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花开——我的冰山王子》天狼.

17、齿痕

　　“嘭！”一声巨响，装满了纸团几有半个人高的巨大垃圾袋扔进了垃圾箱里，楚天神清气爽地拍拍手，满意地点了点头，提着永远轻盈的书包朝车站走去。
　　但是今天，就连一向神经粗大感觉迟钝的她，也觉得车站的气氛颇为诡异。
　　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是穿着五中校服的学生，虽然竭力作若无其事状，但那道道好奇——来自男生——或愤恨——来自女生——的眼神，真是让人想不察觉都很困难……
　　“……她……就是楚天？”
　　突然，一句细语飘进了耳朵里，楚天的神情不由变得有几分诡异——
　　“长得……倒是还可以啦……”故意拖长的语调里有着明显的不甘。
　　“所以就用那种嚣张的方式抢走我们王子的吻么？简直是，狐——”一语未完，车已远远驶来，立即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一窝蜂向车上拥去，只留下楚天站在原地，仿佛听到猴子开口说人话一样惊奇——
　　——我是狐狸？靠！真正的狐狸是你们的王子好不好！这……这黑白颠倒的世界……
　　一想到某人悠悠走来，意态从容，浅笑温雅的样子，楚天不由打了个寒颤，还不待她把这可怕的影像从眼前赶走，一个更为诡异的念头闯进了脑海——
　　——等等，为什么我隐约觉得有一件按理来说不该被人知道的事现在已经变成大家的常识了——
　　“喂，同学，你到底上不上车啊？”不耐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楚天一惊抬头，正看到司机大人横眉怒目的脸，赶紧点头哈腰作孙子状，在众人叵测的目光中冲上了车。
　　一路上，思路处于被打断状态，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却就是抓不到……
　　……唉，这……其实不能怪她……用那样的集中力背了十天书，要是头脑依然条理清晰那才见鬼了。
　　在极度困惑中颠簸了一路，又极度困惑地随着众人从车上跳下来，楚天一眼便望见了校门前那辆熟悉之极的保时捷356A，还有垂眉敛目候在车前的女仆。在五中，是个生物都知道每天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用这种豪华的阵仗来上学，并且不仅没有招来非议，反而让每个人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这么做实在是理所应当，再自然不过的人只有一个——
　　“哟，妖女，早上好。”
　　闲闲从车上步下的少年依然是一袭黑衣，俊逸雍容，在见到楚天的一刻，笑意轻弯，风轻云淡。而他的声音，更是如音乐般舒缓动听，每一个音符里都是让人心神安定的韵律。
　　“早上好，虽然我觉得假如没有看到你可能会更好。”
　　楚天停下了脚步，回头微微一笑，沉黑眼底却迅速掠过了一抹冰刀般的寒冷。
　　慕少艾无奈地摇摇头，悠悠上前，轻轻探手再自然不过地将她揽在了怀里，低头柔声道：“你看，你把我咬成这样，还说这种话，不觉得有点过分么？”
　　这一举动立竿见影地雷到了周围所有人，只听“辟里啪啦”一阵乱响，不知是书包还是眼球掉了一地，本来熙攘的校门一瞬间如坟墓般寂静。
　　轻软的发丝在风中飘拂如梦，却掩不住少年唇上细细的齿痕。那些伤痕此刻虽已几近痊愈，但十天前，想是像太阳挂在天上那么显眼。刹那间，明白了一切，却没有挣扎，只抬眸淡淡一笑。
　　慕少艾无来由一震，只见佳人浅笑如樱落，眉眼轻弯，似月如黛，让他再移不开眼去，一时间怔怔相对，竟似痴了。
　　“呐，殿下——”
　　唇，轻启，她的臂却已如灵蛇般缠上了他的颈，微微踮脚，轻轻，轻轻的，吻上了他的唇。
　　“辟里啪啦——”
　　又是一阵乱响，更多的眼珠掉落了，但即使是那些滚在地上的眼珠，也莫不带着极度忿恨的眼神将楚天射了个万箭穿心。
　　慕少艾彻底失去了一切反应能力，只觉那浅浅淡淡的清香，幽幽掠过鼻端，如唇齿间轻柔的暖意般让自己再也无能割舍。这一刻，彻底沉沦，什么隐忍，什么风度，什么优雅，摧枯拉朽，灰飞烟灭，这么想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属于我一个人，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
　　蓦的，熟悉的刺痛剧烈地印上了旧伤，他不由低呼出声，下意识退了一步，手在唇上一抹，鲜血斑斑。
　　楚天却早已飘然转身，淡淡道：“假如你的宣传工作做得还不够彻底，那就让我帮你一次。”
　　“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是我楚天吻了你，那又如何？我——”
　　微一偏头，目寒如冰——
　　“——不在乎！”

