真是不辜负许亦文和陆池对他们的期望，这时候果然又都看呆了。
　　靳颖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并不是很在意。
　　“找位儿坐吧，都随便点儿啊。”
　　赵思瑞这次倒是很快回过神来，他一边偷偷瞟着靳颖，一边凑近王逸凡，悄声说道：“我觉得她是我的菜。”
　　“是又怎样？你想干啥啊？？”王逸凡不屑道。
　　“爸爸我要追她！！！”
　　赵思瑞的声音有点儿大，这回几个人全都听见了，除了一向无视这群小屁孩儿的靳颖。
　　“你赶紧滚吧。”许亦文指向了门口。
　　“我天，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张昊天吃惊道。
　　“来来来，我领这个不知道自己什么样的人出去啊。”王逸凡边说边推着赵思瑞朝门口走去。
　　“干什嘛，干什嘛啊！没有爸爸的勇气就别多管闲事儿啊，你行你上啊！”赵思瑞语气有些激动，好像这次是认真的。
　　这两个人正在奇迹乐园门口推推搡搡，就又撞见了一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