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贼船就跟贼走》三更灯火五更渔

11、第 11 章

　　收拾好东厢的一间屋子后，沈璇便迈步往厨房去，得让厨房做一桌好菜来招待景略。
　　才将肩上的麻布袋子卷好放在台架，手臂挎上菜篮子，叶蓁就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循声望去，却是见到了知府府邸的女主人，“夫人，您来了。”叶蓁并不知晓沈璇与知府的关系，就连乔师爷与吴婶也不甚明了，只知道知府大人叫沈璇姐姐，但两人又不同姓，只以为是什么表堂姐，或是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口头上叫叫的姐弟罢了。不过知府对这位姐姐格外看重，在他们眼里看来，知府大人与沈璇不过是还未成婚的一对佳侣，只要知府仍在任，沈璇迟早是这府邸的女主人。
　　“小叶，厨房里只有你，吴婶今日又是做完早膳后告了假？”沈璇走进厨房里，只见到叶蓁一个人。
　　“吴婶的儿媳难产去了，家里只有她能照顾刚出生的小孙子，所以……”虽没有见过吴婶的儿媳，但叶蓁却还是为这素未谋面的女子难过，女子嫁了人就逃不过生孩子的命运，而生孩子的时候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挨得过，活下来，挨不过，草席一裹只剩一抔黄土。更何况在难产的危急关头，叶蓁以前在村子里见过的，若孩子是男孩，从来都是保子不保母，无一例外。早晚，她也逃不过这命，世道如此。嫁人，相夫教子，在婆家为奴为婢似地活着，不嫁人，街坊邻居背地里指不定怎么传风言风语，被戳脊梁骨，抬不起头做人。
　　“你可知吴婶家住哪？”沈璇抿唇，沉默了一会后说道。
　　“好像是在东大街的拐角巷里头。”叶蓁想了一会，有次陪着吴婶去东大街买酱鸭舌时路过拐角巷，吴婶提了一嘴。
　　沈璇看了一眼叶蓁挎着的菜篮子，心知她应是准备出门购置食材，“小叶，陪我往吴婶家走一趟，我们再一道去西大街买菜。”
　　“好的，夫人。”叶蓁本就有去看望吴婶的想法，沈璇提出一同前往，即便不是作为夫人的命令，她也会应下。
　　沈璇回房取了些银钱，叶蓁带着在家里边做的好些个青团，走到府衙后门，在那已经停着辆马车。
　　“这……”叶蓁虽不是头一次看到马车，但那毛色都透着亮的高大骏马倒是头一回见，“又漂亮又壮实的马。”
　　“是皇上赏赐的御马，咱们先上车，莫耽搁了。”沈璇踩着小厮放好的小木阶梯走上马车，回头再牵着叶蓁走上来。
　　无人不向往天子脚下之城的繁华，叶蓁也不例外，这些个日子下来，知沈璇不是那些个看不起人折磨人的主，叶蓁的胆子也便大了些，求着沈璇说些皇城地的繁华之处。
　　一个说一个听，很快就到了东大街。
　　从拐角巷里头走出来，叶蓁的菜篮子里少了油纸包，多了几个腌鸭蛋。
　　孩子哭闹，沈璇与叶蓁放下东西便不多打扰，吴婶茶还未倒上就说要走。吴婶没拦住人，说什么也要她们捎上些隔壁邻居给的内里会流油的腌鸭蛋，沈璇与叶蓁受下吴婶的好意，不多要，只取了几个走。
　　东大街去到西大街，隔着有好几里的路，坐在马车上，叶蓁掀开帘子的一角，有些新奇地往外看，与平日在地下走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沈璇瞧着叶蓁的样子，倒与她初时坐上马车的模样极为相似。
　　处在早市的西大街，人多繁杂，沈璇让小厮牵着马车寻个空处等，她们则下车徒步行走。
　　“府里来了位客人，今日午膳做丰盛些，不用顾忌价钱，买些好的来。”
　　“嗯嗯。”叶蓁点点头，紧接着就在脑子里开始盘算午膳的菜肴，根据菜谱来买食材比看食材来定菜谱要省力的多。平日里知府大人与夫人只要她们做三个菜，今日加了位客人，五道菜足矣。昨夜有想着今日买条鱼做鱼圆，算得一道，有鱼肉自然不好缺了羊肉，鱼羊鲜，配上羊肉才更加美味。
　　手臂处的袖子被扯了扯，将叶蓁从想菜品的思绪中拉回了神。
　　“小叶，你会炖鸡汤吗？我想给问儿补一补。”沈璇带着叶蓁停在了卖鸡的摊贩前，木笼子里的鸡不叫闹也不扑腾，团着身子缩在毛草堆上。
　　“两位姑娘来只鸡吗？”摊主拎着手里的肥母鸡递到两人眼前，“绍商府来的三黄鸡，皮肥肉嫩，保管好吃，就连煮出来的那汤，也是好喝到舔干净碗底才罢休。”
　　叶蓁才不听信摊主这一顿天花乱坠的夸，嘴上说什么都可以，但他笼子里的鸡才是实打实的货。绕过摊主，叶蓁往摊子里走，只有她亲手验过的货，她才信。
　　拎出一只相较而言略微瘦小的母鸡，叶蓁递到摊主手上，“就这只了，麻烦大哥收拾一下。”
