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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沉默的夜晚 ...

  •   那并不是一个安宁的夜晚。

      秦越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荒草萋萋的小道上,白骨般的月光幽幽的浮着,像给草木睹上了一层霜。

      身旁没有一个人,只有风刮过荒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秦越没有急着要走,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站定。时断时续的冷风吹在背后,让人心里发毛。

      路的一头是山,另一头是平原。秦越思虑了一会儿,朝着平原走去。

      踩在荒草上,已经干瘪了的茎秆发出咯吱的闷响,显得有些沉重。秦越支耳细听,总觉得那声音略略滞后于自己的脚步。他不敢细想那是什么东西,却也不敢加快脚步。家里的长辈曾经告诉过他一些规矩,如果你觉得自己遇到了脏东西,那你千万不要跑,因为你一跑,你肩上的火就容易熄灭,你就更容易被它追上。

      于是秦越刚刚要加快的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什么东西轻轻撞到了他的小腿。

      秦越缓慢地转过身去,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黑山羊,额头上又一块手掌大小的白斑,瞪着一双大的不协调的涣散的眼睛。小羊见秦越转过来,僵硬地张开嘴,舌头却一下子挂了出来,摇摇晃晃,最终发出一声不成型的叫唤。

      秦越一时难以判断这只羊的死活。他不敢背对着这只羊但也不敢直接倒退着走。在僵持中,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多出了一个。

      那个影子很淡,比他矮小,佝偻着背,穿着宽大的不合身的衣袍。

      秦越不打算再管那只羊,他慢慢转过去,保证自己肩头的火不会熄灭。一边搜肠刮肚地想能念一些什么壮胆。

      他还没有想好,一阵狂风猛地刮来。不知哪儿飘来的乌云遮蔽了月亮,让他连眼前的路也看不见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秦越想着,开始凭着感觉往前走。他听到那只山羊也开始向前,一步一步地跟着他,它早已老得不行的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一抹蓝绿的光幽幽的出现在眼前,在狂风中一动不动。没有一丝声响地在他前方几米处燃烧。然后是一抹……无数的光点从地面上升腾而起,在风中静止。

      那是鬼火……秦越感觉自己在颤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乌云遮住了月光,而鬼火又是那样微弱,让他根本不可能看见四周的景物。

      他怕自己迷失了道路,于是他停下来。但是那只山羊不允许,它用犄角顶了顶秦越,推着他往一个方向走。秦越不愿成为它的傀儡,他侧着往旁边走了几一旁将自己走路的方向往旁边倾斜了一个角度,却正巧与一从鬼火打了照面。

      鬼火安静地燃烧,然而幽幽的光线中却逐渐浮现出一个鬼影。那个干瘪的面孔静静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秦越。

      那只山羊突然就疯了,它跳起来,狠狠地顶了秦越一下。秦越一下子跌倒在地上。那鬼火上下跳动了一下,慢慢不见了。

      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片刻之后,乌云一下子不见了。月光白得晃眼,不要命似的照着一切。他发觉自己正跪在一块墓碑前,墓碑上长满了苔藓,只堪堪能辨识出墓中人的名讳:许媔。

      秦越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却哪里还找得到路。四周高高低低的土堆早已说明了一切:这是一个乱坟岗。

      正绝望着,秦越却看见远处一棵茂盛的桑树下停着一辆牛车。车上隐隐约约有个人影。见到月光,山羊显得收敛了一些。它晃了晃稀疏的胡子,亦步亦趋地跟着秦越。

      秦越思索了一下,往那棵桑树的方向走去。牛车上的人穿着一身素白,晃荡着两条腿。或许是见到秦越过来,他伸出一只手把自己的脑袋掰了个方向,那是一张沧桑衰老的脸,浑浊的眼睛直视着秦越。

      秦越感觉不对,但是却鬼使神差地朝着那老人走去。老人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见到秦越走到理他只有不到一米远的地方,他突然把手伸向秦越。

      秦越差一点就拉住了他的手。但是一声犬吠然他清醒过来。不知为什么,他平生最怕狗。当他看见一条半人高的黑狗从牛车底下钻出来时,他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这时,他才发现牛车上根本没有什么老人,只有一句几乎完全腐烂了的尸骨。破旧的寿衣在月光下发着惨白的光。

      不过谢天谢地,他总算是回到了路上。只是离平原更远了。他转过身,看着远处漆黑的山峦,却发现山脚下有一点红。

      那条黑狗见他愣在原地,凶狠地咧出一口惨白的牙齿,发出威胁地呼声。前有羊,后有狗。斟酌之下,对于狗的恐惧压倒性地战胜了一切,他避开那只山羊,走了一步,快步的往山脚下跑去。

