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缘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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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白糖停了下来，伸出纤长五指，接住了一片飘下来的雪花。
细小的雪花入手即化，指尖只留下了一小滩水迹。解白糖下意识抬头望天，天空阴蒙蒙的不见日光，他却还是觉得眸子宛如被针扎一样的痛。
下意识闭眼，眼角不受控制的流出了眼泪。
他低头揉了揉眼睛，眼圈通红，像刚哭过一样。
解白糖：啧。
北方的山又高又崎岖，长得奇形怪状，荒山野岭根本没有路。如果蒙着眼睛走山路，即便是他也会略有磕绊，所以没有带眼罩，而现在......
解白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想着尽量快些走，在天黑之前找一个能休息的地方。
可是雪越下越大，仿佛天地间都只剩下一种颜色，雪色无暇，却晃得他眼前白花花一片。解白糖踉踉跄跄地扶住路边的枯树，伸出手指摁了摁抽痛的眉心，眉头拧得要打结似的。
京城很少下雪，他已经很久没看过雪，也很久没这么难受过了。
他停下来缓了缓，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袖子挡着眼前的光亮，艰难视物。
又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微微眯起眼睛，恍恍惚惚看到前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洞。
解白糖暗自松了口气。
他抖了抖斗篷上的落雪，迈步踏入洞内。
解白糖脚步又轻又缓，却并未刻意隐匿起来，就这样慢吞吞往里走了一段路程，石壁隐约映出了点点火光。解白糖心下惊讶，试探着又往里走了两步，接着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敌意。
里面的人已经发现了他，看起来不是弱手。
解白糖没发现似的继续迈步向前，终于走到了火堆边，明亮地火光导致他有一瞬间的目盲，而听觉在此刻格外的敏锐。
“咻”
细小的破风声响起。
解白糖脚下轻踏，迅速挪步躲开了直抵心口的兵器。
——
屠韵安静地缩在山洞里，对着火堆发呆，因为刚哭过的原因，两只眼睛红彤彤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惨遭蹂躏的小兔子，说不出的萎靡不振。
就在这满心悲伤的当口，她听到洞口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浑身一震，无声地握住了放在一边的黑布包，扶着墙站起身，悄悄隐入洞壁不平的阴影中，那里是火光照射下的盲区。
屠韵握紧黑布条，强制自己慢慢放平呼吸，能听见心跳沉稳地跳声，在脚步声踏过转角的一瞬，她闪电般出手，沉重的灰布条甩出了剑一样的轻盈，几乎无声地直取对方心口。
闪开了？
屠韵一惊。就算她只是试探出手，并未尽全力，也断没道理如此轻松就躲过啊！
对方不退反进，脚步一错滑出，侧身避开攻击的同时，五指轻搭上了屠韵的脉门。
与此同时，屠韵手中的重器横架在对手腰腹处。
明显落了下风。
被人捏住了命门，屠韵浑身寒毛乍竖，极度危险的感觉让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她大意了，来者绝对是个高手，又逢她今日心绪不稳，只怕她就算一开始就全力出手，也未必能取胜。
屠韵不易察觉地轻吐了一口气，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就下杀手，说明还有周转的余地。屠韵强作镇定地借着火光打量对手，突然愣住了。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
“你怎么在这？”默契加倍。
两人同时沉默，接着又同时开口。
“你......”
“那个......”
