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支队（刑侦）》鸡爷

35、那个夏天

　　进了门，看到的就是一个不算很大的蛋糕，和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贺隽。
　　“哥，”贺隽没抬头，一门心思在自己的游戏中，直到自己的母亲走过去拍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打字飞快，好像是在和自己的朋友告别。
　　刚考上研究生的贺隽有着充足的时间，毕业论文的题目也早在大二那年就已经完成了，可以说是个十足的学霸了。

　　四人落座，肖噏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和家人一起吃饭了，就连去年春节都在警局值班……
　　看着从小长大的家，肖噏感觉一阵陌生，这种平静的生活有能持续多久呢，一时间，他有些心慌，就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模模糊糊中又是养父出事的那年，原本的平静被打乱，那个总是照顾自己的男子车祸重伤，却在医院病危通知刚下的时候坠楼身亡……

　　那年的夏天和今年一样，平静且匆忙，冷不丁停下来却好像身边的一切都已改变。
　　那个夏天的高考仓促，那个夏天的家是死一般的寂静，那个刚刚18岁的少年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插着氧气瓶深度昏迷的父亲是怎么一点点卸掉救命设备从只能半开的窗户一跃而下。
　　人们常说，回忆是自己对过去某些细节的无限放大，但有时正是这些细节的不被忽视才造就了迟到的正义。
　　忽然想起，自那年夏天，肖噏已经很久没有坐下好好回忆了，曾经一切的美好在坠楼是瞬间皆是苦痛。

　　分到一块最大的蛋糕，肖噏有些许迟钝，疑惑道：“怎么不许愿啊？”
　　“喏，你看，没有蜡烛……”贺梦动了动下巴，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不是自己的生日。
　　“那……”
　　“那什么那，吃蛋糕不就好啦，还是这么古板……反正明天还要和同学出去，明天再许愿也来得及啊！又不是没得机会了，”不愧是女孩子的典型，贺梦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哥，你不会还把我当小孩子吧，虽说，我年龄不小了，但是你知不知道一年点两次蜡烛需两次愿望是会加速变老的，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因为太贪心就一年长个好几岁……”

　　肖噏有些奇怪贺梦口中说的那个古板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不认识这个妹妹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回忆与现实在这个地方交织，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成员，模糊又清晰的面孔，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好像又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变化……

　　**

　　再次醒来的房间还是空荡荡的，方教授细心地帮他请了假，警局暂时不用过去了，正好也快期末考试，案件的尾声，方恪倒是偷了个懒，拜身体所赐。
　　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就在所有人怀疑方恪突如其来的努力是不是因为方教授透露出期末考难度较高的原因时，他已经迅速调整好状态，一种直觉，今后的路必将更难。
　　前所未有的认真，为了不食言，也为了以后……

　　如自己所愿，期末考试的成绩还算是说得过去，至少可以说是达到了那个教授父亲最基本的要求……
　　夏天的枝杈满载绿色，林荫小道也不仅仅是书中写写而已，一副万物复苏发展到鼎盛的模样。
　　“走，吃饭去！”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之后第五鸣就这么喊着，被禁锢了许久的鸟儿即将迎来暑假。

　　“去吃干锅吧，我请客！”外面骄阳似火，第五鸣到嘴边的“火锅”二字硬是咽了下去。
　　“想什么呢？走啊！”第五鸣搭在方恪的脖子上的手往自己那边勾了一下，语气轻松，“干锅，走啊！”
　　“哦。”
　　“哦什么啊，往哪走呢？”不老实的手掐了掐脖子后面被晒得发烫的软肉。
　　“嗯？”被吓得一激灵，方恪还在犹豫今天到底要不要回家的问题，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今天几号？”
　　“3号，怎么了？”第五鸣随口一答，并不以为意。

　　“你们先自己去吃！”方恪掀开室友的胳膊就往宿舍的方向跑去，路上刚走出考场的考生都是一愣，竟然考完试还那么有精神吗？
　　“那你还……”第五鸣看着方恪跑远的样子，坚持把到嘴边的话嘟嘟囔囔说完了，“吃嘛……”
　　“唉，我们去吧，就门口那家，预约预约……”

　　着急忙慌赶回家，路上行人飞快闪去，抑制不住的急躁心情在进门的那一刻瞬间平息。
　　“爸”
　　方恪站在父亲面前像个乖乖的学生，眼圈下方的黑色阴影有些明显。
　　“进去吧，”方教授这样说道，“你妈在里面。”
　　卧室里的女人手中紧紧握着一张带着年代感的照片，一个孩子模样的男孩静静笑着。
　　“对不起，”方恪伸手握住了那只捏着相片有些枯瘦的手，沉默良久，说话的时候声音沙哑发抖，手心传来的触感没有一丝温度，“别看了，妈。”

　　“好，”那个女人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儿子，“不看了，不看了……”
　　“去吃饭，走吧，”女人抽出手拍了拍方恪，苍白的脸上硬挤出的笑容不甚好看，但充满温柔。
　　赶走儿子，那双拿着照片的手颤颤巍巍将物品放回原处。
　　那是一个可爱的男孩，从小在自己的视线中成长，调皮异常但懂得分寸，很多年前没少拉着小小年纪的方恪爬上爬下犯错挨打……
　　视线缓缓移开，想着很多年前孩子们玩闹的场景不禁又是一笑，苍白且无奈。

