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喝一口汤

6、第 6 章

　　月考之后就是国庆七天小长假。
　　顾盼成猫着腰从房间里走出来，房门就开了一条小缝，想借着视觉误区不被爸妈发现。顾盼成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黄女士坐在沙发上看古早的泡沫剧，讲的是男主车祸失忆，女主癌症晚期时日不多的故事。正一把一把的抽着餐巾纸擦眼泪、擤鼻涕。
　　顾盼成按下大门的门把锁，锁芯发出的轻响和背景音乐融为一体，微不可闻。心里做了一个yes的动作，手叉腰仰天狂笑。
　　正准备打开门走出去，空气里传来了平缓冷静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去哪啊？”
　　顾盼成无处安放的手尴尬地搓着裤缝，“我就，就出去转转，马上回来。”
　　“有什么好转的，考出这个成绩还有心情出去玩？是不是把我平常的话当耳旁风了？”
　　“我真的没有，我就想看看外面的公园。”顾盼成声音越来越低，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借口。
　　什么破嘴，关键的时候扯出这么狗屁的理由。
　　“那就没事了。”
　　顾盼成刚要松一口气，想着黄女士今天也太好说话了吧。
　　“我给你开一个实景地图，爱怎么看怎么看。别说门口花园，就是市中心站了几个人我都给你看清楚。”
　　沈思凡在小馆子里坐了半个小时，收到顾盼成的消息。顾盼成的话语中表达了自己对学习的满腔热爱，誓要再和练习册大战三百回合。
　　“呜呜呜，沈哥，我被黄扒皮抓住了，你再找个人吧。”
　　沈思凡和顾盼成有个约定熟成的规矩，要是沈思凡拿了第一就请客吃饭。但是沈思凡拿第一和家常便饭一样，就加了一个附加条件，顾盼成退步且沈思凡拿第一就要请客。
　　这是一个充要条件。
　　沈思凡想了一下店铺的地址，还是决定把宋楚寒叫出来。
　　宋楚寒进门的时候后面还跟一个好看的女生——陈媛媛。
　　“我在路上看到她，就带过来了，没关系吧？”宋楚寒下巴贴了个创可贴，毫不在意地说。
　　沈思凡其实是有些尴尬的，他从来没有和女生在一桌上吃过饭。
　　黄桉除外，黄桉在他的脑子里已经排出了女生的行列。
　　黄桉：沈哥？？？
　　“我能有什么关系，你们两个别嫌我碍事就行。”结合之前的传言，沈思凡有理由怀疑他们两个之间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宋楚寒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你瞎说什么啊？”
　　沈思凡只当这是情侣只间的不好意思，食不知味地挨过了一顿饭。宋楚寒倒是一点都没被影响，该吃吃、该喝喝，还加了一个毛血旺，特意叮嘱不要香菜多放辣。
　　放假回来，国旗下讲话之后，方间平提了一嘴运动会。班上一堆人拍桌子起哄，方间平扯了好几嗓子才安静下来，“周瑾瑜你负责报名的事，下午活动课之前交给体育组老师。”
　　语文课上，报名表在班上从前往后，从左往右的传。
　　语文老师是个脾气特别温柔的人，姓金，大家都叫他金老板。金老板眼睛半抬不抬，头上的两缕头发巧妙地在额头上盘成一个心形，不管下面怎么吵，都能面不改色地把课上下去。
　　上次月考语文成绩出来的时候，陈媛媛古诗词填空才对两个，金老板脸上严肃，想把试卷摔在桌子上，以此来警戒同学们好好学习。结果一个用力，试卷从讲台上飘到了地上，讲台前的陈媛媛很尬尴，讲台上的金老板也很尴尬。
　　下课之后黄桉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沈哥你是没看到金老板那时候的表情，川剧变脸，连头发丝都透露出来满满的尴尬。我靠，他妈也太搞笑了吧。我的肚子都笑抽筋了，金老板以后还是走怀柔路线吧，严肃真的不是他的风格。”
