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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红色的绣花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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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带着秦越走进靠窗的第二间房间,就在沈俊风和叶若云对面。秦越把门窗锁上,拉上窗帘,宋昀则摸出火柴,把桌案上的油灯点燃了。
“你认识沈俊风和叶若云多久了?”收拾好房间,秦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
宋昀已经摊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翻着一本杂谈:“很久。”
面对他这样的态度,秦越有些恼火,他站起身来,把宋昀手上的杂谈夺走:“很久是多久?”
“你上上上辈子的时候,把他们介绍给我认识的。”宋昀打了个哈欠,“满意了吗?”
满意极了,这就给一星好评。秦越想着,但他一时找不到套话的更好办法,于是认命地把那本繁体文言没有标点竖排列的杂谈还给宋昀,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除了潮湿的霉味,这古旧的房间可以算得上是很整洁。墙的一侧挂着一幅钟馗捉鬼图,靠窗的一侧挂着一幅仕女图,衣柜旁还有一面铜镜,可以说得上是设施齐全。
不知是因为那本杂谈太无趣还是因为纯粹的不想看书,宋昀翻了一会儿就把杂谈扔到一边,站起身来前去洗漱。
秦越看了眼手表,八点三十六。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宋昀,校草的作息也太健康了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夜猫子的惊恐,宋昀道:“你先洗漱了,有什么话躺床上聊,毕竟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被子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堡垒,只要躲进其中就可以避免一切鬼怪的袭击。”
但我显然不属于那大多数,我看鬼片可没有躲到被子里看的习惯。秦越想着,不过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昀后面,趁机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沈俊风和叶若云的名字是用墨水写的,其他人都是朱砂?”
宋昀回答得很快:“因为他们不是活人。”
秦越:“……”算了,你开心就好。
虽然两人已经确立了关系,但这么堂而皇之地躺在一张床上还是第一次,这让秦越觉得有些别扭。他想了想,往墙壁那儿缩了缩。宋昀见了,不动声色地往秦越这儿挪了一点距离。
秦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梗了好久,方才出声问宋昀:“要我去熄灯吗?”
宋昀一挑眉,一语双关地说:“真要发生什么事,还是亮着灯方便一些。”
秒懂的秦越觉得自己需要面壁思过,于是转了个身,把额头抵在墙壁上。宋昀见此,不由得笑出声来。
秦越本只在心里埋怨宋昀,但听着听着却从这笑声中听出了一丝杂音。尖利,一字一顿。秦越猛地转过身来,却正看见宋昀紧闭的嘴。应该是也听到了那奇怪的笑声,不等秦越发问,宋昀一把捂住了秦越的嘴,一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尖利的笑声只持续了一会儿,便转变为咕咕的鸟叫。然后窗外的树枝上传来鸟儿振翅的声响。
“是只猫头鹰在笑。”宋昀压低声音道,“现在不论你睡不睡得着,都给我闭上眼睛装睡。”他的语速很快,显得很着急。秦越虽不知道他察觉到了什么,但还是乖乖地闭上眼,一手有些紧张地攥着宋昀。宋昀微微一笑,与他十指相扣。
没有风吹来,但秦越却凭着光感知道油灯熄灭了。它熄灭得很突然,不像是灯油燃尽的样子。知道有什么东西可能要来,秦越把宋昀攥得更紧了。
“唯真!宋唯真!”他们听见有人叫门,“是我,沈俊风!帮我们开一下门!”
门外传来的确实是沈俊风的声音,但是两人想到那青衣人的话,只是躺着,一动不动。
“我们知道那青衣人说了不要开门,但他说的不是实话。”门外的人的语气变得像乞求,“这是一个考验信任的梦境,我们被要求找到收留才能继续存活,所以我们的名字是黑色的,我们被诅咒了。”
听到这句话,秦越感到宋昀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手松弛了下来,他一笔一画地在秦越手心写道:不是他们。
敲门声过了好久才停,窗外随之传来一声幽怨的鸟鸣。
然后,他们听见隔壁的门被敲响。这一次是叶若云叫的门,声音还带着哭腔。片刻之后,门被打开了,他听见叶若云抽着鼻子道谢,一边止不住地抱怨着自己冷血的朋友。
奇怪的声响没有再出现,两人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早,两人是窗外树枝上的鸟儿吵醒的。它们不要命似的大声喧哗,让人根本无法继续睡觉。秦越打了个哈欠,从床上下来。此时宋昀已经穿戴整齐,他看着睡眼朦胧的秦越,意味深长地道:“亲爱的,你有没有发现,昨天我们明明是同时上的床,而你的起床过程却比我艰难的多?”
