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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清晏京都,护国将军府内。

      “母亲不可日日如此费神。”

      “这如何能叫费神…”虞氏停下手中的针线,目光柔柔的转像跪坐一旁的人儿,匀出一只手抚上少年那张愈发清俊分明的脸,忽而展颜一笑,不无遗憾的继续开口道:“转眼母亲的谪儿就长大了,抽芽似的在母亲见不着的三载里拔了个儿,如今倒是比你父亲还要高出几分了……”

      “孩儿记挂母亲,还望母亲保重。”

      “不妨,母亲也就能为你做这些了……”说着收回手,凝视着杨谪道。

      瞧见其母神色无恙,目光柔柔,杨谪转而道:

      “皖晚可还闹着母亲?”

      “皖晚与谪儿皆是极其乖巧的孩儿,我的谪儿幼时亦懂事非常,都不曾让母亲费神,前日皖晚许是第一次见了自己的兄长,恐是想要引起兄长的注意适才哭闹的吧。”说着忆起不日前少年身带风尘归来,沐浴更衣毕即前来拜见时,将哭闹的婴儿手足无措环在胸前的模样,心中乍暖。

      杨谪听着虽脸色无甚明显的反应,置于膝上的手却略略蜷了蜷。

      虞氏见状继续道:“母亲一生恩福已足,想着即使膝下便是只有谪儿一人,那已是上苍顾眷,谁曾想本已觉圆满的年岁,又有了皖晚,这是你父亲和母亲的福报,亦是母亲能为谪儿存于世间最好的礼物了,从此谪儿在这世间便多了一份最亲近的牵挂。”

      杨谪被说的动容,却依旧是一副不显山露水模样,只道:“母亲受累了。”

      “这是世上最好的事,谪儿……”虞氏认真道“母亲自幼长在深闺受父母兄长护佑,长时嫁的是世间最好的儿郎。可我们谪儿不一样,虽少时有疾,但稍长些便随你父亲南征北讨,护清晏百姓四方安宁,再长些进了悬圃境行修,本是恣意少年郎,自应是如此,只天下父母之心,待已长成翩翩公子模样,才惊觉母亲伴你时日少之又少,一直有胸中愧。现今往后,这世间多了一位你的至亲,将来我与你父亲作古之后,世上亦有与你互相惦念之人,如此母亲心中宽慰。”

      “母亲待孩儿极好,不曾有亏。”杨谪适时道。

      虞氏见杨谪清贵无华端直跪坐的模样,顿了顿,“噗嗤”一声,语气欢愉的道:“哎呀,是谁把我们谪儿教成了这副模样?幼时可是十分的活泼跳脱呢,现在看来,活成了一个教条附身的小老头了……”

      因着虞氏的调侃,杨谪耳尖微红,道:“母亲……”

      “好了好了,不闹你,谪儿天缘有遇,入得那悬圃境行修,是多少人艳羡不来的,母亲只一凡胎□□,食的是世间的五谷,不知其状,母亲只是久不见你,想你的紧……”虞氏垂下眸子“想得紧罢了……”说着将方才搁置的腰封又拿起来,状做下针。

      杨谪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自门外进来一嬷嬷,对着杨谪一揖,道了声“公子安好”,转而朝虞氏一拜,道:“夫人,小姐适才醒了,可是现在将小姐带来?”

      虞氏眼中带笑,睇了一眼规矩跪坐于旁的少年,笑道:“让奶娘带进来吧。”

      “是。”嬷嬷对着虞氏和杨谪一拜,复退了出去。

      “皖晚认生,只第一次见了兄长就手舞足蹈欢欣不已,果真是连着心与血脉的,这腰封尚余最后几针,待皖晚来了,做兄长的可得要好好管教管教,莫要让她闹了母亲才好。”虞氏柔声道。

      “可矣母亲,余下的可由府中绣娘代之。”

      虞氏停下手,道:“不一样的,针线走法不一样,会坏了整件衣裳,再者,为自个儿孩儿裁制,母亲心中欢喜。”

      虞氏待字闺中时便是京城中娴名颇甚的小姐,进了将军府,因着和将军十几年如一日,夫妻恩爱举案齐眉,更是脱了本身就寥寥无几的铜臭气,浑身气性清贵无华,杨谪身上颇能瞧见几分虞氏的影子。

      只见她轻轻一笑,复又低头拿起适才放下的针线。

      “听得母亲绣这清辉已三月有余,日日如此……”

      “左右不过还余六七日,待这腰封封了针便大功告成,今明两日即可,谪儿听话便是……”

      “母亲费心。”

      说话的间隙,只听得自门外传来咿咿呀呀的声响,越来越近,奶娘朝着杨谪和虞氏问安,便等候发话。

      虞氏侧头看了看杨谪,杨谪一僵,须臾还是起身走至奶娘跟前,柔声开口道:“给我吧。”