　　教室前面一堆女生在抢报项目，生怕轮到她们的是八百和三千。跳高、跳远、铅球抢到什么是什么。要不是因为前几年女生三级跳出了事故，这个项目取消了，她们恨不得把三级跳都报上了。
　　“你不去抢一下吗？”沈思凡问黄桉。
　　“周瑾瑜这狗要是不先给我报个跳远、铅球啥的，我就跟他拼命。”
　　前面传来于依妮较尖利的声音，“现在只剩下八百和三千了，你都报了吧。”
　　一二三班都是生物、化学固定科目加上任意走班科目，女生不像后面几个偏文科的班级那么多，每个女生差不多都要报两个项目才能把项目报满，高一班上有一个长跑特别厉害的姑娘，能把两个长跑项目都包了，分班之后就没这种好事了。
　　黄桉不自觉地皱眉，“她是不是学伪声把嗓子学坏了啊，这声音就像我们小区的居委会大妈平常劝架。”
　　班上只剩陈媛媛没填了，宋楚寒从她背后伸手把单子抽出来，“我靠，我觉得这不行。”敲了敲周瑾瑜的桌子，“你让别的女生换一个项目给她，又是八百又是三千，又不是男生。”
　　周瑾瑜照着单子问了一圈，没一个女生愿意换的，宋楚寒看他没问黄桉，以为不小心漏掉了，“黄桉你和她换一个呗。”
　　黄桉真不想换。
　　我是豆芽菜，跑完就歇菜。
　　黄桉使劲冲周瑾瑜打眼色。
　　“你眼睛怎么了，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宋楚寒拿着水笔，把跳远那栏黄桉的名字划掉，写上陈媛媛，问黄桉：“你要八百还是三千。”
　　这时候周瑾瑜开口了，“三千。”
　　“哟，可以啊，小桉子，那我就给你报上了。”
　　黄桉瞪着眼睛，微张的嘴努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周瑾瑜了，这狗是真的狗，他倒还真有必胜的决心。
　　陈媛媛娇滴滴地和宋楚寒道谢，沈思凡攥着笔。
　　黄桉问沈思凡：“沈哥你有没有觉得他俩不对劲。我都看到好几次了，楚哥一走读的，有时候还留下来送她回宿舍。不愧是人送外号小泰迪，有机会绝不放弃。”
　　周瑾瑜此时的心里想法是陪跑三千米，最后扶着她喂水，重修于好不在话下。还握紧了拳头给自己加油鼓劲。
　　当天晚上周瑾瑜就收到了黄桉发来的消息，难掩内心的喜悦，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恋爱小天才。
　　周瑾瑜点开微信，就看到对话框里的“这辈子都别开口，谁先说话谁是狗”。
　　他有些困惑，发了个问号回去，收获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沈思凡一回家就被蒋丽琴拉着聊天。主要是蒋丽琴说话，他听。其实每次谈话的内容都差不多，无非就是些什么不该干，什么不能做，这串说辞他都会背了。他其实可以发脾气，可以反抗。
　　但他不能，对面的是他的妈妈。虽然他从小到大没有感受到过非常强烈的母爱，甚至不如他从宋楚寒嘴里听说的小妈，他就像丹麦童话里仙鹤送来的孩子，而不是蒋丽琴生的。
　　蒋丽琴一直很平静，对他现在的性格也有一定的影响。他爸爸在他出生没两年就和蒋丽琴离婚的，蒋丽琴总是不厌其烦地诉说自己悲惨的婚姻，像课本上的祥林嫂，他觉得很悲哀。
　　离婚的理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沈丛出轨了。
　　沈思凡湿着头发探出窗子，和宋楚寒坐一起这一个月，别的东西没学到，学了一堆坏毛病，湿着头发就对着风口，也不怕头疼。
　　半夜手机突然响了，沈思凡迷迷糊糊接起来，对面声音很嘈杂，让他想到了以前坐黑车听到的爱情买卖DJ版还有上次宋楚寒下课放的视频，“如果让你重新来过你会不会爱我……”
　　看了一眼屏幕，差点没把他的眼睛亮瞎，陌生来电。
　　“班长江湖救急”
　　“不救。”
　　沈思凡说了两个字就给挂了。