　　楚天懒懒趴在桌上漫不经心地在《魑魅魍魉源流探考》上划着线，眼角瞥到前方走近的少年，并没有抬头，只将椅子朝前拉了拉。
　　看到何远浩非常认真地将《高一数学必修一》拿出来放在桌子左上角，楚天不能理解地叹了口气，随口道：
　　“对了，我没来这几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这几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从二人口中同时说了出来。何远浩微一怔，不由偏头看向身边也正盯着自己的少女，半晌，异口同声道：“你也没来上学？”
　　…………
　　楚天揉了揉脑袋，刚待开口，突然，一只手猛的握住了她的臂，不由分说拉起她就朝外走，不待她反应过来已大踏步离开教室走下了楼梯，却仍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喂，喂，我说——”楚天被拉得踉踉跄跄，抬头看着那十天未见愈发狂乱的海胆头在眼前晃来晃去，皱眉道：“很快就要上课了，你到底——”
　　“那些事情无关紧要。”
　　白启简单抛出一句，脚步丝毫未停，周围环境已越来越僻静。楚天冷哼一声，蓦的站直甩开了他的手，揉了揉被握得烫极的小臂，淡淡道：“有话，就说。”
　　“切。”白启微微眯起了眼睛，深褐瞳仁背着光隐隐竟如黑洞般幽邃：“你，真是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
　　心脏蓦的一跳，击中胸腔，冰冷肆意蔓延。
　　“有点创意好么？”她却笑了起来，低声道：“每个人都这么说，很无聊耶。”没有再说话，只淡淡转身，干枯的草茎刺痛了脚踝，却仿佛刺在了与自己无关的人身上。
　　什么自以为是，什么目空一切，任你千万人说破天去，又与我何干？
　　但这一瞬，莫名的失望止也止不住地涌进心里，不动声色地化成一抹自嘲之色，掠过眼底，深不可见。
　　……我对你，还是有期待的吧……
　　……只是，到底，是什么——
　　阳光蓦一晃，肩膀不由分说被扳了过去，待她反应过来时，已被牢牢按在了墙上，褐眸高高俯视着她，眼力尽是毫不掩饰的恼怒，似脸上那些桀骜的线条一般冷硬——
　　“为什么？”
　　一向明朗愉快的声音里，竟有着微微的沙哑。楚天本已怒极，闻此心里却莫名一软，偏头咕哝道：“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你……”白启的头微微压低了几分，那迫近的热力和脸上淡淡的红晕，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亦让人无由心惊。
　　“……喜欢那只狐狸么？”
　　楚天叹了口气，简单道：“不。”
　　“但是，”白启的目光一瞬间锐利如针，尖锐寒光似魔兽般慑人。他紧紧盯着她，低低蛮横道，“你……吻了他！”
　　“那又如何？‘喜欢’是只与心有关的事情。”楚天毫不退缩地与他对望着，戏谑的笑容一分分弯起在唇角：
　　“若我愿意，便也吻你一下又何妨？”
　　眼前轮廓分明的帅气脸庞“刷”一下红了，但身上野兽般危险的气息终于消失无踪。他的头轻轻垂了下来，喃喃道：“……我啊……”
　　楚天眼看着他挺峭的鼻梁，轻抿的嘴唇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大急，下意识往旁边一闪，嚷嚷道：“喂喂，你别当真啊，我是说笑的！你可千万别——”
　　“……就是拿你没办法……”
　　声音几如蚊蠕，低不可闻。蓦的，楚天只觉肩膀一重，几令人窒息的热度霎时毫无保留地倒在了她身上，像石头般沉重。楚天终于觉得不对，探手在他脸上试了试，只觉触手处烫得吓人，心顿时沉了下去。
　　“喂，喂，海胆头？”
　　楚天小心扶起靠在肩上的少年，但见他双眼紧闭，本来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透着病态的红，微弱的气息落在皮肤上仿佛蒸气般灼人。见此光景，楚天再不敢迟疑，顺手脱下外套铺在地上，轻轻将他放平，大步跑出去，叫住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飞快地解释了一遍情况，二人一秒都未耽搁合力将白启送到了校医院。
　　“呼……”楚天轻轻吐出一口气，对身后还未离去的女孩道：“这次……多亏你了。非常感谢。”言罢微一躬身，却迅速回身低头看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担忧地皱了皱眉。
　　“实际上——”那女孩有几分迟疑，神情诡异道：“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楚天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
　　马尾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道：“我是秦然，高一六班的文娱委员，很高兴认识你。”
　　“咦？”楚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诡异道：“高一六班？这么说来，难道——”
　　“是的。”秦然下意识扶住了额头，语气却依然平静：“假如没有弄错的话，我想，我们大概是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