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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绪风殿下,小的已经说了,公子尚在夫人处。”蛉蜻的声音自一溜矮墙后传来。

      这段路距离不长,但要行至声源处,要拐过两道圆弧形的拱门,绕过一段回廊,虽行修之人耳目较之普通人聪明,杨谪虽无窥探他人言谈之癖,但如此近的距离,还是毫无干扰便将重叠树影之后的话听了个真切。

      “哎,我说,蛉蜻你怎的如此不懂事?你这小脑瓜是怎么跟着亭瞳哥哥这么久的?哥哥拦着谁亦不会拦着我呀,你莫不是忘了亭瞳哥哥小时候最喜欢的可就是我了,再说……今日可不只我一人,你可得想好了啊,要不要继续拦着我们?”

      “殿下别为难蛉蜻了,公子不在时,风月居不允外人入内。”

      “好你个蛉蜻,今儿个可记住你了,待见了亭瞳哥哥,我非得参你一本不可,就说……就说……对了,就说你蛉蜻招待不周,将本殿下晾于这日头之下,你瞧瞧你瞧瞧,本殿下都要化了……”少年在这尚有一丝凉意的蚕月天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明明是殿下自己说要在这儿等的……”蛉蜻低头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我可听到了啊,好啊你蛉蜻,你拦着我不说,这才几日不见,本事没有,脾性倒见长,还敢编排上本殿下了,小心我治你个大不敬之罪!”暴躁的声音骤然抖升,接着便听到嘻嘻闹闹打打杀杀的声音,其中还参杂着些柔声的规劝。

      杨谪行至那吵吵嚷嚷处,入眼的便是一个着金丝滚边的锦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此时正骑在蛉蜻身上,双臂呈锁着下方之人咽喉的样式,蛉蜻抬起头,嘴里的讨饶之声渐渐弱了下去……

      那少年则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眼里显而易见的错愕,须臾惊喜之情溢出眼眶,而原本坐在石桌旁的少女则猛然起身,局促不安的候在一旁,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绞着裙摆上的衣带。

      ……

      “怎的如此折腾?”杨谪瞧见蛉蜻的模样只是皱了下眉头,脸上无甚大波澜。

      “亭瞳哥哥!”少年说着自蛉蜻背上跳了下来,拍了拍经打闹已经褶皱的衣裳,奔着杨谪的方向走来,这若是从前,指定是要跳到来人身上扒都扒不下来的,只几年未见,又觉来人身上清冷疏离的气息,便生生在几步之外顿了下来。

      待站定,复继续道:“不干蛉蜻的事,是我自己说要在此处侯着的,哥哥莫怪蛉蜻罢……”

      “……”杨谪叹了口气,转而对蛉蜻道:“吩咐沏茶罢,绪风跟来。”

      蛉蜻得令转身吩咐下去,杨谪说着的档便转身要朝风月居走去,从始至终未对旁人作何回应。

      这时石桌旁的少女方揖身开口道:“晴飔久不来将军府,现下要去拜见夫人。”

      杨谪回身,似是才发现此处竟还有另外一人,淡漠疏离的眼睛看向说话之人,须臾方颔首道:“嗯。”

      说着便不再作理会,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刘绪风一众人会意紧跟其后。

      晴飔愣怔的望着消失在回廊尽头的白袍,一时无神。

      直至婢女轻声作唤,方收回思绪,低首缓缓道了声:“走吧……”

      ……

      一路无话,方才还跳脱的与蛉蜻掐闹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拿眼瞅着跟前挺拔的身姿,几年不见,全无记忆中的模样了……

      待行至风月居,少年便为眼前的那株开得盛艳的茶花树勾去了目光。

      回首瞧见方才还走于前头的挺拔身姿现正停与院中,一手附于后背,白色的外袍被院风带起,仰望随着摇曳的枝干扑簌簌往下飞舞的红色花瓣,不知在想什么,少年心中一阵感叹,如此惨绿少年,当真绰约无比,于记忆中刚毅的模样而言,平添了一番虚无缥缈的意味,抓都抓不住,想到这一层,刘绪风急急刹住,慌乱的甩掉脑中的所思所感,换回平常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赶紧跑至茶花树下,围着茶花树跑了几圈,右手摸着下巴状似研究了一番,急吼吼道:

      “亭瞳哥哥,这茶花树如何长得如此之快,我上一次见着的时候方丈高,如今竟卯了劲长出了墙外许多去,不过,当真盛极艳极!哥哥这院中满地的落英,如何不譴下人洒扫了去?”

      “白驹之过,世间万物缓而长,无尽无止罢了,无需过多干预,顺应罢。”

      “也好,也别有一番风味。”

      杨谪瞧着复又环着花树绕了一圈的少年,转身抬步就要进内屋,刘绪风见状便脚步轻快的跟上。

      “哥哥亦与绪风记忆中的模样有了差,不过哥哥还是哥哥便罢了!”

