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棘》我所摯愛的妳

3、CH 3 亲缘

　　画廊之后，是欣欣向荣的庭园，这里是最有生气的地方，却在这栋宅邸的笼罩下倍感沉重，依稀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微妙感。
　　虽然前不久走过就略有发觉，现今仔细端详，这庭园也大的太离谱了。
　　绿篱像座高墙紧密连接阻隔了视线，更由于枝叶繁茂，无法透过缝隙窥探，只能亲身走探 若非有规划出明显的大道直通大厅，我还真怀疑它是迷宫。
　　不过思及此我又不禁讶异了——那个疑似有被害妄想的家主竟然没把它建成迷宫？
　　连堡垒都偎着高台隔水而立，作唯一出入口的桥更是机械控制，病都末期到这种地步了，突然这么正常不是更叫人奇怪吗？
　　还是说……另有玄机？
　　我丝毫不认为是侦探的神经质作祟，又或被庞德克斯所传染，便马上着手调查。
　　虽是庭园，路面却非泥土而是砖墙，而砖通常都是常驻机关之一，但范围广大，不可能一个一个确认，既费力又没效率，一定有能辨认的相异点。
　　我试着用鞋跟敲击地面，因为砖材有相当厚度，我将耳朵贴上聆听以求清晰。
　　发出的声音有些怪异，似乎并非实心，为确保精确，我重复实验了几次，其他路面也是相同情形，看来规模不小。
　　但无论我怎么做，都没能触发机关，还以为会出现阶梯，能前往神秘的地下呢，稍微有点失望。
　　看来我高估他们了，搞不好砖下只是普通的埋设管路罢了。
　　像小孩子好奇的东摸西碰一阵子后，庭园的探索也结束了，我坐在喷水池的台缘上休憩，仰望蓝天，明明是一样的天空，为什么在这里就特别阴郁呢？
　　话说这前庭这么宽广，为什么就只有大片的绿篱和喷水池？至少也摆几张椅子让人休息吧，害我只能委屈的倚着池台伸懒腰。
　　绿篱阵不存死路，彼此相通，而有一点令我介意的是，白玫瑰比红玫瑰栽植的数量明显差一大截，之间又无规律可循，是玫瑰不够所以拿它充数吗？还真惹眼。
　　雷诺他们估计还在大厅枯等，剩下能调查的地方也仅剩大厅，除非堡主愿意开放新的区域，但我还更宁可待在这里。
　　好花好水好天气，多清闲啊。
　　「——瑟莱尔！」
　　……好吧，清闲的时光总是迅速飞逝。
　　我转头望向声源，雷诺正站在厅门处向我招手。
　　大概是等到了吧，我赶紧起身过去，免得又遭雷诺一顿啰嗦，而且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少爷们也不耐等候，毕竟从来都是别人等他们，一向顺心如意。
　　不过总觉得似乎有股不好的预感，是错觉吗？

　　「听说你是侦探？」
　　先前被我冒犯的少爷艾伯特·庞德克斯，额头绽出了明显的青筋，五官更是愤怒到极致，只差提一把剑冲来。
　　「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我笑眯眯的回问。
　　「问题可大了！你区区一个侦探居然敢对贵族没大没小！是嫌命太长吗！？」
　　「不不不～您完全误解我的意思了，那是友好的象征！」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信你才有鬼！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见艾伯特真的提剑冲来，我立马向最可靠的人求救。「雷诺！救救我啊！你的挚友要被杀了！」
　　「艾伯特少爷！请您冷静点！」话刚落，雷诺便介入我们之中，但因为对方是贵族，所以他只是拦截，而非直接过肩摔。「您大人有大量！那家伙的脑筋有点问题！唯一可取的只有观察力而已！就当是可怜他，请宽恕他的无礼吧！」
　　「等等、雷诺，就算你积怨已久，也没必要这么说你的挚友吧！我很受伤啊！」
　　「您看！他现在就明显脑子不正常了！所以千万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连自己有病都不晓得！」
　　「我正常的很，什么时候生病了！？」
　　「你这个笨蛋快向艾伯特少爷道歉啊！！」
　　最后多亏了雷诺的污蔑，艾伯特才收起他的剑，成功阻止了第二场杀人案。
　　可比起被艾伯特追杀，我感觉自己失去了更重要的尊严。
　　「原来如此，我才想哪个蠢货会挑战贵族的权威呢。」即便强忍着笑，艾伯特抽筋的嘴角也过于明晰，语气尽是嘲讽。「没想到头脑不正常的人也能当侦探，条件还真开放…噗！」
　　「雷诺，你的枪可以借我吗？」
　　「不借，我真不该相信你的，一天到晚都在惹是生非，你也替总在帮你善后的我想想吧。」雷诺面色疲惫。「明明都大人了，为什么还没大人的样子，偏偏喜欢像小孩胡闹呢？」
　　「我理解你的无奈，珂尔特警官，但他头脑不正常，我们又能怎么办呢？」艾伯特状似无可奈何的叹道，笑意却一览无遗。
　　「别阻止我，雷诺，我要用瑞士刀杀了他。」
　　「你很想挨我一拳真的脑震荡吗？」
　　对于怪力狂的恐吓，我终究还是屈服了，于是只好默默将瑞士刀放回口袋，否则我可能不只脑震蕩，而是头身分离。
　　尊严什么的，还是保命要紧，反正我脸皮厚！我在心中劝慰自己。
　　「那么，请问有雅量脾气又好的艾伯特少爷，能协助我们调查令堂的死因吗？」
　　「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吧。」
　　………我真的好想杀人。

