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味的水》山音浅眠

3、第三章 反常

　　苏楠言牵着孔困爬上食堂二楼，这里原来是教师食堂，但后来送饭的家长实在太多，很多在食堂打饭的学生都没有地方坐，一楼真真是人满为患了。而相对比二楼人就少的多了，老师们很少有在学校二楼吃饭的，一般都是自带的保温桶或者三三俩俩的约好了一道出去吃饭，地域资源划分极为不均，于是学校就干脆将二楼挪出来专门给送饭的家长用，也省了一笔开销。
　　苏楠言走到之前跟苏妈妈一直坐的地方却没看见人影，踮着脚拉长了脖子找了半天也没在这一群黑脑袋里找出自家妈妈的那颗。这边孔困已经坐下来了，招呼她往里面走走，估计是来迟了没占到位置。苏楠言礼貌地跟孔妈妈问了好，就往里找过去，终于在最里面倒数三四排的地方看到了苏妈妈挥舞着的小手。
　　“言言！”苏妈妈向苏楠言招手，苏妈妈名叫吴姿，同名字一般，长得很有姿色，细眉大眼，一双欧式大眼睛看了直叫人羡慕的紧，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精致优雅，即使是现在这副挥着膀子喊闺女的市井样子，眼角眉梢也有一股温柔如水的劲儿，但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疲惫。
　　苏楠言也笑着同妈妈挥了挥手，小跑着走到吴姿对面坐下，看见桌子上不是以往的红色保温桶，倒叠着三个一次性的泡沫餐盒，随口问道：“妈，今天怎么在外面买的饭啊？”
　　吴姿脸上挂着慈爱的笑，替女儿打开餐盒，“今天上班没来得及做饭，就在外面买了，你将就着吃一点。”一抬头就看见苏楠言透红的脸蛋，惊道：“言言，你这是怎么了？这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是被人打了吧！
　　苏楠言摸摸自己快烫熟了的脸，看着妈妈不自在地笑了笑，“没啥，我就是热的，这几天上火，可能吃得太好了哈哈。”
　　吴姿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不放心地说：“那我明天给你弄点清淡的，明天给你拍个黄瓜。”
　　苏楠言接过吴姿递过来的一次性筷子，低下头乖乖吃饭，今天吴姿买了一个酱腿和鱼香肉丝，都是她爱吃的。这一个星期吴姿每天变着法儿的给她做吃的，态度好得苏楠言都有点不真实。
　　她抬眼看看吴姿，她眼下的一团青影愈发深了，吴姿是个爱惜相貌的人，深知熬夜对女人的危害，不仅自己每天十一点之前睡，还规定苏楠言也必须跟她一起睡，美名其曰：健康与美貌，要从娃娃抓起！
　　但其实，这都是假话。吴姿早睡纯粹就是因为她瞌睡，每天睡了午觉还不够，还得晚上继续睡。她让苏楠言跟她一起睡是因为苏楠言晚上学习开夜灯太刺眼了，亮得她睡不着觉。
　　像吴姿这样一个“顾惜相貌”的人，竟然会熬夜，苏楠言觉得有些不对劲，是什么让嗜睡的妈妈彻夜难眠呢，苏楠言不由想到了苏父已经半年没有回过家了。苏楠言给他发过几条微信，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回复。虽说以前苏父外出打工也是一年到头见不到几回人影，但是像今年这样半年连个消息都不回，视频都没有的情况却从未有过。
　　苏楠言很难不将这两件事串联在一起，她心里隐约已经有答案了。
　　吴姿全程都在盯着苏楠言吃饭，仿佛对女儿极为关注。但仔细看不难发现她眼神涣散，怔怔地没有光彩。
　　孔困吃完饭过来找苏楠言等她吃完饭一块儿回班，跟吴姿问好她却没有理睬，孔困以为是她没听见，就又喊了一遍。
　　吴姿猛然回过神来，抬头双眼聚焦，看见是孔困就和蔼的笑笑，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苏楠言抽了张纸擦嘴，“妈，我吃好了，上课去了啊。”
　　吴姿将手里的一份包装精美的纸盒子递给苏楠言，“言言，这个带着吃，你晚上晚自习下课吃，啊。”
　　苏楠言接过来将纸盒翻了个面儿，元祖的。她看了眼吴姿，略有些惊喜，乖巧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走了，夫妻俩的事，还是得他们夫妻俩解决。
　　孔困瞧着苏妈妈有些魂不守舍，知道该是苏家出了什么事儿，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挽着苏楠言向楼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问候顾凯祖宗十八代。
　　听着孔困的碎碎念，苏楠言知道这其中不知道加了多少孔困对顾凯的消极描述，也不当真，心里却觉着这顾凯粗中有细，甚至还有点绅士。