屠韵：……
解白糖挑眉，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嘴角：“你先说。”
乱七八糟的心绪让屠韵心烦意乱，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远不如面前少年从容，她沉默了一下，省去了前言，直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上次是鬼屋，这次是荒山野岭，这位公子哥怎么总往这种地方钻。
“路过。”解白糖随意地回答，反问，“倒是你，上次是鬼屋，这次是深山，下次打算去哪？”
屠韵默然。
解白糖此时感觉好了许多，屠韵背对着火堆挡住了光，让他眼睛舒服了许多，眯起眼睛近距离打量了一下她的样子，自然地将搭在她腕上的手改为轻环，拉着屠韵就要往火堆边走。
屠韵回过神。
刚从雪中走来的少年，周深笼罩着寒气，但指尖冰冷的温度却在逐渐变暖，就好像在与她腕间的温度相融。
这种认知让屠韵觉得很不自在，莫名地开始脸热。外表冷清的少年自然地态度又让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在两人并排坐在火堆旁后，她学着解白糖毫不在意地语气开口道：“你握够没有？”
解白糖闻言并没有松手，他垂下鸦黑的眼睫，注视着眼前只到自己胸口的小矮子，心里罕见地升起了戏弄之意：“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屠韵一懵：“什么事？”
“我的衣服让你弄脏了，还没赔。”
屠韵傻住，她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
遭逢这么多重大变故，谁还能记得一件衣服。
“那，这火是我生的，你也烤了，之前那件衣服就不用还了，一笔勾销。”屠韵装模作样地挺起胸膛，气势很足的样子。
其实心虚得厉害，开玩笑，她现在孤身一人，随身带的干粮撑不了几天，外面也是冰天雪地，几乎找不到什么吃的，她连自己的三餐都保证不了，那衣服又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而且，刚刚似乎，是我赢了。”解白糖指尖微动，不由自主摩挲了一下指下少女细腻的皮肤，看见她会说话似的杏眼猛地瞪大，在惹毛她之前识相地收回了手。
屠韵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又实在说不上来，只恨恨瞪了他一眼便往旁边挪了挪。
从并肩变成隔了半个人的距离，气氛却似乎更诡异了。
解白糖打量了一圈眼下的这方空间。这里是洞窟的尽头，空间不算大，容下两个人绰绰有余，而且刚才他转过的那个弯将洞口吹来的风都挡在了外面，又大概因为火堆燃了有半晌的原因，这里也不见阴冷，倒是这荒郊野外难得的休息地。
屠韵还因为刚刚一招便输掉而耿耿于怀，顺手捡起一旁的枯枝丢进火堆，火苗“噼啪”爆了个火花。
“怎么？解大少爷可还满意？”
解白糖看了她一眼，垂眼解下大氅。这少女实在太好懂，心思都写在脸上眼里，倒叫他觉得新鲜。
屠韵见他不理自己，暗暗咬了咬银牙，洞窟中沉默了好一会儿，见解白糖没有开口的意思，才不情不愿地问道：“那件衣服……要怎么赔？”
解白糖原是说出来逗她，牢中的经历对他来说也是头一遭，难免有些窝火。此时见她提出来，便挑挑眉轻描淡写道：“衣服不贵，也就三十两银子。”
“三、三十两？？？”
屠韵长大了嘴巴，眼中全是震惊。
解白糖看着面前红红的眼睛睁得溜圆，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似的少女，心尖像被一根羽毛挠了一下。
他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一点，轻轻磨了磨后槽牙，有些想笑：“对啊，三十两。”
季简教过屠韵算术，屠韵没记错的话，往常他们四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也要不了三十两。更何况因着她家屠户的身份，生活本就比普通人家殷实一些。
“你这是明抢！！”屠韵一拍地面，疼的“嘶”了一声。
解白糖无辜地摊了摊手。
屠韵瞪他：“......”
