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Bare

5、风轻云淡

　　——山远，之前是我们不好，给你道歉。
　　——什么之前啊？道什么歉啊？

　　“波阳二中应该算我们市最好的公立学校吧。”
　　“最好的私立学校是临沃中学，就在波二对面，所以两家学校经常会互相比较。”

　　“二中有食堂，但是门口的小摊更受欢迎一点。”
　　“不过这几年来城市整改，小贩失业，又因为两家学校不设门禁，学生的战场便由马路边转为对面学校食堂。”
　　“毕竟别人锅里的更香。”

　　“二中门口这个雕像是第一任的校长，当年老校长辛苦将二中扩大招新，下岗前感觉自己丰功伟绩，就留了个雕像做纪念。”
　　“我高中时候的校长经常坐在老校长雕像的墩子上吃早饭，从学校刚开门吃到预备铃打响，一年四季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关键他吃饭好像就只是为了吃饭，铃一响他就起身，也不管面前谁迟到，不过也没多少人迟到就是。”

　　“二中每个班的班主任都有俩，一正一副，一男一女，我们班的两个班主任还是夫妻，就很有意思。”
　　“这事还是我一朋友撺掇的，他跟个人精似的，天天贼眉鼠眼瞧着我那俩班主任的一举一动，然后暗搓搓地在两个人背后吹风，然后他俩就成了，他真是个当媒婆的好料子。”

　　“二中……”

　　林枫晚说了一路的二中长二中短，没一点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余山远的步子变得有些慢。

　　察觉到她不对劲，林枫晚停下。
　　“是不是有点无聊？还是我说太多了有点吵？”
　　也没问人家想法就带过来了，有点自作主张。

　　余山远环视了一圈，找了个台阶坐下。
　　脚边有一滩冰激凌化的水，清扫阿姨还没来得及打扫，聚集了不少蚂蚁。
　　“你好像很喜欢你的高中啊。”

　　林枫晚看着余山远手指点来点去像是在数蚂蚁。
　　看不到表情，但莫名让人心疼。
　　“嗯。”

　　“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我的高中哎。”
　　少女抬起头，眼里满是失望。
　　“日暮苍山远，却没等到一个人在风雪夜归来，冰冷的尸骨在第二日被发现，我敞开的大门是别人议论的笑柄。”
　　“他们真的好讨厌啊。”

　　长得好性格好学习好。
　　余山远不自夸，也不否认客观事实。
　　她不缺玩得来的朋友。
　　她对朋友们也百分百地上心。

　　但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一片雪花飘落。
　　雪崩浩浩荡荡。

　　都是因为卢礽？
　　不过是一根搅屎棍而已。
　　还得感谢他让余山远明白。
　　原来几年的交情这么容易便被打垮。
　　原来那些默不作声的都在心里憋着谩骂。
　　原来她不屑作的解释一次次拍打最终冲垮堤坝。

　　余山远不知道卢礽是如何的造谣，那是黑夜里发生的阴暗勾当。
　　她只觉得好奇。
　　她是“何德何能”能让这样一个人这么“全心全意”地对她？
　　像是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诽谤，两只眼睛都长在她身上。

　　他说：“余山远经常去学校后门的网吧约会。”
　　他说：“余山远把一个小姑娘打的半死不活。”
　　他说他说他说，这些话他说了好多。

　　余山远是最后一个听说的。
　　没有愤怒。
　　只感到好笑。
　　也感觉新奇。
　　学校后门的网吧旁边有个缝补衣服的老奶奶，她经常去支持老人家的生意。
　　小姑娘在街边被勒索，她看着五大三粗的汉子，又是抖腿又是心慌，硬着胆子才把那人吓走。

　　怎么她一个“三还好”学生，就凭空被捏造成了不良少女？
　　直到所有人都开始疏远她的时候，余山远察觉到不对劲，她问最交心的朋友怎么回事。
　　女孩说，“我也想相信你，但是事实确凿，我也不敢……”

　　事实？
　　几副图片一张嘴就是事实？
　　怎么没人问她什么是事实？

　　她也懒得解释。
　　高三了，她没空跟这些人玩游戏。
　　于是她在一节没老师的自习课上了讲台。

　　“我知道我有什么样的传闻。”
　　“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都跟我没什么瓜葛。”
　　“还有多少天就要高考了，相信你们比我更心知肚明吧？”
　　“我不希望浪费时间，也不希望你们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反而怪我没提醒。”
　　“咱们就互不干扰好自为之，你别来议论我我也不去关心你。”
　　“最后对在认真自习的同学表达一下歉意，打扰了。”

　　冷漠下台。
　　潇洒离场。
　　之后的几个月，除了和家人、老师以及食堂的打饭阿姨说话，余山远再没在别人身上浪费口舌。
　　都不是小孩子，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动动脑子就明白。

　　接着卢礽就转学了。
　　班主任给全班上了一节的心理健康课。
　　余山远也睡了一节课。

　　之后有人陆陆续续来道歉，她把他们全部当成空气。
　　向他们学习，只听自己想听的话，认同自己想认同的观点。

　　“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卢礽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他恨我，他问我为什么要给他起外号。”
　　“我都不记得了，就一次，我就是因为口误叫错了一次，我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激烈……”
　　“班主任来找我，说卢礽心里有点问题，让我别自责。”
　　“我怎么能不自责，但是我又特别矛盾，他那么伤害我，归根结底却是因为我。”
　　“他的家长来联系我，说他情况很糟糕，说他们不怪我，但是请我以后不要再伤害他儿子了。”
　　“说是没有责备，但是字字句句里都是责备。”
　　“都要高考了，为什么那么多事都要发生在我身上啊！”
　　“我强迫自己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但是有的时候还是会做梦。”
　　“我梦到在高考的考场里，卢礽带着一班的同学来门口叫我出去，监考老师把我的试卷扔到外面，我被其他不认识的考生一起赶出了考场，任我怎么哭闹都参加不了高考。”
　　“醒来之后我大哭了一场，然后我提了申请，自那以后再也没去过学校。”
　　“高考之后，也彻底与他们断了联系。”

　　林枫晚慢慢听余山远诉说，从她平静到激动到恢复平静，林枫晚一句话都没有说。

　　立秋时分还有知了在大叫，蚂蚁仍然围在余山远脚边，温度渐渐升高，让人忍不住的烦躁。

　　像是憋了一程山路的呕吐感终于找到了发泄口，说完这些的余山远也卸下了负担。

　　倒不是说林枫晚是垃圾桶。

　　余山远偏头看了一眼，“跟你说这么多，是不是有点烦……”
　　“我喜欢你给我起的外号。”
　　林枫晚目视前方，余山远才发现他睫毛好长，鼻子好挺，一时没挪开眼。
　　风刚好吹过，少年额前碎发轻轻扬起，转头之后的眉眼全是郑重与善意。

　　“但是我更喜欢小时候那段恣意妄为的时光和那时候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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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枫晚：狗子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相遇的美好时光了！！
余山远：操作越骚包，作死越花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