      奶娘道了声是,便将怀中的婴儿轻手放至来人手中,也不敢抬首,只心中反复,这公子谪可真不似传闻中沙场上悍勇的模样,听得这声只觉春风拂面,让人顿觉胸中温热。

      奶娘道了声告退,便轻声离了内屋。

      杨谪转而护着幼儿复跪坐于蒲垫之上,怀中幼儿睁着圆溜溜的双眼,静静的盯着上方的人,杨谪低头与之对视,须臾展颜一笑,怀中幼儿得见竟咯咯笑出声音,随之抬起一双小手,杨谪解其意,递过去一只手指,便被牢牢攥于一只柔软的小肉掌中,杨谪心中登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虞氏见状,眼中满是柔情,隔着些距离对着杨谪怀中的幼儿道:“皖晚可是念着兄长了?皖晚的兄长可是这世上最好的兄长呢是不是呀?”

      幼儿听得母亲的声响,咿咿呀呀的应着,双眼还是盯着这个拥着自己的人。

      杨谪听得虞氏的话也不抬首,只静静看看怀中的一小团。

      而虞氏说完便垂首拿起方才搁置的赤红色腰封,细细下起针来。

      一时无话。

      杨谪与怀中幼儿就这样互相对视着,也不发出声响,被小手攥着的修长食指在被拉到嘴边时,杨谪微微施力,低声道:“食不得……”。

      幼小的婴儿似是听懂了兄长的话,只是小手依旧握着那食指把玩着。

      看着杨谪怀中熟睡的小脸,虞氏放下手中的腰封,道:“幼儿都是如此,一天中清醒的时间统共不过几个时辰,今日时间还长些,给母亲吧。”

      说着起身接过那软糯的一团,轻手放在案边的小篮中,刚放下的幼儿嘴角撇了撇,虞氏轻手拍腹安抚,盖上薄被方转过头来望着已经起身侯着的长子杨谪。

      清晏之国虽民风开放,却也是极其重礼,大世家中尤甚,自古儿大避母杨谪亦知,只这将军府不比寻常世家,杨谪虽幼时在宫中受宫廷教养熏陶,但在将军门府内却鲜少规矩作缚,是以出门在外是重礼的将军夫人和少将军,关了门,摒了下人,享的便是世间最平常的亲情,但想着在内屋呆的时间过长终是不妥,是以杨谪便起身侯着。

      杨谪见母亲转过身来,撩袍便直直跪下。

      虞氏见状忙要扶起来,复又跪坐于方才的蒲垫上,等着杨谪开口。

      杨谪便道:“孩儿甚感母亲为孩儿添了一位世间的至亲,皖晚她,很好……”

      虞氏不接。

      杨谪顿了顿又道:“孩儿此番虽是诏归,更多是心中惦念至亲,祈福大典一事毕,孩儿会留于京都一些时日,但……孩儿不孝,恐不能常伴左右,晴飔一事,还望父亲母亲体谅。”

      似是清楚其心中所思,虞氏叹了口气,道:“王君自幼疼宠你,晴飔她……是个好孩子,时常来府中与我解闷,母亲亦是真真喜她,愿得见我儿有朝一日亦有一解语之人在侧,可……母亲知你所思所想,亦知行修之人可娶妻生子,此事若成了算是解了母亲一桩心愿,不成,亦无妨,男儿有志,强求不得,只是晴飔那孩子从小……哎……”

      “孩儿谢母亲理解。”说完便叩匐于地。

      虞氏见状柔声道:“起来吧,你的心意母亲已知,这个时辰你父亲应是回了,谪儿退了罢。”

      “母亲保重,万不可过度操累,孩儿告退。”说罢起身望了望安睡于篮中一小团,终是退了出去。

      退至屏风处时,恰逢杨将军迈步进入内屋。

      杨谪打一揖首,道:“父亲。”

      杨将军看着杨谪,好一会儿说道:“晴飔一事……父亲会随王君道明,你且宽心。”

      杨谪一愣,接道:“多谢父亲。”

      “回吧,数年在外,回来了便多来陪陪你母亲。”

      “孩儿省得。”

      “嗯。”杨将军应着,便转身朝内屋走去。

      杨谪退出内院,便要朝风月居的方向走去。

      起先将军府的构造极尽简略,盖因杨将军是武将,家中又无女眷操持,是以几进的宅院倒也不显弯巧心思,但虞氏进门之后,将军府便多了内宅大院的生活气息,虞氏喜伺花草,现如今这将军府内流水桥廊假石修饰,倒也显得精致。

      杨谪想起风月居内那棵足有三四人高的茶花树,那是杨谪出生时虞氏亲手栽种,杨将军亲题风月居的匾额,如今已是十余载,那不曾过度修剪的花树盛开时落得风月居院内都是红通通的花瓣。

      杨谪提脚正要往风月居走,听得前方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杨谪便面无表情的朝着蛉蜻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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