　　宋楚寒一直觉得沈思凡是一个没脾气的人，生气这个词都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当然还有暴躁、嚣张、跋扈这类，这么一想好像还是自己字典里的词比较多。没想到这人起床气这么严重，打了五个电话，两个没接，后面两个接了之后马上就挂了。也就刚刚这个接起来没两个字又挂了。
　　他也没办法，宋海霞这女人喝醉了酒在酒吧发疯，紧急联系人还设置的是他。
　　宋楚寒接到酒吧经理打来的电话马上出门，手机匆匆忙忙也落出租车上了。结果宋海霞喝就喝吧，还没结账，指纹识别试了五个指头也没打开，他真的怀疑宋海霞是不是拿脚趾头录指纹了。
　　沈思凡皱着眉头，苦着一张脸，迎着冷风流下生理性的眼泪。看着宋启把宋海霞丢在一旁，自己叉腰喘气。
　　宋海霞把前几次的精致优雅和着酒精和今天的晚饭一起吐得满地都是。
　　“你不怕有捡尸的把她捡走吗？”
　　“哦，我的上帝啊，瞧瞧这个女人。有人敢捡她？这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能碰到啊，那一定是瘟神降世，扫把星重出江湖了。”宋楚寒抱着胸看躺在地上的宋海霞，也不上去扶。
　　“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一点。”
　　“要不你去我家吧，你家好像还蛮远的，半个多小时才过来。”
　　“把我从床上叫起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考虑我住的远啊。”
　　“我这不是只记得你号码嘛。”
　　宋海霞发出一阵呻吟，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吐了两口，又打算重新躺回去。宋
　　楚寒真怕他带着一身的呕吐物回家，在宋海霞躺下之前把她扶起来，“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沈思凡看他们两个一瘸一拐地走到路口打车，掏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找出二十八块钱塞给宋楚寒，“多了没有，不够你就卖身给司机，看看行不行。”
　　“小爷这美貌出道绰绰有余，二十几块钱怕是有点寒碜。”
　　“滚远点。”
　　第二天早上沈思凡不出意外的感冒了，左边鼻子塞了，讲话瓮声瓮气的，还不停流鼻水。秉着对自身免疫系统的自信，沈思凡坚决不喝顾盼成泡的四八感冒灵，“我说，这感冒药名字听着怎么这么不吉利？”
　　顾盼成啃着包子，“有吗？我妈从小到大就给我喝这个。”
　　……也难为你能顺利长这么大了。
　　顾盼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话说放假期间有人往政教处塞信了，要举报徐志息作弊。”
　　沈思凡趴在桌上，鼻子被纸巾擦得有点红，“然后呢？”
　　“然后？然后还能怎么样，肯定是秦娟出面说他肯定不会的啦，balabala一堆，就她这种人，只要成绩好，思想水平肯定高啊。我们班上的差生连吃个泡面都要被她骂一中午，成绩差是原罪呗。”
　　上了几节课，沈思凡挺直的腰杆告诉大家他简直不要太健康，但两眼无神的像能淹死鱼的死水。
　　坚持了两节课，沈思凡还是决定逃了大课间开始睡觉，还不忘和宋楚寒道歉，“昨天是我情绪不对，不好意思。”
　　宋楚寒内心的愧疚就像板块迁移，地壳碰撞爆发的小火山，在海底不停地翻涌出岩浆，烧得心慌。他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人对害自己生病的始作俑者道歉。
　　宋楚寒干脆也逃了大课间，跑到校医室去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