　　“几号回去？”坐在餐桌上的方教授并没有参加今天的监考，语气淡然。
　　冷不丁一问，方恪有些疑惑，但稍一动脑也能想到是回警局继续自己本该继续的实习工作，仔细想了想开口道：“后天就过去。”
　　筷子上夹起的几粒米孤孤单单的，他甚至不敢抬头看自己的母亲。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有人都知道的。

　　特殊到十年前的自己独自被警方找到，十年前最好的玩伴至今下落不明……
　　那一年自己的母亲带着怀有身孕的身体亲自登门致歉，三人行，一人归，至今仍是悬案，悬在方爷爷头上，也悬在所有人心中。

　　尽管，十年过去了，生还的几率很小，那人的模样方恪早已模糊，但那张小小的照片仍然清晰、灵动，昭示着现实不容磨灭的残酷。

　　“哥哥”
　　“哥哥”
　　稚嫩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方恪看向旁边坐着的方喃，目光温柔下来，男孩儿微微翘起的呆毛一点也不像自己，看上去就是傻傻呆呆的。
　　“我想吃好吃的，你一会儿带我去买好嘛？”睁大的眼睛带着光，天真透亮。
　　哥哥带着弟弟买些吃的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方恪根本不用多想也是答应。

　　“薯片薯片，”推着小推车走在前面的方喃指着摆在高处的薯片大喊，“原味的！”
　　实在无奈，方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弟弟，“给你。”
　　俯身将耳朵贴近小孩儿：“你想和我说什么呀？”

　　“呀，你怎么知道？”十岁的小男孩总在最喜欢卖弄炫耀的年纪，方喃也不例外，巴掌大的脸蛋昂起，甚是可爱。
　　“我还不知道你呀，”方恪蹲下身子，忽然发现自己的弟弟竟然也不算是矮了，仰着头说，“原味的薯片，不像是你啊，再说了，你可是很少拉着我去超市啊……”
　　“好吧，”方喃撅了撅嘴，不禁对自己的哥哥又多了些敬佩，“那你猜，我想说什么啊？”

　　一闪一闪的大眼睛盯着，方恪着实无奈，刚过十岁的小娃娃总是要在什么地方扳回一局的，自己又何苦偏要猜出来呢，看，前面一个大大的坑……
　　“喃喃最聪明了，你没说的谁能知道呀，别卖关子啦，”方恪对于这个鬼马机灵的弟弟简直是没有抵抗力，给与肯定是这个年龄孩子最大的软肋。

　　“你过来，”方喃勾勾手指，看着比自己矮了一点的哥哥，神秘兮兮的，“你知道吧，橙橙还有个哥哥！”
　　“唔，”方恪一怔，还没等反应过来，眼前一暗，恍惚间，站在自己面前神秘兮兮的小孩就是十年前那个高自己一些的哥哥。
　　“而且也是十岁哦！”方喃没有发觉哥哥的不对劲，紧接着就开始卖弄自己的消息灵通。

　　“过来过来，我和你说哦，就在小鱼阿姨的柜子里，和橙橙哥哥长得特别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但是橙橙哥哥说自己没拍过那张照片，也没去过那个地方，你知道着意味着什么嘛？”
　　“说明，那就是橙橙哥哥的哥哥哇，不然怎么会一样啊，对不对……”
　　“而且，最重要的证据是柜子里面有一件一样的衣服，只是橙橙哥哥没穿过……你想啊，橙橙有个哥哥，但是我们都不知道……”

　　在方喃绘声绘色描述、抓耳挠腮猜想的时候的，方恪移开了实现，一排排货架中仿佛出现一个身影，矮矮的，活泼的，灵动的……
　　勾着手邀请自己过去那边玩具最多的地方，偷偷抓起一个玩具塞进衣服里，直到排队的时候才从怀中拿出，佯装坏孩子却又不得不掏出自己小存钱罐，大手一甩，“我买单！”。

　　看着远方，男孩儿跑远，淡淡的笑化开，方恪真希望自己能够回到那一年，藏好自己突如其来的好奇心，或是收回自己不敢一人前往的胆怯。
　　具体发生了什么方恪至今回忆不全，就连警局的备案都是残缺不堪，只知道回来的时候再没见到当年的挚友。
　　满载而归，最后，方恪好像已经听不清面前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在说什么了，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付钱。

　　夏天的早晨不算湿润，高挂的太阳撒下一天中少有的温柔。
　　“吴教练，早上好啊，”方恪一身轻快站在中年男子面前，目光瞥过擦肩而过的老旧车辆，明晃晃的“教练车”三个大字引人注目，车前车后保险杠上的刮痕也解释得通了。
　　“开过车吗？”黝黑的皮肤带着中年的稳重，笑嘻嘻地开口。
　　“没。”
　　“来，上车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