　　回到班苏楠言被同桌叫着陪她上了个厕所，又唠了会儿嗑，就开始写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了。苏楠言从小到大成绩都不差，虽不是顶尖，但也是班级中老师看重且放心的那一类学生。临近高考，她的排名一直稳定在班级前十，能够得上985,211，再努努力，考985,211也不是难事。
　　还有13天就要高考了，除了邹丽其他老师对学生都不是很严格，谁都怕这个时候影响学生的心情，要是有谁考试失利，反过来怪到老师头上，反而落个不是。
　　苏楠言正想着十九题第二问，皱着眉头没有思路，桌子突然被人敲了两下，她抬头看见前桌手撇到背后，一张纸条冒了个尖儿。苏楠言抬头看看值班的政治老师在低头看书，这才接过纸条：你跟八班顾凯咋回事儿啊？有人说你扑倒顾凯硬上啊！姐姐，是妹妹小瞧你了。旁边还配上个简笔画的大拇指。
　　苏楠言都被气笑了，在纸条的反面写：没有的事儿，我那是没站稳跌到他身上的。
　　想了想又把自己写的字都划掉了，将纸条团了团扔掉，拍拍手——流言止于智者。信了的人自己说再多都解释不清，反而会被说是害羞遮掩，倒不如不说的好。
　　苏楠言拿起笔继续想题目，她坐在窗口，一偏脑袋就能对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这次却被班主任掩在黑暗下的脸吓了一跳，远处路灯的光从他那颗剃得光不溜秋的脑袋边缘溢出来，活像一颗头颅在黑夜里游走，说不出的惊悚。
　　苏楠言木着脸把脑袋转回来，装作没看见他，气定神闲地继续算题。
　　前桌好一会儿没收到回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转到一半，就看见有个人影立在窗外，这个时候由于地球美丽的惯性她已经刹不住车了，于是她就接着转头跟苏楠言借了支笔，借完就闷头写试卷。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苏楠言拿出吴姿给她的纸盒，打开包装，里面是一块奶油坚果蛋糕，入口绵密清甜，没有普通蛋糕的那种厚重甜腻，她心说我妈什么时候这么有品味了。
　　前桌还有些惊魂未定，掉头跟苏楠言吐槽老班神出鬼没，吓死人不偿命。全然忘了之前要跟苏楠言讨论的八卦。
　　没一会儿上课铃就又响了，高三的时间在这个时候就显得越发的不够用，大家都在跟时间赛跑，很多人下课都在写试卷，上课铃能警示的也就只有像苏楠言这样学累了休息一下的人。
　　人在专心做某样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一天的课程就这么过去了，苏楠言跟往常一样回到家，惊讶地看到床上放了一件大红的旗袍，上面绣满了暗红的牡丹纹路，针脚细密，做工精致，摸起来丝滑冰凉。即使是苏楠言这样对这些不甚了解的人都能看出它肯定不便宜。
　　吴姿在车库停好车，回到一楼租住的一室一厅，看到苏楠言拿着旗袍端详，面上的不自在一掠而过，垂眸道：“这件衣服好看吧，我专门买回来等你高考那天穿的，旗开得胜呀！”
　　苏楠言压下心中的疑惑，跑过去亲了吴姿一口，娇笑着道：“妈妈底子那么好，穿什么都好看！”
　　吴姿佯装嫌弃的擦了下被女儿亲过的脸，笑的明媚，目光却不由看向床上的那件艳丽的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