同时心里暗暗震惊，这家伙什么来头，一件衣服便价值三十两银子，她连想都不敢想。
解白糖悠然地绑眼罩，屠韵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地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隐约中传来了少女不甘心地小声嘟囔：“我会还给你的。”
洞外风雪肆虐，黑夜加上恶劣的天气，茫茫深山中根本看不出去多远。
而这边，火堆映亮了阴冷的山洞，两个人的影子被投在土壁上，拉得长长的。从某个角度看过去，竟觉得，他们似乎是依偎着坐在一起的。
这一次是解白糖先打破了沉默，他绕开了先前的话题：“所以呢，谁欺负你了，怎么哭得可怜兮兮的？”
屠韵把脸迈进膝间，闷声说：“你也是，谁欺负你了，眼圈那么红？”
臭男人，还想看她笑话？
哼，做梦。
解白糖一愣，明白过来屠韵指的是什么不禁失笑。
这种情绪让他愣了一下，似乎，进这个山洞之后他笑了好多次？
这样想着，解白糖抿起了唇。
山洞内终于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再开口，两人之间有一种很微妙平衡感，说是陌生人也不是全然不认识，彼此戒备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氛。
很奇怪，屠韵想，或许是多了一个人的缘故，她竟然感到了一点点的安心，似乎没有最初孤身一时的的惶惶然不知所措了。
哪怕明天天亮，他们就要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也没关系。
山长路远，这之后的路再苦再难她也会一个人好好走下去，爹娘你们看着吧！
第二天早上，屠韵迷迷糊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又深了个懒腰。
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于是扫视了一下山洞内，火堆早已经熄灭，洞外似乎已经放晴了，融融的光投在她不远处的地面上。
岁月静好，似乎没什么不对。
才怪。
少了一个人，屠韵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环视一周，这里毫无曾经有过第二个人的迹象。
屠韵咽了口唾沫，拎起黑布条走到了门口。
外面果真放晴了，只是昨晚的风雪果真很大，连洞口内里的地面都积了一小层雪。
屠韵一低头，看到了雪地上一串清晰的脚印。这才确认了，昨晚的确多了一个人，不是她的幻觉。
那大概就是提前走了吧，走就走了，她也省心。
屠韵深吸了一口早晨山内干净的空气，再轻轻吐出去，就好像这几天里，一直压抑在她胸腔内的郁气，也随着这口气一起吐出去了。
她快速的打了一套十二路的基础拳法，然后一屁股坐在洞口的地面上，从包裹里掏出了干粮，高高兴兴地就往嘴里塞
解白糖拎着水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屠韵毫无形象、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吃东西，干巴巴没滋味的干粮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快乐得像他刚才路上看到的那只蹲在树上啃松果的松鼠。
完全不见昨天晚上红着眼圈、委屈巴巴还恶狠狠凶他的样子。
女人真是善变。
解白糖站在那看了一会儿，等到眼前又开始变花，屠韵都快吃完了才晃晃悠悠从林子里走出来，满意地看到屠韵看到他的时候，惊得噎住了。
屠韵猛灌了两口水，咳得惊天动地，解白糖好心的伸手想要帮她拍拍后背顺顺气，被屠韵侧身避开了。
于是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心中冷笑，还从没有人这么拂过他的好意。
屠韵好不容易平复气息，奇怪地看着解白糖：“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我去哪，”解白糖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让屠韵想打死他的话，“我的三十两银子还在这呢。”
屠韵觉得自己额角突突地跳，心中涌出了不祥的预感，她哭丧着脸试探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之后要跟着我走？”
解白糖看着她皱在一起的小脸，眼中笑意快要压不住，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屠韵一口气还没送下来，就听见面前少年冷清清的恶劣声音再次响起：“你欠我钱，自然是你跟着我。”
屠韵眼前一黑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起来：“我要去京城！”
“巧了，少爷我也要去京城。”少年站在雪地中，歪头轻轻地笑了起来，薄红的唇瓣微微勾起，眉眼俊秀美好。
美色糊脸，屠韵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个笑容只是昙花一现，一刹那就消失不见了。
“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丫鬟了。”解白糖一锤定音，丝毫没给屠韵挣扎的余地。
紧跟着解白糖就提出丫鬟有义务解决主子的一日三餐，屠韵迫不得已拿出了自己的口粮。
原以为他这样的公子哥，肯定会嫌弃这干巴巴的大饼子，哪知解白糖吃得面不改色，屠韵内心挫败只能自己在旁边生闷气，殊不知——
解白糖：难吃。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缘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