      那一点红是两盏红布灯笼,悬挂在两扇紧闭着的木门前。昏暗的红光映着门上的青苔,让人心里发毛。

      门上贴着衣服大红对联,写的是:“竹席布衾迎远客,香茶热饭款嘉宾。”

      很明显,这是一家旅店。但是这样的旅店出现在如此偏僻的乡间,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诡异,特别是这间旅店还没有窗,不见一点灯光。

      秦越还在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那条巨大的黑狗却早已追着山羊跑了过来。山羊涣散的瞳孔映着灯笼的红光,它张开嘴,开始发出一些奇怪的叫声。黑狗猛地把它扑倒在地,凶狠地噬咬着它的脖颈,一边抬头对秦越发出狂吠。

      实在是受不了黑狗满头是血的模样,秦越咬牙推开了门。

      一道温暖的黄光从门缝里照出来,一只手伸出来,把他一把拉了进去。

      “他来了。”那个人是宋昀。他关上门,那一只手却依旧紧紧抓着秦越。大厅里已经有十一二个人,半围在一个无人的柜台前,但是回头看秦越的只有两个,一男一女。宋昀显然是在对他们说话。

      “这是沈俊风,这是叶若云。”宋昀简单地和秦越介绍了一下。一副你应该认识他们的表情。秦越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便没有再说话。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两人一番。沈俊风生得清俊□□,但双目中的沧桑让秦越一时看不准岁数,他随意地斜靠在半扇木门上,衣服的领子不羁地立着。叶若云则是位温婉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让人倍觉可亲。

      叶若云看了眼秦越,便转开了目光。倒是沈俊风挑着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他转向宋昀。

      “唯真啊。”沈俊风调侃地对宋昀说,仿佛两人早已熟识一般,“你这么牵着人家秦子昂的手是不是有些过了?”

      宋昀淡定地反问:“牵着男朋友的手有什么不合适的吗?”

      沈俊风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狠狠在宋昀肩膀上锤了一拳,笑道:“可以啊,唯真。没想到你这小子效率还挺高。”

      “承蒙夸奖。”宋昀莞尔一笑,“忘了告诉你,是他追的我。”

      沈俊风被这个爆炸性消息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瞪着眼睛来回看着牵着手的狗男男,活像条金鱼。

      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木门再一次被推开了。一个被吓得失魂落魄的少女跑了进来,几乎与站在门口的沈俊风撞了个满怀,她捂着嘴,一边伸手指着已经关上的木门。

      叶若云看到,出声安慰了几句。一边拉着少女往后边靠。自觉站在门口似乎不好,沈俊风也往后退去,宋昀牵着秦越的手跟着他。

      几个人在人群中坐定。厅堂中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身着青衣的老年男子穿墙而出,在柜台前站定。手中拿着一串木牌。他低头没有看人,把玩了一会儿木牌,方才开口道:“列位客官,且领门牌去也——”

      那男子或是想要模仿戏腔,将这句话说得很奇怪。他的嗓子哑得可怕,只说完“也”字,就猛地咳嗽起来。

      人群中估计没有新人,所以也没有人哭天抢地地问自己在哪儿,但大多数人还是很谨慎,不愿意当出头鸟。最终,一位中年男子看了看周围停滞不前的人群,径直走上前去,拿了一块木牌,木牌上瞬间就显示出了他的名字:张宪。只是那名字是用朱砂写的,显得有些怪异。

      张宪拿了门牌,和青衣人道了声谢,然后站在一边。青衣人嗯了一声,抬头看着剩余的人一眼,倒也没有催促。

      “走。”沈俊风随意地说了一句。他走到柜台前,摸了一块木牌。木牌上显现出他的名字,只不过是用黑笔书写的。

      青衣人显得有些惊讶,他抬起头,用白多黑少的眼睛注视着沈俊风。沈俊风一勾嘴角,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目光中还带着丝许挑衅的意味。但是青衣人对此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他重新低下头,像赶苍蝇似的挥手让沈俊风到一边去。

      见青衣人不为所动。其余的人也不再起疑,排好队伍依次拿取木牌。秦越发现,除了沈俊风和叶若云的名字是用黑笔书写的,其余所有人的名字都是用朱砂书写的。

      “既然客官们都准备好了,老仆且带各位上楼吧。”青衣人从柜台后站起身来,把多余的一块木牌放到袖子里,从身后拿出一盏红布灯笼,将一只蜡烛放进去点燃。

      于此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然后是指甲扣抓木门板的刺耳声响。最终,所有的一切都被犬吠声盖过。

      青衣人恍若未闻,他从容不迫吹灭了油灯,门厅里一下子变得漆黑,只剩下红布灯笼的微光。

      “不要掉队。不要开门。”他嘶哑地低声说道,“两个人一个房间。”

      走到二楼,一股霉味扑鼻而来。这次,不等青衣人多言,所有人都带上自己的队友,快速进入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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