　　艾伯特的父亲——哈萨恩·庞德克斯，是已逝的家主，也是这起案件的被害者。
　　案发地点在这座机关重重且戒备森严的要塞，就如之前所见，如果没有庞德克斯族人的允许，入侵并非易事，因此最容易想到的即为熟人作案，何况为争夺家产，弑亲也并不罕见。
　　我对哈萨恩这个人了解不多，我对他的了解仅止于那幅肖像，但庞德克斯倒略知一二，毕竟作为狡诈的狐狸和军火源非常出名。
　　为了前往案发现场，艾伯特亲自带领，我对此并不意外，他们本就不信任外人，何况我们隶属于与之有所嫌隙的政府，当然不可能放心让我们在宅里探索。
　　亲眼目睹电梯需眼膜认证后，我更加笃定。
　　不过说到底为什么连搭电梯都得这么费事？也太小心过头了。
　　「趁着搭电梯的时间，我能问些问题吗，艾伯特先生？」尽管不服气，工作还是要认真的，尤其对方是案件的嫌疑人，因此我开口询问。
　　「我会斟酌回答。」
　　「那么，请问您认为令堂为人如何呢？」
　　艾伯特瞥了我一眼。「…既严厉也谨慎，他从来都只相信自己和利益，作为商人他很成功，但作为父亲完全失格。」
　　「因为他重于工作，更胜于家人？」
　　「不，对他而言，即使血脉相连，家人也不过是商品而已，他只关切我们有多少价值，能带给他多少利益。」
　　「的确不能称之为父亲呢，所以您和令堂关系不佳吧。」
　　「理所当然，他认为我没有价值，所以就把我当摆设存在，不过我也懒得理他，他不管我反而还活得自在。」
　　如此听来，艾伯特似乎和哈萨恩的摩擦不多，还乐于后者的冷落，但实际上是真的吗？
　　以艾伯特暴躁易怒的性格，被父亲贴上废弃的标签必定不服气，若兄弟姐妹被偏爱，那份不甘就将升华成不满，在恰当的时机点燃导/火/索后，便会要了对方的命。
　　可看他对父亲不屑一顾的模样，这个动机估计也不成立，他无法控管情绪，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若真动手，他应该不会这般事不关己，虽说一时冲动而狠下杀手的假设挺符合他的。
　　但若这是套中套呢？
　　不不不，以那家伙的智商是不可能的，我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测。
　　「那您有发觉令堂最近有哪里不对劲吗？或是与谁有过冲突？」雷诺接着问。
　　「我怎么可能会关注他的情况，而且仇家数也数不清，但非要说的话，除了你们政方单位，就是“雪莉耶夫”吧。」
　　「“雪莉耶夫”？」
　　「只是个无名小卒而已，你们不知道也无可厚非，他和我父亲最近往来挺密切的，不过我不知道概况，问文森特比较清楚。」
　　文森特……是指长子吧，我听说哈萨恩有三名子女，而文森特是当中最优异的，但从来不见他露面，就连贵族固有的社交活动和成年礼也不出席。
　　「您这么说，是因为令堂判断他有那个价值，所以让他接手宅内的事务吗？」
　　「文森特可没有那个能耐，他虽是机械天才，但太闷骚了，整天都只会关在房间里看鱼，其他一概不闻不问，他这样子怎么接手？」
　　「——但因为他是机械天才，所以研发都交由他负责不是吗？」
　　艾伯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什么意思？」
　　「您说令堂是会物尽其用，相当优秀的商人，那么他没道理埋没文森特先生的才能，为了利益，他会尽其所能的榨取文森特先生的价值，之所以庞德克斯家近年会发展迅速，甚至不惧政府，假如我没猜错，这都是令兄的功劳吧。」
　　我仍然笑容亲切的云云。「因此庞德克斯家必须保护他，但过于优秀也非好事，有能者总易脱离控制，而你们不能让它发生，所以你们将他关在了这栋“监牢”里，与外隔绝。」
　　「文森特先生是这个家族的“命脉”。」
　　就如我先前所臆，艾伯特明显流露出了被冒犯的愠怒，可他只是把头撇了回去。
　　「不是“我们”，这么想的只有父亲而已，我们都不是商品，更不是棋子，才不甘愿替他效力，更别说这个徒有空壳的家。」
　　「文森特他不是“命脉”，也不是道具，更非庞德克斯的囚徒。」不存任何虚假，艾伯特信誓旦旦道。
　　「“他是我的兄长，仅此而已”。」
　　虽然家族是空壳，但手足之情却不假，这么一想，这幢冰冷的宅邸总算有点温情了，或许艾伯特也没那么惹人讨厌，他是真的重视兄长。
　　这才是他真正的动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