      杨谪听得,望着前方微微一笑。

      刘绪风自进了这将军府见到杨谪始,这才瞧见杨谪脸上出了第二种表情,兴高采烈的跟在身后。

      进了风月居内屋,杨谪示意少年于案边坐下,自己则转身进了里屋。

      刘绪风倒也不拘束的环视了一周,只见风月居内里与幼时所见无甚不同,依旧是极简的装饰,一遭下来,刘绪风一眼便被置于圆窗之下的乌黑长剑吸去了目光,于是起身走至圆窗之畔,仔细端详起来,只见剑柄与剑鞘通体乌黑,剑镡上缀着赤乌色的剑穗,剑格似鱼鳃,其间有银色纹路,上下对称,而鞘口部分则锻造出太极形纹,长长鞘身通体乌黑,直至尾部才复又饰以银色纹饰。

      这便是过往亭瞳哥哥所佩沉戟了,心思翻涌的刘绪风未注意已走至身侧的杨谪,而来人亦怔怔看着沉戟,久久不语。

      回过神来的刘绪风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此时只听到一声似是来自久远到飘渺的声音柔柔的道:“绪风可知这剑下多少亡灵?”

      瞧见身侧之人面容怔愣,刘绪风急急道:“此乃沉戟罢,绪风从未得见哥哥佩戴,却也知此剑护我清晏余载安宁,杨府满门忠烈,哥哥更是自小随将军征伐,绪风敬哥哥……”

      杨谪不语,回身至案边,示意刘绪风过去。

      刘绪风步履轻快的走至另一边,看着杨谪置于案上通体流光的长剑,惊讶抬眸道:“哥哥……”

      “绪风年十四,虽逢安世,亦应志学,此剑名扶安,乃谪于悬圃缘遇所得,有灵,今赠予绪风,望绪风志如剑名。”

      刘绪风心下大感,眼中盛满水光,闻言硬生生憋了回去,低头爱不释手的抚着剑身,默默无言。

      良久方道:“父王今日上朝前便授意绪风往来将军府,母妃传唤绪风时曾万般嘱托,不可与哥哥道一些无端的请求,要礼仪周全,今日哥哥赠剑,绪风心中感动,哥哥还是哥哥,日后定勤勉志学。”

      “如此便好,却也不可过于忧虑。”

      “绪风明白。”转而将剑细细别于腰身,只觉通体舒畅,还站起身转了几圈,笑眯眯的盯着杨谪。

      此时院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刘绪风便瞧见蛉蜻自门外端着茶水进来,风月居不进女侍,刘绪风是知道的。

      于是刘绪风起身便挡在蛉蜻身前,还颇为故意旋转一周,晃了晃身上的佩剑,蛉蜻得见其身侧的佩剑微微的错愕,却又好像早已知晓般,也不说话,只专心移步至杨谪跟前,道了将茶水置于案上。

      刘绪风便不满的道:“蛉蜻,你别以为哥哥待你好,你便不把本殿下放在眼里,小心我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蛉蜻翻了个白眼:“公子不在这三年,殿下都不知治蛉蜻多少个大不敬之罪了,蛉蜻福大命大,还留得一命见公子归来。”

      “你!……”噎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转而对杨谪泫然欲泣道:“哥哥你看蛉蜻目无规纪。”

      蛉蜻陡然抬头,眼中有一丝的慌乱。心中道虽然公子待下人极其宽厚,自己跟随公子多年,公子亦欢喜自己跳脱的个性,绪风殿下为人又不拘小节,无人时这样的打闹从前不是没有过,只是公子自悬圃境归来后,总感觉身上的清冷之气越发的重,亦不爱笑了,是以当绪风殿下向公子状告时,胸中陡然一惊。

      杨谪却摇摇头,只语气温和道:“蛉蜻不可胡闹。”

      “是,公子。”蛉蜻一颗心放下,说完将斟好的茶摆好,便退了出去。路过那花枝招展的巴不得在脸上写着快看我的剑,且拿眼角向他示意的的殿下时,眼角狠狠的抽了抽。

      蛉蜻退出去后,刘绪风便复转回跪坐于蒲垫之上,一杯茶一口见了底。

      杨谪便道:“时辰差不多了。”

      “啊!对对对,我得空来再寻哥哥玩罢,可行?哥哥离去的三年,京都好多人事发生变化,不过眼看着只能祈福大典之后了,虽然哥哥从前亦不怎么在京都游耍,不过绪风听闻西南近年多受精怪之扰,想来哥哥是感兴趣的,此事祈福大典后绪风再与哥哥细细说来。绪风这就告退了。”说着轻抚着身侧的配剑便站了起来。

      杨谪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语的起身,将刘绪风送至外院。

      此时方才去拜见了虞氏的晴飔郡主恰好也走了出来,见到杨谪的瞬间有些许的呆愣,但还是轻步走至杨谪跟前,盈盈一拜,低低的道了声:“少将军……”

      杨谪心中了然,却只微微颔首再无言语,晴飔见状起身,却还是掩不住低落的情绪浮于眸中,深深的望着杨谪,微微回首示意跟在其后的仆从,就朝将军府大门走去。

      刘绪风见状,内心也知晓了个大概,于是轻抚着剑鞘,还是鼓起勇气低声说道:“晴飔姐姐她很好,如果可以……哥哥莫要伤她。”

      杨谪深深的看了眼刘绪风,刘绪风忙道:“晴飔姐姐和哥哥一般,都是对绪风极好的人……”

      杨谪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只道:“回去罢。”

      “是。”

      说着身后的一众仆从便拥着刘绪风向将军府大门走去。

      蛉蜻抬首瞧见的便是杨谪盯着着将军府大门的方向发呆模样,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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