　　甭管肥瘦，卖的出就是好鸡。摊主抓着母鸡的脖子，翻开脖子一处的鸡毛，一刀剁下去，倒抓着放干血，往大木盆子里倒上滚烫的开水，将没气了的鸡扔进去滚个几圈，三五下撸下大部分毛，再细细拔干净些小毛，然后将鸡肚子里的血冲个干净，里头的东西掏出来洗一遍再给塞回去，这一只鸡便算是收拾妥当了。
　　“得嘞姑娘，十五文钱。”
　　一串正好十五文钱，叶蓁将钱递给摊主，将鸡放进篮子里，与沈璇继续往前走着。
　　“夫人吃过鱼圆吗？”走到贩卖河鲜的摊子前边，叶蓁觉得还是得问过沈璇的意见。
　　“吃过。”摊子四周弥漫着腥味，沈璇受不住这味道，抬手将自己半张脸给挡了住。回想起在皇城时吃到的鱼圆，沈璇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味道香鲜可口，也不用担心鱼刺卡喉咙。”
　　“是这般道理。”挽起袖口，叶蓁伸手进身前的木盆子里捡一只被稻草绑了钳子的青蟹，侧过身来给沈璇看，“夫人您瞧，这螃蟹盖边缘和脐之间被撑开的大，说明里头蟹黄足，我打算做灌蟹鱼圆，给夫人与大人尝尝鲜。”
　　灌蟹鱼圆，沈璇闻所未闻，只听得叶蓁继续道，“若做得成功，口感柔绵而有弹性，白嫩宛若凝脂，里头裹着金黄的蟹黄，色如琥珀，浮于清汤之中，那句黄金白玉兜，玉珠浴清流便是夸赞这灌蟹鱼圆的。”
　　“大爷，这几只青蟹，还有您跟前那条青鱼，我要了。”专挑蟹黄肥的捡，又挑了条新鲜的鱼，叶蓁递上银钱，对刚买到的河鲜十分满意，“夫人，咱们再去那边的羊肉摊子上买些羊肉，这荤菜就齐了。”
　　鸡肉鱼肉羊肉的，自父亲与娘亲早早离世故去，剩沈璇就跟林问两人相依为命，那时一日两餐只求果腹，哪里会想到能过上如今这般天天大鱼大肉的日子。
　　挑了块全瘦无皮的羊肉，叶蓁眼尖地发现挨着羊肉摊子的老婆婆身前，摆着叶芽似是能掐出水来的蕨菜。
　　羊肉钱还没付，叶蓁就已经蹲在那蕨菜前眼冒亮光，沈璇对着羊肉摊主道了声歉，递上银钱将包好的肉接过来。
　　“矮秆的蕨菜最为肥美，婆婆，您这的蕨菜，我都要了。”
　　弯腰将肉放进叶蓁放在身边地上的菜篮子里，沈璇就听到了叶蓁豪气的话，虽不用顾忌价钱，但沈璇瞧着老婆婆身边的竹筐里，也全是蕨菜，买这么多，定是吃不完的，“小叶，你全买下来，若吃不完是不是浪费了些。”
　　叶蓁侧过身摇了摇头，“您不知，这蕨菜吃的，只有它尖头的嫩叶和直根，这底下的所有老枝，千万不能吝惜，全都要去掉，把婆婆这里的蕨菜全买下来，怕也只能是做出一盘来。”
　　“我头一次听说。”沈璇真心觉着，这灶上的学问也不小。
　　最后拐到豆腐摊上买了段面筋，叶蓁与沈璇满载而归。
　　回到府邸进厨房，叶蓁围上自己的襜衣，沈璇也跟着进了厨房，将挂在台架上吴婶的襜衣围在自己身上。
　　“夫人，您这是？”叶蓁瞧着沈璇的架势，莫不是打算亲自露手下厨。
　　“给小叶你打下手。”
　　“使不得，使不得，夫人您可沾不得这阳春水。”叶蓁惶恐，哪有主人家给她一帮厨的打下手。
　　“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人，问儿高中以前，我们过得可都是苦日子，这阳春水啊，可沾了许多。”沈璇对着叶蓁笑了笑，挽起袖子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拣出来。
　　再不准备，就要赶不上午膳的时辰了，叶蓁也不犹豫，站在灶台前开始着手处理她挑选的优等食材。
　　母鸡过一遍清水，往鸡肚子里塞进泡发的香蕈干和一把洗净的小葱，将鸡放进最大的砂锅中，扔进几片姜片，撒上两块碎冰糖与一撮盐，倒上黄酒，最后倒上满满一罐清水，慢火煨煮。
　　拎起还能甩尾巴的青鱼放进盆里，叶蓁握着尖刀，按住鱼头，从靠近鳃的鱼肚子边刺进去划到鱼尾，捞出鱼肚子里没用的玩意扔到一边，换上一把重刀，将鱼头一刀给剁了下来，身子剖成两半钉在砧板上，用刀刮下鱼肉来，刺则是留在原处。把鱼肉剁成肉蓉，舀一勺豆粉，两勺猪油，一并放进大瓷碗里拌匀。
　　用猪毛刷将青蟹细细刷一遍，翻开青壳，把里头的蟹黄全取出来用碗装着。
　　锅中的水已经烧滚，加盐加葱加姜，从大瓷碗里捞出拌匀的鱼肉搓成一个个的团，用筷子戳一个小洞，将蟹黄塞进去，再用鱼肉补上口子，扔进滚水中煮熟捞出，最后放进冷水里暂放。
　　前面的步骤沈璇都看的明白，只最后将煮熟的鱼圆放进冷水里倒有些不明白。
　　“滚热的鱼圆入了冷水，能让鱼圆吃起来更有弹性，等鸡汤熬熟，用鸡汤做鱼圆的底汤会更加好吃。”替沈璇解了惑，叶蓁有条不紊地继续准备剩下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