秦越被他猝不及防的车吓得一激灵,残存的半点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最终,他生硬地道:“我们不能执着于事物的表面,脱离根本地推测背后的原因。”
这句回话没有一星半点的杀伤力,宋昀依旧保持着胜利者的微笑,一边打开了门。
门外的走廊一切正常,除了隔壁客房的门口摆着一只小小的绣花鞋。
宋昀没有过去看那只绣花鞋,而是径直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敲了许久,宋昀几乎丧失了耐心,用拳头砸了几下门,这时,里面才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回话:“别急,马上就来了。”
“马上”是多少时间,那是因人而异的。而沈俊风的这匹“马”显然已经跑不动了,驮着“上”面的他,挪了三四分钟才到门边,又是叮铃咣当的半天,他总算是把门打开了。
“干啥呀,子昂唯真,你们这两个……”他打了个哈欠,“这么早起来干嘛,催命哪?”
“早吗?”宋昀抓过秦越的手看了眼手表,“都七点半了,再不去找线索就只能捡漏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知不知道?”
沈俊风啧了一声:“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啊,堂堂……唯真大人的嘴里都能冒出这种话。可惜我要说,我是条虫,不适合早起,因为早起的虫子被鸟吃。”
宋昀摆摆手:“不和你多嘴,一大早敲你的门是找你有事。昨天你和叶若云轮流在那儿敲房门干什么?”
“什么鬼。”沈俊风道,“我昨天还想着今早来问你们呢,昨晚疯子一样地叫门要干嘛,害得我们一夜没睡好。现在看来是误会你们了,该是那鬼怪敲的。”
宋昀嗯了一声。秦越道:“我们隔壁房间的人开门了,今天我看见他门口有一只绣花鞋。”
“真倒霉。”沈俊风漫不经心地道,他又打了个哈欠,“你们先回房间吧,我们十分钟以内就起来敲你们的房门。”
“说话算话。”宋昀道,“我们有手表。”
沈俊风哀叹一声,把门关上了。
回到房间,两人把窗帘拉开,想让阳光照进这个有些阴暗的房间。无奈运气不好,今天是个阴天。门口正对着一棵枯木,枯木的枝丫上有好大一个树洞,昨天笑得正欢的猫头鹰十有八九就住在这里。
客房里没有什么异常,除了那自顾自熄灭的、还有大半盏灯油的油灯。油灯正好摆在钟馗捉鬼图下方,火焰最高处可能恰好与画的最底下接触,是宣纸的最底下略有些泛黑。秦越凑上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那副图画,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与昨天晚上看到的不大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找出哪里不一样,房门就被沈俊风敲响了:“宋催命,我们好了!”
宋昀拍了拍秦越的肩膀,示意他跟上。秦越不得不放弃观察那副有些奇怪的钟馗捉鬼图,跟上宋昀的脚步。
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相邻几乎大多也都醒了,三四个人正围在隔壁的房门前,一边蹲下身来观察那只红色的绣花鞋,一边讨论着什么。秦越可以看出来张宪是其中的领头人。
绣花鞋三寸半长,一寸来宽,尖尖的鞋头略略上翘,红色的织锦上用金丝绣着一对鸳鸯。很明显,这是古时女子嫁妆的一部分。
沈俊风毫无顾忌地用两只手指把绣花鞋捏起来,鞋子似乎还是新的,没有一丝脏污。但是木质的地板上却有一丝半月形的血痕。他把鞋子放回地上,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答。
沈俊风思索了一下,也没有继续去叫,而是继续研究起了绣花鞋。张宪见此,思索了一下,也上前叫了门,但是依然没有人回应。
正当众人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突然一下子弹开了。房间里的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素白的寿衣,呆坐在床上。一套嫁衣突然从天花板上掉下来,落在那年轻人旁边。
年轻人把头转了一转,紧紧地盯着嫁衣出神。他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仿佛那嫁衣不仅仅是嫁衣,而是一位美丽的新娘。
年轻人轻轻地地把嫁衣拎起来,抱在胸前,开始如痴如醉地亲吻着嫁衣。于此同时,嫁衣的血红色一点点侵染到他的胸前,把他素白的衣服染得一片斑驳。
年轻人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而那素白的寿衣则吸饱了血,映衬出鲜艳的色彩。年轻人灿烂一笑,开始把那嫁衣往自己身上套。
他刚把嫁衣套上,那只绣花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门口,一跳一跳地蹦到年轻人身边。年轻人抓过那只绣花鞋,往自己脚上套,但是却穿不进去。
他看向众人,眼睛里划过一丝绝望,然后他抄起一把不知从哪里出现的镰刀,狠狠地砍断了自己的脚。鲜血已经不能喷涌而出,年轻人力竭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